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审讯的时间长得出乎卫吾的预料。


    言彻的问话手段,没有人比卫吾更清楚。


    当年他们还在边境军营的时候,时常会有地方细作混入城池,不少将领卫兵抵抗不住重金的诱惑,被其收买,将边防情报泄露出去。


    可往往还未形成气候,便会被小将军察觉。


    战场上的铁血小煞神并不是一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莽夫。


    他是无可置喙的军事天才,天赋远胜其父,更为难得的是,他善于洞察人心,再硬的嘴也能被他撬出一个缝来。


    那时的小将军尚且还有几分少年人的顽劣,审讯手段多得出奇,将细作们折腾得苦不堪言,恨不能一死求个痛快。


    后来随着年岁上涨,言彻越来越稳重,已经许久未亲自动手了。


    如今重新出手,哪怕生疏了些,也不至于应付不来一个十六七岁的闺阁小姐。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便是从小时候拉裤兜开始说起,也该交代完了。


    卫吾有些坐不住,担忧言彻一个没注意将人折腾死了。


    杀人的方式有千百种,没必要在刑部的地界上落人口舌,凭白沾上条人命。


    ……好歹是谢姑娘的妹妹,虽说言彻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动了情,但万一他往后想开了呢?拜见岳父岳母的时候还背着一条谢家的人命像什么话!


    他们都未曾想过谢惜棠已然殒命的可能性。


    在这件事上,他们与季驰的想法出奇得一致——尸身都未找到,凭什么断定人死了?


    谢姑娘那般心善,老天但凡长了眼,都该护佑她周全。


    卫吾急匆匆上前,正准备敲门询问一二,下一瞬,身穿玄色官服的高大男子便推门走了出来。


    衣料上还裹缠着浓郁的引香气味。


    卫吾探头一看,那谢二小姐已然神智不清,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神情狰狞状若疯癫,怪骇人的。


    卫吾忽得扯了扯嘴角,引香这东西用过量了会伤脑,就算效用过去了,也难以恢复如常,多半会成为一个易怒易躁的疯子。


    循规蹈矩、恪守条陈的言彻有了私心,下了重手。


    也终于恢复了些少年时期的锋芒,多了人味儿。


    还怪让人怀念的。


    卫吾:“问出什么了?”


    言彻英挺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疲色,他鹰目沉沉,周身气场凛冽,即便言彻有意压制,卫吾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杀意。


    言彻回想起方才在刑房中问出的话。


    小说、穿越、剧情、男女主……


    每个词都让他感到陌生,在谢映容颠三倒四的描述之下,他也猜到了大致的意思。


    言彻一方面觉得荒谬,认为她是发了癔症,胡言乱语。


    但另一方面,她所说的内容也恰好解释了她那些古怪不对劲的行为。


    世界是虚假的?未来是既定不变的?所有人都如同傀儡般被人操控着往前走?


    言彻抿紧唇,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坚定。


    ——无论谢映容所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她都不能留了。


    一个能知晓预见未来的人,对上位者的吸引力太大了,谢映容只需要说出几件未来会发生的小事,一旦应验,她便会被皇族奉为座上宾。


    只是谢映容一心沉迷于情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可谁又能说得清以后?


    变数太大了,言彻不会拿它来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