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到家，洗完澡就直接去了卧室。


    这一觉睡得不算沉，醒来发现，卧室被夕阳照的一片晕红。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久了，头有些昏沉。下地来到窗边，楼下花园里有人散步健身，活动的影子。窗关的很严实，这些景象很像无声电影，不疾不徐地放映。


    手放在开关上按住，推开。顿时，风声和吵杂声灌入耳中，昏沉感渐消。


    风凉，苏溪没敢呆太久，把窗户关小了下，但没有完全合上，一丝窄小的缝隙留下给风通过，转身去了客厅。


    忽然，门铃响了。


    周楠拎着两个大袋子出现在门外，“晚上好，不介意我突然登门吧。”


    苏溪让开身，袋子是透明的，就见几根菜叶子暴露在袋口，问，“吃火锅？”


    戚妄没来之前，她和周楠就时不时去对方家里。留宿有过，吃夜宵有过，火锅的次数最多。


    周楠把袋子放在吧台上，扭头看苏溪，“和你吃锅子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想你了，就过来了。”


    苏溪，“你买了这么多，我们两个吃得完嘛？”两袋子看着就沉。


    “不是有戚妄嘛，他可是主要的战斗力。”周楠笑着，扫视一圈屋子，“他人呢？还没下班？”


    苏溪刚想说话，周楠笑意收敛，尴尬说，“你们不会是……晚上说好要出去吃吧。”


    苏溪沉默一秒，“没有，他搬出去了。”


    周楠一愣，“啊？”


    苏溪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将菜摆到池子里，“发生了点事情，就搬出去了。”


    周楠，“哦。”


    来到苏溪身边，接过她手里洗好的菜，堆在篮子里。


    水流哗啦啦的响，周楠沉默了几秒说，“一只耳的事，他很难过吧。”


    苏溪洗菜的手微顿，然后恢复平静，“只能慢慢消化了。”


    周楠叹了口气，“小时候养了只仓鼠，自己跑没了，我都伤心了很久。”


    何况现场那么惨烈。


    火锅吃完，屋里的味道又浓又香，周楠没有留太久，苏溪送她到电梯口，转身回家。


    周楠留下的两个袋子，除了食物，还有一对羊毛毡的小狗。木托底加玻璃罩，一个带了仰躺着，一个带了前扑式，生动到和一只耳有8分像。


    苏溪捧着小狗看了好久，笑了下，“这是把我们两个当小孩儿了呀。”


    苏溪拿着领带小狗走进客厅，客厅有些乱，茶几上放着一个大纸箱，围着茶几的地上也放了两个。里面堆了许多东西，都是男士用品。


    苏溪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这个纸箱，将仰躺着的毛毡小狗放了进去。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指腹点在这串数字上。


    嘟声响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接通。


    “是我，苏溪。”


    “嗯，我知道。”


    低沉清冽的男声透过话筒传出，苏溪有片刻愣神，不过一日功夫，这道声音忽然就变陌生了。


    苏溪，“昨天我出去采访了，今天才回郴江，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民政局。”


    电话里一片安静，苏溪问，“你还在吗？”


    “在，明天去吗？”


    “嗯。”


    电话里停顿几秒，说，“可是，我出差了。”


    苏溪一下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问，“你出差要多久？”


    “不太好确定。”


    苏溪，“……”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苏溪，“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回来和我说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苏溪，“戚妄？”


    “如果我们办了离婚，那你的《故事里》呢？”手机里传来戚妄的声音。


    苏溪说，“主持人的决定权是我们台长一手定的，这件事我没有瞒着他，就算办了离婚，他也不会撤销我主持人的身份。”


    “好，我知道了。”


    不带情绪的低缓男声从话筒里传来，有些失真的沙哑感。


    “戚妄——”苏溪顿住，嘴唇张合，轻轻抿住，“别拖。”


    “嗯。”


    通话结束，苏溪又坐了会儿，拿起脚下的空纸箱去了阳台。戚妄走时只带走了卧室的衣物，却忘了阳台正在晾晒的。


    苏溪取下衣服，坐回沙发上一件件叠好，放进纸箱。


    整齐地摆放好，上面是衣服，底层是裤子，一件一件。


    /


    “淼淼，流浪之家那边你联系过了吧。”制片快步靠近，一手撑在许淼淼的办公桌上，问。


    “联系过了，但是……”许淼淼从电脑前抬起头，一脸纠结，“他们那边人手不够，我们发过去的资料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传过来。”


    制片摸着下巴沉思，“要晚上啊——”


    片刻，放下手说，“问题不大，你先看看他们主页，把能找到的内容先复制下来。”


    许淼淼，“OK。”


    “对了，苏老师在哪里？”


    “刚出去，好像是江主任找。”


    ……


    办公室外，苏溪敲门进去，“江主任。”


    江主任，“来啦，过来坐。”


    苏溪在对面坐下，江主任开门见山问，“今年台里的春晚你没报名？”


    春晚主持人是要经过报名选拔的，江主任是审核人之一。


    苏溪沉默一秒，“我现在没在焦点了。”


    江主任反问，“所以呢？”


    苏溪抬眸，视线望过去，对上江主任平和却锐利的眼。


    苏溪，“我没经过流程就担任了《故事里》的主持，已经有很多声音了。”


