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家门云游历练之前，云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和自己的堂弟云泽修在一起的，几乎算是同出同进，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


    那时候，云舟从小因为被父母扔出家门求学，少有感受到人间亲情的温暖，曾经在同窗那里求而不得的情感寄托，让她不由自主地将这种渴求被人关心爱护的期待寄托在了自己的堂弟身上。


    曾经在外面求学的时候，她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同窗，总希望自己在遇到困难时，也有个哥哥一样的存在，站出来，保护自己，为自己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或者自己买很多想要的小玩意儿、好吃的点心……


    她也想像人间的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以父母或者哥哥姐姐每日来接回家，可以骑在爹爹的肩膀上，与娘亲撒娇要大街上的糖葫芦，可以玩着哥哥给专门做的草编蚱蜢。


    “阿修，你陪我出去玩儿玩儿吧？”


    那时候，虽然家族对他们的要求十分严格，几乎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出门闲逛，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是偷偷拉着这个总是阴着一副面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堂弟跟着自己一起出去偷玩。


    “阿修，我想要糖葫芦，你给我买好？”


    “阿修，我想要薄荷栗子糕，你给我买。”


    “阿修，我吃不完了，你帮我吃吧。”


    “阿修，我累了，你背我吧。”


    ……


    这个沉默少言的少年，常常只是看着自己，对于自己的需求也少有拒绝的。


    当然，在被家里人抓包的时候，常常也是他站出来，帮她担下了所有的责罚，这时候，她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意，也会陪着他一起抄书或者面壁思过……


    她有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满眼羡慕地看着那些被爹爹娘亲或者哥哥姐姐牵着万般呵护的同龄孩子，然后，就会偷偷地找一个高处，看着远处的白云，默默地哭。


    这时候，他就会默默地陪在自己的身边，跟着自己一起，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和人间烟火。


    “你很羡慕他们吗？”


    “嗯。”


    在他的面前，她总是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脆弱。


    这修炼的路，太苦了……也太孤独了。


    ……


    “我好想有个哥哥，这样，就有人可以保护我了，听我说话了。”


    “那我便当你的哥哥吧。”


    “你明明比我小。”


    “我不介意。”


    ……


    在人前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会称呼她作堂姐，但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会像她一样，称呼她作阿羽。


    在一起修炼的时候，他会时刻关注她的修炼进度，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耐心地为她解惑，在她因为生病落下进度时，也会等着她，与她一起进步。


    在日常生活中，她总是享有优先使用权的人，家人送来的饭菜，总是她先将好吃的挑了，他再吃剩下的，甚至她吃不完的饭菜，他也会默默地帮她吃完，以免她被责备浪费粮食。


    她知道他做得这些，也知道，在家族其他人的眼里，自己这个堂姐，常常“欺负”这个堂弟，但是，她就想这样，或许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在被人关心爱护和陪伴着。


    “阿修，这个果果好吃，你给我剥吧。”


    “阿修，我口渴，我想喝水……”


    就算过节难得出去的日子，她也会想方设法惦记他手里那可怜的一点零花钱，每次出去都会给他花得一分不剩。


    “阿修，你看这个衣服好好看，你身上的钱够不够，给我买件衣服吧，我都没衣服穿了。”


    “阿修，我想买鞋子，我没鞋子穿了……”


    这时候，他总会极尽所能，将她喜欢的一切买下来。


    对于她的靠近，他从来也不拒绝，但也不主动附和。


    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他们在一次独自外出任务时，那一次，或许是他们运气不好，初次出门做任务，就在途中遇到了觊觎他们天赋资质的邪修。


    也是那一次，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世界的残酷，也让云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残酷无情。


    或许，遇上坐怀不乱的邪修，他们早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但是，或许那也是他们霉运时老天给的一线生机，那本来打算直接将他们的修为吸收了然后将他们炼药的邪修，偏生就被云舟开始长开的绝世容颜吸引了，对她起了别的心思……


    云舟的肤色之所以比寻常人要冷白许多，正是因为拜那邪修所赐，他竟是打算将这还未涉人世的女子，培养成一个绝世炉鼎，一方面可助他修炼，一方面更可供他享乐。


    于是，为了让云舟乖乖听话，他留下了云泽修来牵制她，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巨大修为差异，邪修将她视作自己的圈养之人，丝毫不怕她逃离，为了将她打造成一个完美的炉鼎，那一年的时间，那邪修一点不心疼，与她用了自己很多珍藏的仙丹灵草，内到筋骨血脉，外至头发手指，都让云舟产生了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那一年，云舟从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变成了身形玲珑的绝色女子。当她像个玩物一样，光着脚丫子被那邪修抱在肩上每两个月出现在关押云泽修的地方时，云泽修每一次的眼神，除了不断的惊艳就是愧疚愤怒。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委屈得哭，但是，后面，就慢慢变得没有表情了，就像只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只是，连那个邪修都没想到，这个他不看在眼里的人，竟然能隐忍至此，在他打算享用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炼出的绝世鼎炉时，她竟是直接将他一击斩杀，割了喉咙。


