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苏溪闭目休息，缓解刚结束的新闻直播工作。


    “咔嚓——”门把转动。两道脚步声传来，可能是发现她在休息，变轻了许多。


    化妆间是共用的，苏溪‘醒’来，看到来人。


    周楠，她的主持人同事。


    许淼淼，台里给她安排的新助理。


    “苏老师，辛苦了，喝点水吧。”小姑娘刚毕业，说话还有些紧张。


    苏溪双手接过，“谢谢。”


    周楠在旁边坐下，朝苏溪竖起拇指，“刚才直播的动静，我听说了，很厉害。”


    苏溪一口气喝了半杯，原本没觉得有多渴，直到水润了喉舌。又对助理道了声谢，才回答，“今天比较幸运。”


    周楠挑眉，幸运？这说的未免太轻巧。


    开播前10分钟，忽然来了份6000字急稿。没有任何准备，所有人都替苏溪捏了把汗。


    这场口播持续了整15分钟，结束后苏溪唇色都白了，却依旧完美且不错一字，这不是一句‘幸运’能解释的。


    周楠也没多嘴，边卸耳环说，“江主任在隔壁看颁奖典礼，咱台里好多人都去了，我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苏溪，“颁奖？什么奖能请得动他？”


    江主任是本台台长，更是广电部长，身份大的吓人，苏溪还真想不到哪个节目能请得动他。


    周楠撑着下巴朝苏溪笑，“听说是要给一个电视剧颁奖，咱江主任对剧情赞不绝口，想看看编剧长什么样。”


    这算是另类追星？


    苏溪想象了下画面，居然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


    三人到地方时，现场正热闹着。


    江主任同大家一样，坐在观众席看主持人说话，看到她们挺诧异，“咦，你们怎么来了？”拍拍身边的位置。


    周楠，“我们听说您来看颁奖了，想瞅瞅什么电视剧这么好看，劳您大驾。”


    “你可别捧杀我，我就想安安静静旁观。”江主任说，“还有，不是电视剧，是广告。”


    广告？


    三人疑惑。


    “这次得奖的广告，创意非常好。”江主任感叹道，指尖无意识揉搓放在膝盖上的杂志。


    苏溪这才注意到他腿上的陈年老书。纸皮泛黄，强烈的年代感，她念出声，“《故事里》？”


    几人齐齐朝她看，再看向江主任的腿。


    江主任，“……”腿上肌肉一紧。


    同一时间，台上主持人声音激昂，“有请年度最佳创意广告，HOPE广告传媒，作者——戚妄。


    苏溪愣了两秒，抬头。


    台上射灯亮眼，全场都安静下来，倒是有许多女孩儿开始尖叫，像极了在追星。


    “什么情况？”周楠低低喊了声。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并没有人上台。


    片刻，一个男人匆匆跑上阶梯。他个子不高，身形略圆润，皮肤白净，眼睛也圆圆的，走路姿势能看得出他很紧张。接过话筒，“不好意思，戚妄临时有事，我是他同事，代他领奖。”


    女孩儿的尖叫声迅速低迷下去，在偌大的厅里非常明显。


    男人没在台上多留，又匆匆跑下，回到位置上。


    隔着段距离，苏溪看到他拿出手机打字，不知道对方回了什么，他无奈长叹了口气，两边肩膀都耸拉下去。


    戚妄？


    应该只是同名吧。


    这四年，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已经很久没回家，也没见熟人了。


    苏溪靠在背椅上，手指无意识地转动左手无名指，盯着天花板上炽白的灯光，直到眼球刺痛发胀才闭上眼睛。


    “苏溪？”


    “苏溪？”


    周楠喊了两声，苏溪回神。


    “真睡着啦？”周楠说，“走了。”


    苏溪这才发现包括江主任在内，许多位置都空了。


    她刚才睡着了？


    周楠问，“晚饭咱吃什么？”


    为了保持状态，主持人直播前基本不会吃东西，结束后的美食就成了一种习惯。


    苏溪是她在台里最好的朋友，既是饭搭子，也是好基友。


    江主任在，许淼淼一直不太敢说话，现在终于轮到她发挥领域特长，提议附近的一家牛肉店。


    苏溪对吃的不讲究，也没忌口，表示都可以。


    三人朝外走，苏溪看到卫生间标志，“等等，我去个厕所。你们先下楼，我很快下去。”


    周楠，“ok。”


    “苏老师，我帮你拿杯子吧。”许淼淼说。


    来看颁奖这一路，苏溪一直拿着许淼淼为她准备的茶杯。里面贴心地放了两片柠檬，非常清香解渴。


    苏溪，“谢谢。”


    许淼淼捧着还有余温的玻璃杯，看着苏溪的背影，面上止不住的开心。


    她从小就想当一名记者，进电台前万万没想到会跟着苏溪。这位可是创造过5%收视率的主持人啊！她身上香香的，比镜头里更好看，皮肤好白，眼睛也好漂亮。


    “喜欢苏溪？”周楠笑眯眯问。


    许淼淼面色涨红，小幅度点头。


    “有眼光。”周楠说。


    许淼淼想了想补充，“我也喜欢周老师您。”


    周楠一噎，上下打量她，不可思议，“小姑娘，有前途。”


    许淼淼露出腼腆的笑，想到什么问，“苏老师要结婚了嘛？”


