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勺子不大，一勺又一勺，硬是把巴掌大蛋糕挖出了8寸的感觉。


    “你工作室最近不忙吗？”苏溪问。


    “我没跟你说？”江澄礼说，“我们已经放假了。”


    苏溪挖蛋糕的动作停住，“放假？是我想的那个放假？”


    江澄礼，“对，你没理解错。”


    苏溪不可思议地问，“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你们这就放了？”


    江澄礼点头，“当然。”


    苏溪看着江澄礼，表情认真地问，“你什么时候接替你爸的位置？”


    江澄礼想了下说，“依据我爸对我的看法，我只能干拍照的活，电台的活我没本事做。”


    苏溪笑了，“江主任幽默依旧。”


    江澄礼看着苏溪面上的笑。


    盯得时间久了，苏溪察觉到，问，“怎么了？”


    江澄礼，“你以后记得多笑笑。”


    笑是自发性的，现在突然被人提及，苏溪感觉自己都快不会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很会冷场。”


    江澄礼挑眉，“有吗？”


    苏溪没说话，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把勺子放在手托上，“我去找江主任，你慢慢吃。”


    江澄礼手中还拿着勺子，看着起身的苏溪，“香水，你不拆吗？”


    苏溪，“不拆了，你的品味肯定比我好。”


    江澄礼安静地看着苏溪拉开门出去，又看着她带上门。


    整个室内，此刻只有他一个人。


    江澄礼转过身，重新看着面前被自己吃了一半的蛋糕，喃喃说了一句，“一个半月，去哪里好呢。”


    苏溪去找了江主任几位领导，确认完元旦行程。


    “既然这样，那我就好好享受假期了。”苏溪说。


    江主任问，“要去哪里玩？”


    苏溪，“回家。”


    江主任看着苏溪放松微笑的样子，点点头，感叹说，“是该多回家看看。”


    苏溪，“刚才我和江澄礼在一块儿，您要是想，我可以给您把这话带给他。”


    江主任，“……”


    苏溪带上门出去，回到化妆室，发现江澄礼居然还在。


    江澄礼见苏溪正常进来，在看到自己时却在门口停留了几秒，他很敏锐，“你嫌弃我？”


    苏溪走进去，“没有。”


    江澄礼满脸不信。


    苏溪，“江主任找你。”


    江澄礼，“？”


    苏溪，“可能是你很少回家，他对我说让你多回家看看。”


    江澄礼，“……”


    苏溪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羽绒穿上，再把桌上的帆布包提到肩上。


    “你要出去？”江澄礼问。


    苏溪，“嗯，回家。”


    江澄礼朝苏溪递出一叠纸，封面包了书皮，“给你。”


    苏溪接过，“这是？”


    江澄礼，“之前你答应过要帮我看剧本的。”


    封面一片空白，十分简陋，苏溪翻了几页，“没问题，但要3号以后才能给你回复了。”


    江澄礼，“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为什么一定是3号后。”


    “我要回江陵了。”苏溪笑了下，以一种江澄礼从未见过的放松的笑，“下次见。”


    说着，绕过他，拉开门出去。


    江澄礼坐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沉默。


    /


    苏溪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对比郴江的干冷，江陵是钻入骨髓的湿冷。


    小区是早年建的，周围已经被发展成商业中心，距离学校、医院都很近。


    沿着小区往南走一段路，就是热闹的旅游小吃街。热闹的人声和汽鸣隔着长街和夜色，传入此刻老派又静谧的小区里。


    白天下过大雨，天空飘着细密的雨气，到现在路面还是湿的。小区楼下两边是成排的店铺，只有几家还在营业。


    苏溪看到一家眼熟的店，是她小时候总爱去的，店老板忙碌又熟悉的面孔在屋里一闪而过。


    苏溪收回视线，拉起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下半张脸，走近转角的弄堂。


    家在3楼，没有电梯，上楼梯时才发现头顶的声控灯坏了。苏溪打开手机灯，台阶像记忆中一样长。


    到了3楼，声控灯依旧是坏的，但自家门上居然按了夜灯，锁也没换，苏溪找到钥匙开门。


    等苏溪开门进去，客厅的两人都愣住了。


    张蓉芳，“溪溪？”


    苏劲秋，“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苏溪摘下围巾，吃力地把行李拽进来，“天太晚了，不想让你们特意跑一趟。”


    苏劲秋快步过来，拿起行李箱往苏溪的卧室推。


    苏溪聊天似的问，“咱们楼下那几家店都开着啊。”


    张蓉芳拿来纸巾擦苏溪头发上密集的水汽，问，“哪家？”


    苏溪，“就我上学时候总爱吃得几家店。”


    “哦，他们啊，开着呢，上周我还去吃过面。”张蓉芳拿掉粘在苏溪头发上的纸屑说。


    苏溪乖乖站在原地，任母亲擦头发，“说到这个，我在楼下就想了，那些来旅游总爱去旁边小吃街的，其实不如看看那些小区楼下的店，人多就去哪家，本地人都爱去的地方，口碑好，味道就肯定好。”


    张蓉芳笑了，“话是这么说，但江陵文旅不要GDP的嘛。”


    苏溪点头，“有道理。”


    张蓉芳，“吃没吃晚饭？”


    苏溪，“飞机餐……不太好吃。”


    “正好，晚上我跟你爸买了只烤鸭没吃完，给你煮碗鸭汤面。”


    “是楼下的烤鸭。”


    “对，赵宏他们家的。”


    “那多放几块，好久没吃了。”


    “行，你坐着，妈去煮面。”


    苏溪坐了没一会儿就去厨房了，杵在张蓉芳旁边连吃了几块烤鸭，剩下的都放面里了。


    闻到味道的苏劲秋走进来，“给我也来一碗呗。”


