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亏欠

作品:《重生之将门庶子

    “怎么会……”江御瀚看向江时晏住的地方,愣住了片刻。


    他虽不能将璃姨娘娶为正妻,但以江府的财力,至少也能给她安排一处像样的院子。虽不能多问府内事务,但至少能衣食无忧。


    江府乃是将军府,多一个人就等于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一想到平日给江时晏母子的花销,竟然被他的正妻,他的嫡子吞了个干净,只让江时晏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再生气也于事无补,江御瀚从不在客人面前当众训斥孩子,准备秋后算账。


    江璟川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他早就想让这江府的大公子难堪了。大哥这次,做得可真是,绝了。


    要不是他武艺不精,身份又是低贱的庶出,父亲根本不会重视他。


    若非他平日里藏拙更甚,他的下场,只怕是……


    年少时,他总是羡慕大哥的才学。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公子明里暗里的打压。后来母亲谢夫人同他提点后,他便明白了。


    后来他听闻大哥总是遭大公子打压,心里总不会暗讽他不会收敛锋芒,更是庆幸当初的决定竟是多么正确。


    只是如今看来,便是他想岔了……


    他的大哥,同他一样为庶出。只不过,他的大哥可真是在这江府内绝处逢生。明知道江府这地方嫡庶分明,大哥可偏不信命,总是珍惜难得能阅览藏书的机会;住的地方脏乱破败,依旧不能击溃他。


    他是真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大哥。


    他又瞥见大哥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璃姨娘的手……


    他懂了。


    林君和只是站在江御瀚身旁,察觉到江御瀚呼吸不对,立刻将视野撇向他。只见江御瀚右手紧紧抓着胸口,喘着重重的粗气,眼神死死地盯着“寒微轩”这个破旧的牌匾。仿佛要把安排他儿子住在这种地方的幕后之人焚烧殆尽。


    他只能轻叹口气,右手轻抚着江御瀚的后背,好让他将气息平稳下来。心中更是暗叹了声:“像江兄这般,常年在外戍守边关,如今更是老当益壮。如今竟然也……江兄这回可真是急火攻心了。”


    他又随意撇了眼他未来的女婿,看破不说破。


    “老爷。”璃姨娘平日里甚少有机会接触到江御瀚,不顾赵夫人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将手掌放在江御瀚的受伤,不顾自己寒冷,也要将他的手捂热。


    她满怀笑意地看着他,让他从急火攻心之下渐渐平静下来。


    他总会因这双眼触动到。这双眼,还是同年轻时那双眼一样,明媚动人。


    这双眼的主人也随着漫漫岁月而老去,其眼神之中,还饱含着那一份未明的思绪……


    虽未曾言语,但他想起年少时的佳人住的地方,便心下了然。


    “阿挽,你……受苦了。”他叫着年少时璃姨娘在青楼里的名字。


    这璃姨娘原先不算是青楼的头牌,若非她眼眸宛若秋波,自然不会惹人注目。


    她原本是没有名字的舞姬,那时的他也只不过是常年戍守边关的将军,甚少见着女子容颜。


    只因她的出现,引他注目罢了。


    他本来想问她名字的,待他询问之口还没出,便不由自主地唤了声:“阿挽。”


    从那之后,她的名字,便叫阿挽了。


    他察觉到右手传来的些许热意,目光顺势下移,便瞧见他的阿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试图将他的手捂暖和。


    他又瞧着阿挽的手,在这寒风之下冻得通红了些。


    连个暖手炉都没有。


    而她的另一只手,是被江时晏紧紧握着。


    同样,也没有暖手炉。


    江府又不是没钱,竟然让家中的庶子和姨娘连个暖手炉都没有!


    江御瀚越想越气,往日他给江府众人填新衣,添置各种日常用品的时候,总是一视同仁,从未有过恶意克扣。


    连江璟川都有暖手炉。


    他不禁怀疑,这江府的钱财,究竟流向了何处……


    沈管家多年跟随在江御瀚身边,自然了解江御瀚的脾气。如今江御瀚眉目紧促了些,他便是猜到老爷的火气暗自燃烧着,便将藏在袖中的暖手炉递给了江时晏。


    江时晏只是看着沈管家,试图想拿走那个暖手炉。


    他知道,他不能拿。


    常年戍守边关的将军,竟然还要这种东西,被人耻笑不说;若是没有家中长辈同意,小辈随意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更是坏了规矩;若是嫡子,众人至少会顾及嫡子身份尊贵,言语上自然会收敛了些。


