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放学了，宁平和孙妮站在外面像两尊石像，一个比一个僵硬。


    宁平推了推孙妮，说道：“你去。”


    孙妮反推回去：“你去。”


    “你去。”


    “不，你去。”


    “还是你去。”


    “不不不，你去你去。”


    宁平垂下手，大声哎呀一声：“哎呀！不就是一个宣传单吗，至于这么胆战心惊的吗？”


    孙妮干脆蹲下来拿宣传单蒙着头，沮丧道：“这老板也真是的，非得让我们来发这些宣传单，丢死人了。”


    敏敏和丽丽来接小孩子放学，看见不远处沮丧的宁平和孙妮，敏敏想起来了在医院电梯里的那个女孩就是她在画室外面见过的！


    孙妮站起来说道：“我去买水，你喝什么？”


    宁平回答道：“我想吃冰淇淋。”


    “知道了，我去买。”


    她把手里的传单全部塞到宁平的怀里，宁平追着她的背影大声问道：“你是想全部塞给我所以才去买水的吧？”


    孙妮头也不回地说：“快点发你的吧，不然我俩天黑都走不了！”


    宁平低下头去，她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一双正对着她的脚，她表情先比情绪激动起来，抬起头来道：“你好！”等她看清了人，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是电梯里见过的那个熟人？


    敏敏主动说道：“你记得我吗？我在画室的时候咨询过画画的问题，在医院的电梯里我们也见过。”


    宁平的思路终于被打通了，哦声叫了起来。


    敏敏直言不讳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事成之后，我会买你的课程。”


    丽丽拉拉敏敏的衣角小声道：“少儿绘画，你又没有孩子，还是我来买吧。”


    敏敏推开她的手说道：“没事的，我自己去学也行。”


    宁平捏着传单的手紧了又紧，她忍不住直接问道：“请问，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医院见过之后你自己发生了一些改变？”


    敏敏眼底升起一丝皎洁，没头没尾没有逻辑的一个问题，她却感觉自己听懂了。


    宁平下意识觉得敏敏跟之前相比状态不一样，但也有可能只是她会错意。


    敏敏收起皎洁问道：“你什么意思？”


    宁平摇摇头：“没什么，我叫宁平，宁静的宁，平静的平。”


    “我叫敏敏，我们怀疑幼儿园的老师播放一些恐吓视频来吓孩子，我们作为家长不太方便直接出面，所以问问你能不能帮帮忙。”


    宁平直接道：“怎么帮？”


    敏敏问道：“你已经答应了？”


    宁平点头。


    三个人来到一处阴凉少人烟的地方，敏敏说道：“证据你不用管，我们会去拿到之后发给你，你只需要给老师看一眼提醒她就行了，我们其实要找的。”


    “就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人？”


    敏敏点头。


    她又继续补充道：“家长出面的话，说不准老师会把怨气撒到孩子头上，我们不想孩子受到伤害。”


    宁平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哎，明明有理，却还要偷偷摸摸，好不公平。”


    敏敏点头：“软肋，是亲手交到别人手里的。”


    宁平站起来，勇敢道：“交给我吧，你们收集好证据发给我，加个微信。”


    敏敏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勇敢？”


    宁平低着头划着手机：“我不知道，我之前不这样。”


    “你之前怎么样？”


    宁平的指头顿了一下，抬起头发丝，对着敏敏的黑眼仁说道：“我吗？不说话，招人讨厌。”


    敏敏拍着宁平的肩膀，对着她的耳边说道：“是你讨厌他们。”


    宁平咧开嘴笑了起来，敏敏向着和她相反的方向离开，说道：“先提前谢谢你！”


    孙妮拎着水和苦咖啡雪糕回来了，问宁平道：“你一张都没发出去，我们怎么交差？”


    宁平一副你这个目光短浅的人，丝毫不知道未雨绸缪的表情，她拍着孙妮的肩膀：“我们工作要讲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好吗？”


