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妃与王皇后分庭抗礼，而沈思漓现在是高家的人，归属于王皇后的一派，两人照理说不合才是，他从未听说沈思漓与陆贵妃关系亲近到竟然屈尊降贵，亲临吊唁！


    陛下对陆贵妃的宠爱举目皆知，不过入宫半年，且膝下无嗣便已坐上贵妃之位，其中重视可想而知。


    眼见沈思漓低垂着眼，斜后方一步之距赫然站着的……竟是舒王殿下！


    以沈渊为首的沈家众人当即慌了心神，连忙行跪拜礼。


    舒王淡淡一声“免礼”。


    沈渊额角落下一滴冷汗，朝舒王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解释门吏不知礼数，晚些时候定然狠狠责罚一番。


    门吏们面如土色，连连跪下磕头认错。


    两名内官垂首对立而站，语气不善提醒沈渊等人接驾。


    沈渊在贵人勉强言行举止挑不出差错，颇为友善客气，只是侧身与沈思漓擦肩而过之际眼眸中流露出嫌恶之色。


    卢夫人视线落在车辕上露出的一双绣花鞋上，神情悲痛，险些站不住，被沈逸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沈逸晋隔着人群深深望了沈思漓一眼，深邃的眼眸忽明忽暗，神色十分复杂。


    又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八个内官随行一架金顶鹅黄绣凤鸾舆，缓缓行来。


    除舒王外，目光所及之人尽数跪下。


    陆砚在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车凳，径直越过沈渊，行至沈思漓身前，扶住她胳膊，轻声安抚道：“遥想本宫居于公主府常受姨娘照拂，如今她去了，我得亲自来送她一程。”


    沈思漓鼻子一酸，扑进陆砚怀中，泣不成声：“砚姐姐……”


    卢夫人适才一直在劝沈渊，好歹让结香入府停灵，奈何沈渊听而不闻。眼下有舒王和陆贵妃在场，饶是沈渊这个一家之主，也拦不住结姨娘的尸首光明正大地从沈府正门入内。


    陆砚轻轻拍了拍沈思漓的背，侧过头对沈渊冷声质问道：“本宫前来吊唁姨娘，怎不见沈府操办结姨娘后事？”


    沈渊用袖口抹去额间冷汗，跪着换了个方向，匆匆回道：“回贵妃娘娘，下官操办不及，还望恕罪。下官这就倾尽全力，亲自操办祭奠。”


    沈渊心头闪过一抹恐慌，沈思漓背后有定安侯府，有东阳长公主，有舒王，现在更是冒出了个陆贵妃！


    没想到短短半年，自家小女儿背后的滔天权势已不可小觑……


    陆砚脸色和缓了些，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沈侍郎涉嫌勾结叛党，怕是操办不了沈夫人亲母的丧事。”舒王挑着眉，语气戏谑，手中油纸伞向下倾斜，雪花如瀑般撒在沈渊脑袋上。


    “哦？”陆砚略微吃惊，似笑非笑道，“王爷请便。”


    话音刚落，趁着沈家人没反应过来时，两个带刀侍卫立即上前将沈渊缉拿押走。


    沈渊错愕不已，一甩脑袋吃了一嘴的雪，不断挣扎着要向舒王讨一个说法：“无凭无据！王爷怎可随意缉拿朝廷命官！我要面圣！”


    沈逸晋、沈逸行等沈家子弟齐齐呼喊着冤枉，卢夫人连忙跪在舒王面前大呼无辜。


    舒王一概充耳不闻，瞥了一眼窝在陆砚怀中的沈思漓一眼，与陆砚告辞后拂袖上了马车。


    沈思漓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只觉得无比痛快，暗中腹诽沈家大难临头，这些只是开始。


