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头从宋诚的出生开始讲。


    讲到他满月时第一次抓阄就选择了一瓶酒。


    然后宋老头不满意，这孩子也就像是明白老头心思一样，在第二次抓阄时终于选择了一张木头卡牌。


    他母亲生他时死掉了，宋老头在外城扑腾了半辈子，老来得子，特别爱惜这个孩子，从小就给他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宋诚天赋好，修卡早，需要卡牌蕴养精神力，几万卡币的一级卡牌宋老头说买就买。


    甚至就连学校，宋老头也都一直在花大钱给他送进最好的地方去，衣物、卡牌、生活费，宋老头从来不吝惜这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甚远，宋老头一直在努力地为宋诚做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即便是一个外城出身的人，在走进内城上学时，别人也绝对看不出来，宋诚是一个来自外城的家伙。


    好在宋诚也争气，小时候从来不调皮吵闹，和和气气的，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棒，很受一个老师的喜欢。


    讲到宋诚说要报考铁血院的时候，宋老头难得地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一直叫他不要去那里。毕竟，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里太危险了。学生们第二年就要独自去真正的野外生存了，而且他们那里居然允许学生们之间相互‘搏杀’？”


    宋老头的脸上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光彩，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一下子就苍老了很多。


    “我本来是想要他去秘学院的，那是个好地方，学费不贵，也没那么危险，老师也好。可他却一直坚持，说要去并地自己的学院，说铁学院那样才能真正地培养出来强大的卡修。”


    “呵呵，除了这个家，谁会真的把一个外城出身的穷小子当作自己人呢？”


    宋老头摇头，叹息道，“或许是我错了。选择一瓶酒，开开心心地过完一辈子，或许比什么都要重要。”


    “吱呀”一声，酒馆的门忽然再次被推开。


    一个披着斗篷的，绿色眼睛的年轻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外。


    他们似乎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女人的斗篷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薄雪。


    “龙姐姐。”


    夜空星笑着向龙羽池招手，“您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大的风。哦，这是又下雪了吗？”


    龙羽池拍了拍斗篷，抖下那层薄雪，然后牵着龙飞的手走进了温暖的酒馆内，关上门，淡淡道，“一点点而已。”


    夜空星又看向龙飞，“你好，龙飞。我们很久没见过面了。”


    自星盟走出开拓区，在荒野边缘开始修建自己的营地后，他们已经足有快一个月没见过龙飞了。


    不过，听说风月社也在不远处开始修建营地。


    啧，夜空星心底有些淡淡的忧伤，怎么自己这一届就这么辛苦呢？


    龙飞平静的眸子扫视过酒馆内部的每一个地方，然后挑了个靠窗的地方，跳到了一个高高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哦。又有贵客来了。”


    宋老头这次却不复方才招待夜空星二人时的热情，“两位要喝点什么呢？”


    龙羽池淡淡道，“来两瓶最烈的酒。”


    宋老头从后面再拿出两瓶酒来，砰地一下放在了酒台上，这一下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两位在外面似乎站了很久了，正好来暖暖身子。”


    龙羽池走到台前，拿起就两瓶酒，扔给龙飞一瓶，然后自己走到另一边，拧开酒盖，开始慢慢地喝起来。


    小小的酒馆内，忽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宋老头不时看一眼窗外，他的年龄仿佛在随着时间而快速变大，只不过一会儿，他就从一个热情好客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那个不祥的预感让心底那个最不幸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看向窗外，希望能够在那里，在那片寒风中再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酒馆内有一个大钟，它的声音在此刻变得那样清晰又无情，一声声宣判着这不幸的命运即将成真。


    “他死了。”


    最后，是龙羽池在喝完那瓶酒后终于出声道，“回不来了。你再看也没用了。”


    “哦。”


    宋老头面无表情的回答。一直隐在酒台下的双手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怎么死的呢？”


    “龙飞，你给他讲讲。”


    “哦。”


    一直端着酒瓶看，却一直没有喝的龙飞淡漠道，“我一剑划过他的脖子，几秒钟后他就死了。”


    宋老头看着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冷漠气息的孩子，浑浊的双眼中不自主地流下眼泪来，“他死时痛吗？”


    龙飞道，“不知道。”


    龙飞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还重要吗？


    人已经死了，他在门外听完了这个少年短暂的一生，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


    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或许道歉有用，但龙飞绝不会道歉。


    “是我害死了他。”


    自龙飞二人进门后，就一直沉默着小口嘬酒的夜空星忽然道，“我的错误。”


    醉醺醺的莫驰笑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那是我发起的、也是我指挥的战斗。当然，杀死他的不是我们。是龙飞。”


    “好了。别再说了。”


    宋老头整个身子都一点点滑到了众人看不见的阴影中，疲惫的声音从那里传出，“他死前有说什么吗？”


    龙飞说，“妈妈。”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忽然自那里传来。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宋老头就像是一个婴孩一样，在第一次崩溃的大嚎之后，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开始无声地哭泣起来。


    宋老头的哭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龙羽池从龙飞手里抢过一直未动的酒都要喝光了，龙飞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莫驰已经呼呼地睡过去，夜空星一点点要嘬完他杯中酒的时候。


    宋老头再次从酒台后面站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热情好客的酒馆老板，宋老头微微笑道，“几位客人，还要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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