    张蓉芳嫌弃说，“你没吃晚饭啊。”


    苏劲秋，“闻到味儿了，有点饿。”


    张蓉芳，“面就剩小半筒了。”


    苏劲秋看了眼自家瘦溜溜的闺女，“……我就吃一口。”


    张蓉芳更嫌弃了，瞪了眼苏劲秋，居然跟刚回家的女儿抢吃的。


    苏溪笑出声，“行了，会给您留的。”


    等面的过程中，苏溪的手机响了。苏溪拿着手机去了房间，没一会儿抱着笔电出来，放在餐桌上开始看。


    张蓉芳端着两碗面出来，见苏溪一本正经的在看电脑，问，“在忙什么呢？”


    苏溪抬头，“这期的录制原音出来了，我看看有没有要大修的地方。”


    张蓉芳皱眉，“你刚到家。”


    苏溪接过她手中的碗，给了个笑脸，“理解下嘛~”


    张蓉芳，“……”


    苏劲秋坐在旁边，学着苏溪的样子，边吃边看屏幕，看了几分钟后问，“你们没有幕后吗？修改的活也要你做？”


    苏溪回，“有幕后，但我要求高，结束以后的音频、剪辑，成片我都会审一遍。这次因为放假回家，我想先看一遍，省的后期大修，幕后人员也麻烦。”


    苏劲秋点点头，继续吃面。


    两道吸面条的声音在餐厅相继响起，苏劲秋吃完了，苏溪依旧在忙。


    洗好碗，苏劲秋坐在沙发上，张蓉芳凑过来低声说，“溪溪带着行李回来的。”


    苏劲秋，“是啊，不是你跟她说让她元旦回来？”


    张蓉芳，“什么叫我说，相亲的事你晚点和你律所的男孩儿说一下，明天看着安排见一面，正好后天元旦放假，双方还能趁机培养感情。”


    苏劲秋，“这么快？”


    张蓉芳，“哪里快了，你看她回来才几分钟就忙工作，我都怕她都呆不满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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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劲秋沉吟，“好，知道了，明天开庭之前我会和他说的。”


    等苏溪忙完，已经到深夜了，客厅的暖气开得很足，屋里静悄悄的。


    苏溪合上电脑，手摸向身边的空碗，结果摸空了，才发现面碗早就被爸妈收走洗好了。


    苏溪朝厨房看了眼，起身，轻轻提起椅子放到桌下。


    椅子是实木的，硬推，噪音会很大。


    苏溪轻手轻脚地去了洗浴室，再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带上门，客厅一片黑暗，一切都静悄悄的。


    ……


    苏溪以为自己会睡到吃午饭才醒，但很奇怪，八点不到就醒了。


    从卧室出去，看到爸妈的第一眼，苏溪问，“早饭，我能去楼下吃吗？”


    张蓉芳，“随你，你想吃什么？”


    苏溪张口就点，“豆腐花，麻团，汤包。”


    苏劲秋笑了，“看来不是饿了，是馋了。”


    苏溪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被您说对了，我去洗脸。”


    洗漱好出来，苏溪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却见张蓉芳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妈？你怎么出来了？”


    张蓉芳，“我也去吃碗豆腐花。”


    苏溪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爱吃这些呢。”


    张蓉芳，“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两人并肩下楼梯，走到一楼，前面转角出了弄堂，就能吃到想吃很久的早点。


    “溪溪。”张蓉芳忽然开口。


    “嗯？”苏溪想着早饭，语气回答的漫不经心。


    “相亲的事，早上你爸已经和男孩儿说过了，待会儿你坐你爸车直接去律所就行。”


    苏溪的脚步停住，乱飞的思绪在瞬间被扯回，看向张蓉芳，“相亲？”


    张蓉芳跟着停下，“对啊。”


    见苏溪一脸茫然，张蓉芳后知后觉，“你……不知道？”


    苏溪沉默了很久，“没有人和我说。”


    张蓉芳眉头猛地一皱，苏溪感觉到她在生气，但又不像在生她的气。


    苏溪站了会儿问，“这次你们让我回来，只是想让我相亲？”


    张蓉芳回神，嘴唇张了张，“不是……我们以为你知道的。”


    苏溪，“先不说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这次让我回来，只是因为相亲吗？”


    张蓉芳长吸了口气，再叹出，声音变得悠长，“我和你爸很担心你。”


    苏溪问，“现在不婚族这么多，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我结婚呢？”


    张蓉芳，“你可以不结婚，但不可以是因为戚程的死而不结婚。这其中的区别你明白吗？”


    苏溪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片刻，点头说，“我知道了。”


    苏溪抬头，见张蓉芳目光紧紧望着自己，轻轻笑了下说，“放心，我没生气，也没任何抵触。如果你们想让我见，那我就去见。”


    张蓉芳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两人走出弄堂，苏溪站在店里，发现许多东西都被翻新过。


    不过4年未归，一切都变了。


    “咦，这不是溪溪丫头嘛。”老板看到苏溪，眼睛都睁大了。


    苏溪笑着说，“岳叔叔，早上好。”


    老板热情招呼，“早上好，吃什么？叔叔请客。”


    苏溪，“两份豆腐花，两个麻团，一笼汤包。请客就不用了，我已经上班挣钱了。”


    老板笑哈哈说，“可不是嘛，你现在可有名哩，主持人啊。”说着，朝苏溪竖了个拇指。


    苏溪笑笑。


    “在店里吃啊？”老板问。


    苏溪，“麻烦帮我打包吧。”


    “好哩。”


    张蓉芳诧异，“你不是说想在店里吃？”


    “不了。”苏溪说，“既然要坐爸的车去律所，太晚不好，别迟到了。”


    张蓉芳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