翌日一早，商珏下楼的时候，侧厅猫窝里的白团子还在睡觉。


    他一身灰色宽松运动装，正要出去晨跑，推门的吱呀声已经被压低，可商珏还是在踏出屋槛时听到身后飞窜的动静。


    只见一只白团子差点没刹住脚撞在门槛上，停住之后立马抬头看他，一边抬起一只爪子拍拍他，指指地面，又拍拍自己的胸脯。


    商珏解读她的意思，“要我在这里等你？”


    见他领会，箜澜飞快点头，她都打算好要化身盯盯猫了，可不能辱没盯盯猫的名声，势必要在距离雇主最近的地方。


    “好。”


    商珏同意后，她撒开腿往一楼的卫生间飞奔。


    而还在门边的人手指一顿，垂眸掏出手机订购了新的洗漱用品和猫咪护理用品，送达时间大概在他们晨练结束回来。


    这些箜澜并不知道，她正在洗漱台上奋力挥着猫爪子，想要使出睡了一觉后恢复的灵力捏一个净身诀出来。


    等她再出来就远远看到倚在门外的高大侧影，溜溜达达过去，“喵”了一声表示可以走了。


    此时晨光熹微，一人一猫出门，穿过街巷的时候还正好能遇上镇上晨起出摊的店家，好几个年纪稍大的好像都认识商珏的样子，于是便对他身边跟着的白猫感到好奇。


    其实人家也没开口问，只是在打招呼的时候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走远之后，箜澜回头瞅了瞅，又溜溜达达跟上去。


    大概是为了照顾她，商珏一开始有稍微放慢速度，在发现白猫能够毫不费力地跟上后，就调整回了自己惯常的节奏。


    托了修行老师的福，箜澜虽然说不上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是身体协调性和敏锐度很高，消耗体力的运动更是手拿把掐。


    三公里结束时，商珏关注了一下白猫的情况，她没有不适，甚至精神抖擞地偏头和他对视。


    第五公里，还是如此。


    第七公里……


    直到十公里结束。


    商珏将微湿的额发捋至脑后，露出优越的眉骨，一颗晶莹的汗水自额角滑下，极淡的粉红从脖颈蔓延至面颊，无形驱散了些他周身的清冷气。


    太阳刚升起不久，他一低头就看到白猫跟在旁边，和他一起慢慢往家走回去。


    白猫突然往前了几步，低头去嗅路边的一朵花，熟料鼻子才凑过去就被呛得打了一连串喷嚏，整只猫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完了终于抬头来看他，胡须一颤一颤得显出些委屈来。


    箜澜没想到香味如此淡的花，花粉居然那么呛鼻子。


    丢脸，真是丢脸。


    只是她还没自我腹诽完，就看到商珏微勾起的嘴角，虽然弧度很小，转瞬即逝。


    “喵喵。”


    运动果然让人心情舒畅。


    商珏问她：“饿了？”


    他会错意了，可箜澜正想摇头，肚子就“咕噜咕噜”响起来，于是无奈点头，好在家近在眼前，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进了院门，像是知道她不会选择吃猫粮，商珏径直穿过曲桥往厨房的方向走，箜澜就跟在他后面。


    宅院很有古典韵味，木石雕筑和植物造景相互映衬，一步一景，惹得箜澜一步三回头。


    她在昆仑山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屋灵打理得很好，在教养昆仑山新生神的那位姑姑的默许下，一人一灵还偷偷移植了两棵灵池的仙品流苏树，花开的时候整个院子如同下雪。


    只可惜屋灵和院落共生，被困居昆仑，不能和她一起来人间。


    如果没看错的话，院角那个亭子旁边好像有个秋千？


    正要细看，就听到商珏的声音。


    他屈膝蹲在厨房门口的洗手台边，看着落后几步的白猫，“过来擦爪子。”


    箜澜不再细瞧，几步过去，犹豫了几秒还是顺从地抬起爪子放进雇主手心。


    商珏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小梅花，正要铺毛巾的手一顿，没多解释，无奈一只只给她擦干净。


    擦完爪子，他把毛巾挂在矮处，是猫能够轻松碰到的地方，起身又洗了一遍手，这才进厨房。


    说是厨房，流理台占地面积却不大，还连着一个小型饭厅。


    其实在原本的宅院设计里，饭厅在主厅旁的另一个侧厅，而现在放着猫爬架的侧厅应该是一个休闲起居室。


    但林绾卿女士在继承这个宅子之后就进行了改造，把餐桌塞进砍掉一半流理台的厨房，原本的饭厅变为影音室。


    至于原本的休闲起居室倒是空了下来，直到商珏出生，她也再次回到这，才想着把那里改装成儿子的游乐室。


    可惜商珏幼时体弱多病，几乎是将将吊着一条命，前几年大多是在京州的医院度过的，种种原因叠加，倒是让它空了许多年。


    见猫饿得肚子咕咕叫，商珏打消了本来煮蔬菜三文鱼粥的念头，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和提前煮过的鸡肉。