    自从《故事里》传出要重启的消息，很多新人都在盯着，虽然这档节目名气没有以前高，但至少是个‘主持人’身份。


    如果能担任，那就等同于一块敲门砖，是所有新人都想拼力尝试的机会。可最后却连选拔公告都没出，就被身为台柱的她给拿走了。


    事后，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有。她甚至亲耳听见过几次，但没人敢说到她面前来。


    江主任浅浅笑了下，眼中却没太多笑意，“苏溪，你还记得刚来电台时的自己吗？”


    苏溪沉默两秒，点头。


    “那你现在呢？和过去比。”江主任问。


    苏溪沉默。


    “我一直很看好你，哪怕你不想主持焦点，我也能理解你想转去《故事》的初衷，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江主任说，“但是，你现在这样就好了吗？”


    苏溪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江主任的视线落在苏溪放在桌上的手，无名指上散发着黯淡的银白色光辉。


    “该挣的要挣，这里是郴江，你现在站得地方是央视。”


    温柔的语气有警告。


    心脏猛地一跳，苏溪知道江主任生气了，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栽培她。


    苏溪深吸了口气，“抱歉，这段时间是我状态不好。”再抬眸，已经恢复了过去的眼神。


    江主任终于笑了，但也只是笑了下，下一秒脸拉得老长，“这个月你奖金没有了。”


    苏溪，“……”试图挽回，问，“能不能少扣点。”


    “不行，没得商量。”


    苏溪无奈起身，走到门边。门已经被她拉开了半扇，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什么时候有喷香水的习惯了？”


    江主任立刻抓起衣领嗅了下，“没有啊，你闻到了？”


    苏溪停在门边，“还挺重的。”


    江主任这才想起出门前，夫人给自己来的那两下。那姿势不像在喷香水，倒像是喷……杀虫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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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香水吗？”


    听到江主任问，苏溪想了想说，“还算喜欢。”


    “行，下次我带瓶给你。”


    苏溪抓门的手一下顿住，“主任，你给身为主持人的我送香水，不太好吧。”


    江主任愣了愣，意料之外的‘桃色绯闻’让他脸一阵发黑，“别胡说，我儿子不知道搞什么鬼，买了一堆香水回来，用都用不完。”


    忽然提及江澄礼，苏溪想到昨天吃的那顿饭，也是他请的客。


    “那您别给我了，回头我亲自找他要。”


    江主任诧异，“嗯？”


    再想问，苏溪却已经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苏溪就填好了郴江春晚主持人申请表，等待导演组通知的那天。


    流浪之家的回传资料没有真的等到晚上，下午刚过3点就发过来了，苏溪和早就在等着的制片碰了面，一起商量明天的采访记录。


    ……


    翌日，流浪之家。


    “你们好，请坐。”如他们自己所言，人手不多，全部员工加起来也才三人。负责人穿着统一制服，给他们每人分发了矿泉水，看着应该都是临时新备的。


    苏溪接过，“谢谢，其实不用准备这些的。”


    “没关系，你们喝，这些水好些都是别人资助的。最近救助的动物越来越多，幸好有资助，不然我们真的怕挺不下去。”


    “资助？”


    负责人蒋嘉曽点头，“Hope的老板，之前也上过你们节目的。”


    苏溪微怔。


    蒋嘉曽感叹说，“就因为那次被节目提了一嘴，来赞助的人变多了，好些动物都被领养走了，它们吃的喝的也暂时不用愁了。”


    “嗯，这是个好消息，也侧面证明我们的节目是有意义的。”苏溪，“方便看下动物在哪里吗？”


    “当然可以，从这边过去。”


    流浪之家的建立地址是在临市郊区的一处偏僻广袤的地方，四周都是树木草坪，确保租金便宜的同时，能将更多的资金用在动物身上。


    “其实说来也挺不好意思的。”蒋嘉曽走在前面说，“如果不是要上电视，我们也挺舍不得买这一套的制服，但想着形象好一点，那看到的人应该也会更多吧。”


    面前偌大的围栏里无数只品种的猫猫狗狗冲了出来，能看得出来它们被照顾的很好，毛发光亮，生机充足。


    “会的，我们会把这些都拍进去，会让更多的人来了解这个地方。”


    了解到大概信息，导演组找好角度架起镜头准备开拍。


    副导演在旁边用聊天的口吻说了一句，“我们会来这里，起先也是因为第二期的时候，戚妄提过一次。现在他又成了流浪之家最大的资助人，如果他现在出镜的话，应该会更有看点吧。”


    “你想太多了，信息资料都已经给到我们了，就算出镜也顶多是做个宣传罢了，怎么可能会跑这么老远过来。”同组的成员听到副导的话，忍不住接话说。


    副导演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抛开话题认真摆弄镜头。


    忽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屏幕边缘。起先只是衣服的边角，慢慢地，逐步闯进屏幕中心。


    那是和现场，和流浪之家，和他们，不一样的风格。


    一身宽厚的卫衣卫裤，鸭舌帽，运动鞋，低着头朝他们走来。帽檐遮住了他的脸，然后缓缓抬起，露出样貌和肌肤，像似发现了镜头，屏幕中他的视线正对而来。


    副导演浑身一震，喊出声，“戚妄？！”


    听到这一声，周围的人全部侧首，朝入口望去，包括苏溪。


    就见来人慢慢靠近，走进他们的视野。


    苏溪拿文稿的手渐渐垂下。


    精致冷峻的五官，清冷熟悉的眉眼，目光笔直地朝她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