    用的竟然是她一直绑在头发上的红色发带，他至死不明白，为何，那看着明明与凡物无甚区别的红色发带会在瞬息之间要了他的命。


    他当然不会明白，那是云家女子最后的保命法器，看似平凡，却是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变成可要人性命的锋利发簪。


    当云泽修看到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冷白的纤长的右手，与他道：“阿修，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也是从那以后，那个以前喜欢叽叽喳喳说话找人聊天的女孩儿，彻底消失了，再出现在人前的，是神色淡漠，不喜多言的高冷美人。


    也是那一次的遭遇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沉默寡言的变成了云舟，而云泽修变成了那个事事都要为云舟考虑，总是追在她身后的人。


    每次单独外出的时候，他总是会主动带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回来给她。


    每次家人送来的饭菜，他总是会主动将她喜欢的挑给她。


    “堂姐，你看，这里有你喜欢的薄荷栗子糕，我买给你吃吧。”


    “堂姐，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我买给你吧。”


    ……


    对于他的靠近，她从来也不拒绝，但也不主动附和。


    *


    对于这个堂弟，有时候云舟都不知道，也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将这个堂弟当作怎样的存在了，哥哥？情人？亲人？曾经，她没有分清，如今，时间已是过得这般久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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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分不清了。


    待云泽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不夜镇，她才转身，看着正打算重新抽一支烟的陆珏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少抽或不要抽了。”


    正要点火的人动作一顿，反应过来，木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好。”


    看他竟是听话“乖巧”地将烟收回去，云舟亦是有些微微的惊讶。


    陆珏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年轻儿郎些，朝着他们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事儿了，就散了吧，该回去吃午饭了。”


    那些年轻男子见此，正要转身离开，却是这时候，大长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今日这一出，仙君就没有要给我们大伙儿一个解释的吗？”


    陆珏皱起了眉头。这死老头子，故意找事吗？


    云舟看着大长老道：“大长老想要我作何解释？”


    “想不到你们云家人竟是成了零族人的走狗，我们有理由相信，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故意接近我们的王，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既是大长老如此说，我解释有意义吗？”云舟看着大长老道，“既是不信任我，那我们这婚事，就暂时搁置吧，等哪日我们都弄清楚了事情真相，再提不迟。”


    说着，云舟看着已是几步窜上自己的肩膀，在自己的肩膀上坐着的龙须草道：“老祖宗，您觉得云舟说得对不对？”


    “对，当然对！”龙须草卡姿兰一般的大眼睛嫌弃地看着大长老道，“这老头子一天到晚见到风就是雨，就会搞事，肯定一肚子的坏水，咱们不理他！这婚又不是我们求着他们结的！”


    哪想，却是大长老听到他们这话是更气了：“这就是你们云家的作风，出尔反尔？！”


    “那不然呢？！”龙须草插着腰身恶狠狠地瞪着他道，“这不是正合你们的意思吗？”


    “老夫不该怀疑你们接近我们夜摩族是别有所图？不然你们一个归附了零族的云家人，怎么会这时候跑到我们夜摩族的地盘来叫嚣？”


    “他算什么云家人？他早就被我们家族逐出门了，他跑哪里去关我们何事？”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唱的双簧？”


    “那你待如何？死老头子，我们这婚不结了你又不干！难不成你要一直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们夜摩族才不是言而无信之徒！只是今日之事，让我们不得不提防一二，万一你们和零族人暗中有所勾结呢？”


    “你要我们怎么着那？”


    “一是马上按照我们夜摩族的风俗成亲，二是必须一直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活动，接受我们的监督！”


    龙须草一听就不干了，瞪着眼睛看着大长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们舟舟当犯人监管啦？”


    却是此时云舟出声道：“无妨，大长老说得，我也理解，就按照他的意思来也行。”


    “可是舟舟……”


    龙须草还想说什么，就被云舟打断了：“没关系老祖宗，事情的真相我们会慢慢查明的，这时候他们如此做，也是应该的，我能理解。”


    说着，云舟抬头看向大长老道：“大长老想什么时候安排我们的婚事？”


    “就今晚，”大长老严肃地看着她道，“这几日我们没查清楚情况前，你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今晚？”听着这话的陆珏都震惊了，“用得着这么着急？”


    大长老冷哼一声：“你们既是双方都有意，早点又如何？”


    “……”


    “既然没意见，你们就早点回去准备吧，晚上六点来祠堂准时成婚。”


    说完，大长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