    将熟鸡肉剁碎后与打散的鸡蛋和低筋面粉混合，搅拌成面糊，起锅烧油，油热后将面糊倒入平底锅中，摊成煎饼，直至两面煎至金黄。


    在等煎饼稍微凉下来的时候，他切了几个苹果和胡萝卜放进破壁机榨汁。


    煎饼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箜澜趴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熟练的动作。


    男人神色专注，好像不止是在做饭一般，果汁榨好后，他又取出一个杯子和一个猫爪浅口碗分别倒好，将切好的鸡肉鸡蛋煎饼也分别放在两个餐碟里。


    商珏把箜澜的那份放在她面前，就在他要在对面坐下时，手机响了，接起来是过来送他订购的东西的，于是留下一句“自己先吃”就出去了。


    箜澜自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她看看放在对面的餐盘，又回头看看门口。


    不确定人什么时候过来，她爪子轻抬，送出一缕灵力包裹在餐盘周围，为煎饼隔出一个静止空间，既保温又保味。


    煎饼的味道很好，果汁清甜解腻，箜澜对此很满意。


    直到箜澜吃得差不多了商珏才回来，她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撤去了灵力，倒是商珏坐下后正要夹起煎饼的手顿了一下，抬眸就看到了歪着脑袋看他的猫。


    箜澜嚼吧嚼吧眼下口中的煎饼，无辜疑惑，“喵？”


    商珏敛下眸子，夹起煎饼咬下。


    白猫吃完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垫着下巴爬下来等他，看上去格外乖巧，如果忽略她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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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目光的话。


    商珏吃完后，箜澜又陪着前者收拾餐桌、清洗碗碟，这一看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小型碗柜。


    她踱步过去看，商珏正往里面放刚刚她使用过的一碗一碟，除此之外还有昨晚用过的几个，无一例外要么是猫爪形状，要么有个猫猫头标志。


    一整套猫猫餐具。


    这是她专用的？


    是昨晚下午她睡觉的时候，和猫爬架一起准备的？


    “尾巴。”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声音提醒她。


    面对头顶很有磁性的嗓音，箜澜用爪子扒着柜门，一脸疑惑仰起脑袋，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商珏有些无奈，“先别晃了。”


    箜澜：“？！”


    果然，猫是猫，猫尾巴是猫尾巴，是两个物种。


    她心虚地放下扒着柜门的爪子，往后退的同时眼急“爪”快地按住掉在地上的一小撮毛往后藏。


    商珏重新重洗完碗碟放好，再回过头来就看到一只垂着脑袋的自闭小猫。


    他没急着掸去裤腿上沾的猫毛，蹲下来正要说什么，就见白猫用两只粉嘟嘟的爪垫捧着一小撮毛要递给他。


    自闭？怎么可能？


    她掉毛量很小，每一根都珍贵得很。


    箜澜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毛被吹走，就等着商珏把它接过去，脑瓜子还转个不停，想让商珏把她的毛收集起来，等她恢复人身了说不定可以亲手做个小猫头毛毡。


    商珏哑然，在她“监督”的目光下收集起自己裤腿沾上的毛，连同她爪子上的一起。


    猫毛在手里轻飘飘的，触感轻的如同云雾。


    回到主厅后，他找出一个檀木盒将毛放了进去，箜澜又看着他把盒子放好，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表示感谢和称赞。


    夸完人的箜澜只觉得猫窝在吸引她回去睡觉，正好商珏也上楼换衣服。


    二楼，商珏卧室。


    浴室的水流声响起，分针走过三个大格，恰好过去十五分钟，水声停下，不过片刻浴室门就再次打开。


    商珏擦着头发出来，随意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头发不再滴水，发根也开始变干，他换了衣服直接去了书房。


    而楼下的箜澜是被门铃声惊醒的。


    她茫然地从猫窝爬出来，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只能凭借记忆驱使着肢体要去看看什么情况。


    大概是商珏的客人，她去给人开个门还是没问题的。


    拖着困意正要费力跨过门槛，大脑后知后觉地捕捉到身后的脚步声，紧接着脑袋就被轻轻拂过，“我去开门，回去睡吧。”


    谁知就这一把摸头杀，让箜澜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她顺着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收回去的手，宽大有力，骨节分明，指腹盖着一层薄茧，还有……


    她看着远去的高大背影，不自觉跟上去，宅门打开，她听到商珏称呼来人“程姨”。


    到了近旁，她没急着探寻来人，而是抬头看向商珏垂在身侧的手，一条条的，遍布常用的手指，原来是疤啊。


    交错纵横，分不清由来。


    手心还有一道贯穿整个掌心的陈旧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