    沈家人面上一片愁云惨淡，却碍于陆贵妃的颜面，不得不为结姨娘布置葬仪。


    卢夫人支开大儿子沈逸行打听消息，心中焦急万分，不免对沈思漓生了怨气。纵然沈渊处置结香手段有误，怎会与叛党扯上关系？


    如此胡乱扣上罪名，沈渊多年经营的官声可谓是功亏一篑！况且春闱将至，在这个当头却将沈渊逮捕走，岂非影响家中子弟科考。


    宫里来的内官不断督促着沈府下人手脚麻利些，卢夫人眼瞧着沈思漓与贵妃在堂内说话，而自己无法脱身，内心叫苦不已。


    在内官紧赶慢赶的催促下，隔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灵堂布置得隆重而庄严。


    白幡如雪，随风轻摆。


    灵堂正中央安放着灵柩，幕后悬挂着一幅写有奠字的白色帷幔。


    灵柩前设有雕花供桌，桌上摆放着牌位、香案、蜡烛等三牲供品。


    陆砚为结姨娘上香、奠酒，以敬哀思。


    时辰不早了，陆砚不得不在宫门落钥前回宫。


    卢夫人前脚才送走贵妃舆架，后脚又迎来了领着一众奴仆，浩浩荡荡而来的王太夫人。


    间隔之紧凑，让卢夫人怀疑王太夫人是刻意避开陆贵妃，才登门的。


    王太夫人端着仪态缓步进门，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名门贵女的无尽威仪。


    二人虽是名义上的亲家，却只在别家名门宴会上远远见过几面。以卢夫人的身份，没有人举荐是无法与王太夫人说得上话的。


    卢夫人心里暗暗吃惊，不想沈思漓才嫁到定安侯府不到半年，就将王太夫人给吃的死死的，据说连那狂傲不羁的小世子都对她敬重有加。


    当时两家商议婚期、交换名帖等俱是高靖远一手操办，王太夫人连个面都不曾露过，更说不上交集。


    仅是一个眼神，王太夫人身后奴仆便领命，分工明确地为灵堂添置新物，可谓是乱中有序。


    卢夫人自问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可遇上王太夫人她才明白，什么是顶级世家太宜王氏主家嫡女的气派。


    范阳卢氏在大晟境内是很出名，与祖上出十一位宰相的太宜王氏相比，终是逊色不少。


    沈思漓面容疲倦，对王太夫人细语轻声道：“母亲差下人来就成，何必亲自来一趟。”


    “我得亲眼看看你才好放心，”王太夫人冷眼睨着卢夫人，轻轻哼了一声，言辞讥讽道，“都说沈家书香门第，连自家人都不给进门，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沈思漓自管家后与王太夫人相处和睦，差点忘了王太夫人性情高傲，嘴上半分不肯饶人。


    卢夫人为了自家儿子的前程着想，不想得罪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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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王氏。何况这事确实是沈家做的不地道，只得敢怒不敢言，咽下一口气讪讪道：“亲家母说的哪里的话，主君听闻爱妾亡命于山匪刀下，心中悲痛欲绝，险些晕死过去，这才耽误了开门。”


    长荣已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全然告知，王太夫人哪里肯信卢夫人的连篇谎话，勾起半边的嘴角，讥笑道：“沈侍郎身子不适，那旁的人呢？都死绝了不成？！”


    卢夫人脸上气得微微扭曲，理智在隐忍不发和大动肝火中来回摇摆。


    沈思漓拦着王太夫人继续往下说，对卢夫人淡淡道：“母亲今日辛苦，早早回屋休息吧。”


    卢夫人板着脸，狠狠瞪了沈思漓一眼。要不是她引来的人，何至于在自己家里受这窝囊气。


    终于是理智占了上风，卢夫人冷哼一声，带人甩袖离去。


    “真没礼数。”王太夫人对着卢夫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


    沈思漓不想二人闹得不愉快，解释道：“是父亲不许我进门。母亲她……为了沈家操心劳累，很是不易，心眼并不坏。”


    王太夫人转念一想，能教导出沈湳乔这般有才华的女儿，其母想是也差不到哪去，于是声音又冷又硬道：“是我失言，你回头替我跟你母亲转达下歉意，等你姨娘出殡后，我再送些歉礼以作弥补。”


    沈思漓心神困倦，随意的点了点头。


    高无定提枪冲进沈家大门，脸颊因狂奔而泛红，懊悔地反省自己姗姗来迟。


    沈思漓摇着头说没什么，心想高无定自告奋勇和苏如是一块出的城，想必苏少卿也跟着回来了。


    高无定坚持接下来的几日陪她守灵。


    沈思漓只觉莫名其妙，小屁孩与结姨娘无亲无故的，连面都不曾见过。要真留在守灵，岂非坐实了高靖远与结姨娘有私情的谣言。


    她与王太夫人好说歹说，才让高无定打消了念头，听沈思漓的指示给苏如是打下手去。


    次日苏如是派人替高靖远传信，信上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写得颇为真情实感，沈思漓看了鼻头一阵发酸，感动之余感叹了一下高靖远真是个好人。


    接连两日，沈逸行无功而返，舒王的手下不比别处，拒收行贿银钱，各个守口如瓶。


    兹事体大，沈逸晋也顾不得用功读书，早出晚归蹲守东阳长公主府，等来的却是东阳长公主留宿宫中的消息。


    沈家势弱，沈濯更是远在幽都。卢夫人去信说明缘由后，别无他法，只好寻求卢氏亲族的帮助。


    卢家人动用关系从大理寺打听到，沈渊已交由苏少卿并案审理。而朝堂上谁人不知苏少卿正在查国丈和高大统领的案子，料想其中内情非比寻常，实属爱莫能助。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求到当初沈家最没存在感的沈思漓身上，可眼下救出沈渊的唯一希望，貌似只剩下她了……


    沈家人心知肚明，结姨娘确因沈渊之令命丧黄泉，更是为了门风清正放下狠话不认这个女儿。然而沈思漓记恨沈渊还来不及，又怎会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