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宜嫁娶。


    这一天可是江府嫡公子，江时愿大婚的日子。作为京城颇有威望的江府，府内更是张灯结彩，高挂红绸，喜庆的氛围渲染着整个府邸。


    天刚亮。江府早已开始了忙碌。


    江时晏早早起身，他身着靛青色锦袍，虽比不上大公子婚服华贵，但也整洁得体。在锦枝的伺候下，他整理好了衣冠。


    他在现代还真没给人当过伴郎，虽然在这里有机会体验这种经历。但一想到给人当伴郎的对象是江时愿，心里更是不自觉地倒了胃口。


    他一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和江时愿的名字寓意相同，而且……


    江时愿，江时晏。这京城是个人都觉着，这两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一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到了这江府，却又不是了呢？


    就连这京城的普通百姓都知道，妾室若是想给自己的子女取名，可是万万不能撞了嫡子的名讳，甚至还要和嫡子的名字掺边的。


    嫡子光辉如星辰，庶子卑贱如尘埃，这是所有人都共识。


    若是强行将庶子同嫡子亲近，这可真是大不敬！


    可人家江府就是要这般，这京城的百姓段然是不敢当面说什么不是，只敢趁人不在，在背后暗自嘀咕罢了。


    这些他都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让系统能快点告诉他，他的身世到底为哪般。


    脑海中并没有想起系统的回音，他也只好作罢，安心将思绪放在迎亲上。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他早就知道，嫡子成婚，乃家族大事。就算这嫡子实在是不学无术的废物，可他仅凭这一身份，便能将他这位少将军压了一头。


    尽管他为庶子，但也肩负着家族礼仪的责任。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将军。


    这京城的权贵，巴不得他们江府兄弟不和，眼前更不能让这些个看热闹的看了笑话。


    至少，可不能在这重要的场合丢了江府的颜面。


    江时晏同璃姨娘来到正厅，江璟川便朝他点头示意。


    “三弟也在？”江时晏主动同他问好。在这家宅大院内，好不容易有了一盟友，他没理由随意与之交恶。


    二人有着同样的身世，自然也会有共同的话题。


    “大哥来的正好。”江璟川瞧见他来，便道，“父亲上一秒正愁没有人能护送大公子呢！瞧见大哥来了，小弟在想，府内除了父亲之外，就数你武艺非凡。更何况，大哥您还是我们这辈唯一一位深受皇帝封赏的将军，由您互送的话，江府在京城之中定会名望大增。不如……”


    江时晏并没有主动接过话头，瞧见父亲和祖母仍然在同几位长辈商讨婚礼的细节，便恭敬地上前请安。只见祖母微微点头，眼神之中无不表示对他赞赏有加：“晏儿穿上这身衣服，还真是同往日一样，是个俊俏公子！不知道这次出去，得迷倒多少姑娘。”


    他听着祖母的夸赞，心中更是感到疑惑。


    他实在是不理解，怎么这么多长辈着急催婚。他不过是个庶出的兄长而已，怎么会让这么多人重视。


    这一切，似乎不符合常理啊。


    “祖母您说笑了。”江时晏冷静地回应道，“今日是大公子大喜的日子，晏儿乃庶出，自然不能拿盖了大公子的风头。”言毕，又行了一礼。


    正当他想把这礼节行完时，祖母便抬手拦住了他。目光慈爱地看向他：“晏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大公子成婚后，你也该在接下来成婚咯！”


    江时晏知道，祖母这是让他能在众多长辈跟前，有一个露脸的机会。


    这江府的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就只有江府的嫡出血脉才有机会得以亲近。至于庶出的公子小姐嘛……


    自然是连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若非他受了皇帝封赏，光耀了门楣，这些长辈们自然也不会将他一个庶子放在眼里。


    “祖母心意，晏儿自然不敢辜负。”他恭敬地说道，“晏儿乃北辰国将军，常年征战塞外，若是随意娶了女子，平日里更是聚少离多，只怕是……”


    他突然停顿了良久，才继续道：“会辜负了她。”


    三叔听了他这话，不知怎么地，突然有点不太高兴，他大声地说道：“这京城之中，还有哪个敢看不起咱们江府的人？晏儿啊，你可不必妄自菲薄，你虽非嫡出，但你可是族内年轻一代中唯一受了封赏的子弟，就这一点，足以让他们很难望其项背。”