    “嗯？”


    “她无名指的戒指挺好看的。”银色素圈戒指，没有任何外物点缀，极简却意外的好看。


    周楠，“这个你问我没什么，但别当着苏老师面提。”


    许淼淼不解，但聪明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踩雷了，立刻说，“那我不问了！”


    周楠笑了下，“别怕，台里很多人知道，只是大家不会主动提。”


    许淼淼怔住，就听周楠说，“那是她已故的男友送她的。”


    ……


    苏溪在等电梯，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等待梯门关闭期间，她甚至在想那本《故事里》的发表时间。毕竟过去的每一期，她都未曾错过。


    忽然，一道身影冲进来，他速度很快，个子高出她一个头，带着帽子口罩，连帽衫全副武装。


    闯进时，连带着他裹挟的风，将这不算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苏溪紧贴梯墙，呼吸都快停了，“你……”


    他缓缓抬头，剑眉星目，“苏溪，帮帮我。”


    对方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声音干净有质感，因奔跑而气促的喘息声，在拥挤的电梯里异常清晰。


    对方没有敌意，这是苏溪的第一直觉。


    下一刻，他摘下口罩。帽檐遮住电梯顶灯，阴影落在他半张面容上，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五官，还有一双熟悉又深邃的眼睛。


    苏溪一下呆住，嘴唇颌动，“……戚……程？”


    “我是戚妄。”


    低沉的男声清晰吐出。


    苏溪目光怔愣地在他面上流转，这双眼睛不柔和，甚至有些凌厉。


    回忆前所未有的清晰，苏溪回过神，“原来，获奖者真的是你。”


    梯门外隐隐传来尖叫的女声，越来越近，戚妄反手按下关门键。


    梯门彻底关上，戚妄学着苏溪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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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靠在梯门上，头仰着，疲惫地吐了口气。


    “你的粉丝？”苏溪问。


    “嗯。”


    “四年不见，你变得很厉害啊。”苏溪微笑。


    戚妄侧首，视线笔直地落在苏溪眼睛里，苏溪笑意微滞。


    “厉害？如果我说我过得并不好呢。”


    戚妄嗓音低哑，望过来的视线深邃沉默，眼底有些许青黑，“私生进了我的家，换了几个住址和电话都没用，我已经无处可去。”


    一次电影客串，居然招来私生。数不清几次被蹲，甚至还摸进了他家。


    你能明白下班回家，本想躺在沙发上缓解疲惫，结果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是热的。


    空荡荡房子，明明只有你一人。没有监控的房子，此刻处处是眼睛。


    静默的空间里，苏溪头脑一热，“那要来我家吗？”


    话刚吐出去，苏溪自己都愣住了，尤其在看到戚妄同样怔住的表情，苏溪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虽然你哥他……”


    “好。”


    戚妄打断她，声音干脆清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像极了清流，像是在说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苏溪怔了怔，沉默。


    电梯下沉，苏溪先给周楠发去信息，在得到回复后按下息屏。


    “从后门走吧。”苏溪先一步走出电梯。


    戚妄，“好。”


    “我走前面。”苏溪回头看他，顿了顿补充说，“探路。”


    口罩下，戚妄说，“好的。”


    后门是一道窄门，一路无灯，只有前方门外几盏晕黄的路灯指引方向。


    戚妄跟在苏溪后面，寂静的黑暗中，二人的脚步声愈加清晰。


    嗒哒——


    嗒哒哒——


    一个轻，一个重。


    戚妄看着前方朦胧纤细的背影，脚步停顿一下，再重新迈开。


    终于——


    脚步声一致了。


    苏溪推开门，看向左右，高兴回头，“看，走这边是对的，只有我们两个。”


    苏溪站在路灯下，瞳孔焦距从光亮投向黑暗。


    黑暗交界处，身高修长的男人慢慢走向灯照范围，来到她的面前。


    视线相撞。


    灯下，戚妄抬起下巴，看着天空，轻声说，“下雪了。”


    苏溪依言抬头，漫天雪花缓缓坠落。


    郴江常见雪，10月落雪并不算多稀奇。冰凉的雪落在脸颊上，丝丝凉凉，黑夜中的白花片片点缀，苏溪盯着这片雪景有些出神。


    这时，天空骤然变低，眼前黑了下来。青色的帽檐盖住她的视野，苏溪侧过脸看向对方。


    戚妄正好收回手，头上原本带着的帽子不见了，额前的几根碎发正凌乱地翘着，他说，“给你，别感冒。”


    苏溪问，“那你呢？”


    就见戚妄反手将背后的卫衣帽带上，那几根碎发依旧顽强的翘着，暴露在帽檐外。有雪花落在上面，渐渐堆积。


    这些，苏溪要仰头才能看到。


    “你长高了。”她说了一句。


    戚妄整理帽子的手顿住，低下头，视野中苏溪正对着他笑。


    她头顶的帽子是他随手放上去的，位置放的不正，帽檐朝一边歪着。帽檐下她的眼睛很亮，笑盈盈地看他，也只看他。


    一刹那，周围亮了起来。


    戚妄的眼神变得比刚才更柔和，“你终于看向我了。”


    他轻轻说。


    “嗯？”苏溪微愣，“我一直在看你。”


    戚妄拉下口罩，露出整张脸，“刚才在电梯里，你并没有认出我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