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重逢

作品:《四方笼

    重回灵仙院,屋内阴冷潮湿,自她出嫁后已许久没住过人,陈设上落满了灰尘。


    外头烧起地龙祛湿暖室,门窗敞开通风,侍女们四下归置行礼。


    栗桃端来冲洗好的茶具,调笑道:“还是公主府自在些,夫人也不必躲着人练功。”


    “可不是嘛,”玉梅蒙上口巾,在窗外拍打软枕靠垫,搭腔道,“在侯府过得也挺派头的,就是总觉得被人盯着,干活都干得不舒服。”


    沈思漓轻抚过结姨娘睡过的床榻,拿起曾用过的茶具,看着屋内一如既往的布局,心中感慨万分。


    仅时过三月,却是天人两隔,恍如隔世。


    她再也等不到那碗热乎乎的油泼面。


    莫莉在梳妆台前摆放金钗手环,从镜中窥见沈思漓落下两行清泪,忽地问道:“姑娘,你怎么哭了?”


    沈思漓触景生情,掏出手帕胡乱擦去水珠,强颜欢笑道:“没事,灰尘迷了眼罢。”


    莫莉放下手中伙计,将沈思漓推出屋内,压坐在躺椅上,语气强硬道:“你一夜没睡,莫要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你先在躺椅上小睡一会儿,等屋内收拾好了,咱们就准备开饭。”


    沈思漓破涕为笑,从栗桃手中接过软被盖在身上,宠溺笑道:“好好好,依你们的就是。”


    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陷入深深沉睡当中,仿佛漂浮在云端,独赏日出月落,看众生百态。


    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醒来时看天色已至晌午。


    栗桃说起红袖一个时辰前来过,是来通传沈渊被刑部抓捕审问一事,见她睡得深沉便没有打扰。


    沈思漓喝下一口黄芪当归乌鸡汤,放下碗勺,愣愣发了一会子呆,才道:“备马车,去沈府。”


    ……


    五条街外,定安侯府静妙堂内。


    王太夫人正与姜姨娘谈论起城外战况,希望能赶在除夕前结束战局。


    王太夫人拿起茶盏顿在嘴边,纳闷道:“都快到饭点了,漓儿还没醒吗?”


    “夫人病才好没多久,接连悲伤过度,昨日突遭宫变,该不会是又病了?”姜姨娘眉目间流露担忧之色,紧张地皱起眉头。


    王太夫人微一思忖,认为姜姨娘的担心言之有理,扭过头对竹韵正色说:“你替我跑一趟,夫人若是病了即刻寻大夫去。”


    竹韵垂眸应是。


    王太夫人风雨半生,见惯了刀光剑影,回忆起这大半个月的腥风血雨,恍若大梦一场。


    一场宫变,亲子葬身火海又死而复生,王皇后好好的禁足却沦为叛军刀下亡魂。朝中格局重新洗牌,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夕轮回何时歇。


    王太夫人呷了口热茶,缓缓摇头唏嘘不已:“说到底这孩子年纪轻轻,掺和进高家风波致使她接连丧母,高家亏欠她良多呀……”


    “妾身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夫人淡薄享乐无欲无求,性子嘛又不争不抢。回头等侯爷立功凯旋,您与侯爷说道说道,为夫人搏个诰命夫人也好。”姜姨娘打心眼里尊敬沈思漓,在这般心眼好,又有容人之量的主母手下过日子,有何乐而不为。


    “这个主意好,”王太夫人赞赏地点点头,“我儿媳妇不论去到哪儿都得是扬眉吐气的。”


    姜姨娘笑吟吟道:“等到了开春,咱们府上办场赏花宴好好热闹一场,叫全胤都贵妇们瞧瞧咱们夫人的气派。顺道啊,也该给世子相看起来了。”


    “诶,不急不急,”王太夫人连连摇头,“花宴可以办,相看切莫操之过急,等谋逆案平息,再看不迟。”


    姜姨娘不曾想到这层,恍然一笑。


    “不好了!不好了!”


    话音刚落,韵竹慌里慌张的跑进正堂,跪在王太夫人跟前,语无伦次道:“夫人她、她离家出走了!”


    “什么!?”王太夫人大惊失色,不禁失声叫道。


    姜姨娘急急站起身来,脸上同样带着震惊之色,难以置信道:“莫不是出门办事?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离家出走!”