    而他不一样。


    他只是个庶子。


    虽然他获得过战功,受过封赏,父亲对他多了平日里少有的重视。


    但他依旧是庶子,庶子就是低贱如芥草,任人踩踏。


    他不想刚刚获得的重视,下一秒就转化为怒目而视。


    他不想,被人在背后言:“恃宠而骄。”


    他还要顾及到母亲。


    沈管家注意到,二公子抿了抿唇,眼神迷离,随意眺望一处,随后又瞧了眼他手中的暖手炉,还是低下了头,看着脚下那一寸土地。


    他心里又气又急,心里更是战战兢兢:“二公子啊,您不收下老奴的暖手炉,老爷怕是要为难老奴啊。”


    他知道二公子为何不肯收。


    他很早就跟了老爷,以前倒是见过这二公子几面。二公子当年,可真是容貌俊俏少年郎啊!


    老爷年轻时的过往,他多少知道些;这位二公子,是老爷同那人的孩子。


    他还知道,赵夫人虽为高门大户赵府的嫡女,一心想得到老爷的宠爱。但两人,只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赵夫人知道老爷喜欢那个姨娘,更是怀恨在心,不是打骂便是罚跪,老爷也未曾多言。


    他那时还偷偷去寒微轩过,见着了那人的孩子,只是那人的容貌,同肮脏的环境,真是……


    这么俊美的公子,住得竟然是如此破败。


    虽然他不能多做些什么,也只不过是背着老爷,偷偷地往寒微轩送点食物。


    处境艰难的人儿,能有一点好的食物,总比饿着肚子要好得多。


    如今俊美的公子,长成了能保家卫国的将军。


    京城众人总说,这京城之中的江府可是一等一的将军府,祖上更是历代将军。这江府的嫡子,定是位不同凡响的人物!


    也只有沈管家知道,这江府之中,最能同老爷相像的,便是这二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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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然明白,江府的规矩森严。嫡庶有别,他更是不能逾越规矩,惹了老爷不快就不好了。


    江御瀚将江时晏的举动看在眼里,面上神情依旧严肃,可江时晏倒是在这番神情中,难得见到一丝温情。


    他从未见过父亲这般。


    父亲在军中一向赏罚分明,就算是江府子弟,亦不例外。同样的错,江府子弟可能还要捱更多的罚。


    原因无他,只因父亲说,江府为将军府,一言一行,皆为表率。


    今日,真是难得一见。


    江时晏轻轻点了点头,将沈管家递来的暖手炉收下。


    这东西看起来挺小巧的。好吧,他承认他没见过。


    他随意瞥了眼,转手便将暖手炉放在母亲的左手掌心内,自己的掌心便覆盖着这暖炉,尽可能阻止这暖气外散。


    要是这暖炉,他们母子俩能一直拥有,那该多好啊。


    哪怕只有一个,也没关系。


    他自己挨冻倒是没什么,多年在苦寒地带戍守边关,早就习惯了。可母亲不行啊,寒微轩那种地方,江府很少有人愿意给他们母子俩修缮府邸,母亲身子又弱,天凉了没暖炉,怕是要着凉。


    江御瀚将江时晏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更是说不出滋味。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悉心照顾着她的母亲。


    他在乎的人。


    他很庆幸,江府还有这么好的孩子;但始终感觉,他亏欠了他。


    他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在这如此破败的地方依旧能长得很好,好到能成为护国将军。


    他年轻时将她带入将军府,那时他便向她许诺,若不能同她结发为妻,便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她从未怀疑过他,满心装着他,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那时他还给她的孩子取名为“江时晏”,愿他同她的孩子,后半生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遵守当初给她的诺言。


    如今他看到的,她过得,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衣食无忧,锦衣玉食。


    他从未苛刻于她,就算他如今有了正妻,可他的心里依旧只有她。每逢府内要换新衣时,他总会让府内下人给她多准备一份。


    既然给不了她正妻的身份,那就在吃穿用度上待她更好一点。至少这样,不会亏欠于她。


    可是……这些都去哪了呢?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要不是他的儿子,她怕是……


    他又听着江时晏恭敬地说着:“多谢父亲。”面上依旧是不怒自威,从不轻易表露情绪。


    他在这面容之下,暗自苦笑。


    江时晏是个好儿子,年少就跟着他从军,族中子弟也不是没有同江时晏一样的,可那些人一遇到严苛的环境,就会叫苦不迭。


    连他年轻的时候,也会这样。也是后来慢慢才习惯的。


    可他从没听到江时晏喊苦喊累,他那时还以为他的儿子毅力惊人,是个将才。


    哪有什么毅力惊人?他的儿子,比军营更苦的都经历过,而且还是在将军府内。


    这京城的百姓总言:“若是来生能生至将军府,或许应该衣食无忧吧。”


    可他怎么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呢?


    他的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