    三叔话直，心思虽不细，但一瞧见江时晏眉目微微皱了些，更是抢先了话头，道：“晏儿你莫要推辞了啊，你若有喜欢的良家女子，尽管和三叔提；若是想与女子成姻缘，三叔能帮你介绍的，一定会用心帮你介绍。”


    门外。


    瞧见这位公子，身着一袭正红色长袍，袍身用金线纹绣祥瑞云纹。领口、袖口用貂皮镶边，尽显尊贵身份。腰间挂着一块祖母绿玉佩，做工精细，流苏自然垂下，随着他走动而轻轻摆动着。


    江时愿到了。旁边有一位丫鬟在细心服侍他，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


    原因无他，她同荷香交好，前几天她刚从旁人口中得知荷香的死讯，更是瞧见那人朝她流露出的同情的神色。她心慌到都得跳到嗓子眼里了。


    早就听说了大公子是个难伺候的主儿，稍有不慎便非打即骂。这天更是大公子大婚的日子，她可不想再出点差池，尸首异处。


    她只能小心再小心，生怕在今天蹙了大公子的眉头。


    她还没注意到，此时江时愿的面容，早已黑如锅底，眉目凝重，手心紧紧拧着衣袖，拧出了一道道褶皱。


    这丫鬟也是个聪明的，察觉到呆在主子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那分明是主子要发怒的前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惹了大公子不快，若非大公子乃嫡子，大方的时候很大方，谁想伺候这难伺候的主儿？


    不管是非与否，她先主动跪下磕头认错：“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是奴婢不小心，奴婢知错了，求大公子饶了奴婢一命吧。”


    这丫鬟求饶的声音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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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想。连前厅内的人都听到了。


    江时晏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以前他还住在寒微轩的时候，大公子可是经常带着荷香来找他各种麻烦。不是挑他仗着自己腿疾，没有朝他行礼；便是挑寒微轩这地方各种东西破败，连个打扫的丫鬟都没有。


    他那时并没有辩驳，只是心中暗自冷笑：“我那寒微轩连个丫鬟都没有，到底是拜谁所赐。”


    现在又听到他身边的新丫鬟在那人身边一个劲儿的求饶，可一点都没有同情。


    毕竟，这些个丫鬟小厮，不就是图大公子身份尊贵吗？


    想要什么，就必须要拿别的东西来换。哪怕和荷香一样，最后只能拿命来抵。


    他才不会轻易地阻止这场闹剧。


    他不过一个庶子，哪有什么资格掺和嫡子的事儿？在一旁看热闹不好吗？


    但他终究还是不忍心这么做。


    只因为他瞧见祖母紧握拐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身旁的桌子。这桌子倒是坚硬，愣是发出“砰砰”的声响。不像寒微轩的那张，只要有人稍微拍重了些，差点就能把桌子拍出一道道裂痕来。


    桌上的茶盏也因此而震动，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


    “祖母小心——”江时晏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大声喊道。他反应极快，顷刻间，茶盏已经在空中跳动，茶水更是顺势泼来。


    祖母拄着拐杖，怕是无法轻易躲开了。


    他来不及多想了。


    他几乎瞬间侧身，伸出手臂挡在祖母跟前，挡下那飞溅出来的茶水。


    “嘶……”他因为不小心烫着，小声地痛呼道。


    璃夫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左手拦着他的后背，问道：“晏儿，怎么了？”


    幸好，母亲扶着他了。他脚步虚浮，差一点就要摔了。


    这要是再伤到祖母，那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他总是不想让母亲担心，只是随意回道：“母亲，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的眉目更是不断地紧皱着，手臂上烫出来的一个个细小的水泡，不断地暗示璃夫人，他说的……是假话。


    祖母也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便主动藏起挡下茶水的手臂，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安抚着祖母，温和地说道：“祖母，您先顺气。桌上的茶盏我来收拾。”


    还没等祖母多说，江时晏主动整理了眼前打翻了的茶盏。他神色自然地把之前藏在袖子内的手臂小心地露出来些。父亲也唤来了府内的下人，把桌子擦干净。


    祖母突然问道：“晏儿，你手怎么了？”


    江时晏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看向祖母，瞧见祖母的眉目中满是关切，他也没有可以说谎，只是平静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弄伤了。”


    以前他撒谎，随便什么人瞧见，便能立刻戳穿；今时他撒谎，旁人若非眼尖，早就被人糊弄了去。


    “晏儿，你说谎了。”祖母笑着，拆穿了他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