    竹韵心里着急,不知从何说起。干脆迅速从地上站起身,快步走向门扉外,手上紧紧拽着个畏畏缩缩的貌美侍女,急急道:“你快进来,与太夫人说个清楚。”


    雪芍吓得花容失色,眼中满是惶恐与不安,手腕被竹韵捏的发红,一个大力将她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


    雪芍嘴唇微微颤抖,却又被王太夫人的气势所慑,连忙低垂着头跪正伏地,奉上一封书信,支支吾吾道:“夫、夫人昨夜回府,什么都没说就让奴婢们收拾行李。今个天没亮就留下书信和管家钥匙离府而去。特留奴婢给太夫人您传个话,说、说恩怨已清,各归其路,不复相见。”


    “那你怎么不早早来报?”姜姨娘气愤填膺,无暇顾及其他,厉声呵斥道。


    雪芍哭丧着脸回话:“夫人她不许……”


    姜姨娘神色焦急地看了王太夫人一眼,等着她发话。


    王太夫人神色中流露出浓浓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不信沈思漓舍得放弃侯府的地位和富贵,一把夺过书信,待看清内容后,思绪纷乱如麻。


    她难以想象,待高靖远得胜回朝,一回家发现媳妇儿没了,该作如何是好,她又该怎么跟儿子交代缘由。


    姜姨娘踱步凑过来,定睛一瞧,嘴巴不自觉张开,沈思漓留下的,竟是一封签字摁手印的——和离书。


    “你是她的陪嫁丫鬟,肯定知晓夫人的去向。”王太夫人拍案而起,指着雪芍,沉声质问道,“传我的话,去把夫人请回来,就说其中定有误会,等侯爷回府把话讲清楚,再提和离一事不迟。”


    “奴婢当真不知夫人去向,”雪梨眼眸潮红,我见犹怜,低头含羞道,“夫人命奴婢留下伺候侯爷,不曾透漏过去向。”


    王太夫人面上阴晴不定,来回徘徊踱步,坐回太师椅重拍扶手,严肃道:“外头兵荒马乱,漓儿再怎么意气用事也不能那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竹韵你传我的吩咐,去让小世子打听夫人落脚之处,其他等侯爷回来再说。”


    竹韵转身带雪芍离去,姜姨娘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夫人的嫡母昨日凌晨在天牢大火中丧命,夫人极重情谊,定会回沈家祭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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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派人守在沈家,定能寻着夫人。”


    王太夫人面上转阴为晴,忙不迭让姜姨娘安排人手。


    而胤都城另一边,沈思漓果然如姜姨娘所料,驱车前往沈宅。


    不凑巧的是,沈家并不欢迎沈思漓,她在灵堂前给卢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上完香便转身离去。


    等高家仆役抵达沈宅之际,沈思漓与他们擦身而过,先行一步离去,再一次失去踪迹。


    高无定听闻沈思漓打定主意要跟他老爹和离,高兴地合不拢嘴,甚至迫不及待地想替他爹签字。可惜迫于祖母威严,只得无奈作罢。


    他几经问询之下,这才寻到沈思漓客居东阳长公主府落脚。高家人知晓她住所安全,齐齐松了口气。


    ……


    旧岁二五,钟响一百零八声,朝廷颁布讣告,国丧期间停止享乐,暂禁婚嫁。皇帝亲拟谥号孝文,停灵凤仪宫。


    旧岁二六,舒王与高靖远赶在除夕前班师回朝,平凉王逃跑之际坠崖而亡,三皇子遗腹子萧复堕马踩踏而亡。


    敌军首领叶公权、张宜之三人尽数被捕。


    擒获永潭、十堰、光州三城浊官近四十余人,相关亲族、姻亲、密友等共计千人。


    抄家搜府找出贪污受贿实证,库房内金银无数,珍宝不计其数,角落蒙灰有鸡蛋般大的东珠在奇珍异宝中略逊一筹,稀松平常许多。


    帝心大悦,命陆贵妃协理六宫,操持庆功宴为众将士接风洗尘,挨个论功行赏。


    高靖远项领之功,赏赐颇丰,不仅有汗血宝马,还有美妾数人。特允世子高无定入营受训,封其为东大营队将。


    舒王暗中查清三地官僚渎职罪证,功不可没。享食邑万户,永业田万亩,除原有封地江都外,再赐建阳为其封地,可建舒王府。


    东阳长公主不胜酒力,离席回府揽着个孤松翠竹般的清傲公子,笑得花枝招展,好不快活。


    她说与沈思漓听,打赌高靖远是否会找上门纠缠一二。


    沈思漓心如止水,不打扰东阳长公主享乐,笑而不语起身告退。


    当夜,灵仙院的正房门被敲响,莫莉轻启门扉,看清来人后侧身相让。


    沈思漓才刚睡下,意识尚且清醒,视线越过红袖看清她身后之人,泪水一瞬间决堤,像是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冲垮,声音再也压不住,低声呜咽:“阿姐……”


    沈湳乔脱下防雪帽,露出一张疲惫不堪却难掩清丽的面庞。身形相较出嫁前丰满圆润了些,腹部高高隆起,瞧着像是六个月的身子。


    沈湳乔回京为母奔丧,而沈思漓对卢夫人之死,内心充满了愧疚。她低下头,不敢去看姐姐的眼睛。


    沈湳乔步履略显迟缓,坐在软榻边,在昏黄的烛光下看清沈思漓消瘦到脱骨的身形,眼里满是心疼。


    “阿姐回来了。”沈湳乔缓缓环抱住沈思漓,喉部堵塞住许多不满和质问,此时全然化为齑粉。她悉心照顾的妹妹,在这大半年来,过得甚是不易。


    莫莉与红袖对视一眼,退出门外,让久别重逢的姐们俩好好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