    孙妮表情难看说道：“你疯了？”


    宁平松手，和孙妮背对背离开说道：“三年前就疯了！”


    敏敏和丽丽边走边交流讨论着作战计划：“我们用一样的方法，拍下幼儿园里面的视频，然后传给宁平，让她去找校长。”


    丽丽顿步站住，问道：“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敏敏认真起来：“是哪里有疏漏？那我们再从头捋一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丽丽摇头：“不是不是，是现在有点奇怪。”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敏敏的手，两个人手上空空如也。


    丽丽问道：“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


    敏敏不假思索直接回答道：“来接孩子的。”


    丽丽点头：“对！来接孩子的！”


    敏敏也觉得没毛病，摊手道：“对啊，来接孩子的，有什么问题？”


    “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丽丽抓着头说道：“来接孩子，孩子呢？”


    敏敏终于反应过来；“啊！对啊！孩子！”


    两个人齐声大叫：“啊啊啊！”她们着急忙慌地赶紧又朝幼儿园的方向回跑，一路跑一路叫，一路叫一路大口张嘴喝西北风。


    宁平和孙妮对着垃圾桶啃冰淇淋，还在商量着怎么跟老板交差，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一里哇啦的尖叫声。


    宁平难耐地回过头去看，没看见声音的来源，静物还是静物，不禁吐槽道：“现在的人真是素质低，大街上就这样大呼小叫的，一点都不尊重我这种躺了三年的人。”


    孙妮也不忘记继续挖苦她，嗦吧嗦吧冰淇淋说道：“你走路可一定要在脑门儿上贴个‘躺了三年’的标签，出门就让人给你让道，景区给你免票，什么费用都给你报。”


    宁平蛮恨的样子捏着冰淇淋，挥动朝着孙妮示威道：“赶紧吃！吃不完化了都！”


    孙妮照着宁平的后脑勺就给了一下。


    “啪！”


    她不受力低下头去：“啊！干什么你？”


    孙妮指着她的嘴角：“嘴角上都是，哎呀你可真是的，吃的时候小心点儿吧可。”


    “要你管！略略略！”


    晚上，敏敏拎着在路上买的两个柚子，高高兴兴地拧开家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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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伸脖子问候道：“回来啦！”


    老公明明听见了，却不回话，自顾自地看着电视。


    敏敏提着柚子进了厨房，问道：“你今晚吃的什么？”


    老公张口就呛道：“你还在乎我吃了什么？”


    敏敏选择视而不见，不和他计较：“我扒柚子给你吃，这个吃了对身体好。”


    “又开始讲究保养身体了？之前不是放弃了吗？”


    敏敏忍无可忍，撕拉划开柚子皮，同样没好口气地说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你说啊，我又没堵住你的嘴。”


    敏敏把刀放下，挺着背脊说道：“我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小孩。”


    “小孩谁不想要？”


    “但是你只是停留在想阶段，你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的付出，甚至是一丝一毫也没有！”


    老公没了话，握着抱枕的手开始较劲。


    敏敏看着酸涩白皮的柚子，继续道：“我已经做到所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如果没有，我甚至还能够继续努力，直到做到最好，但是真的没有了，医生都挑不出我的问题来，也就是说，我触到了无能为力的死角。”


    “所以呢，你是什么意思？”


    敏敏屏住呼吸，苦涩清凉的韵味还是阵阵往鼻息之间侵染，她抬起眼睫毛，郑重道：“如果有必要，我会考虑离婚。”


    鸦雀无声，只剩蚂蚁在木地板上逃窜的声音，可惜谁都听不见。


    老公握着抱枕的手松开，轻松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离婚而已，他又不在乎，为什么敏敏会想到以离婚这样的借口唬住男人，是想起到一些震慑的力量？还是威胁？男人离婚又不影响什么，但是对敏敏来说就不一样了吧？


    敏敏恬静道：“嗯，是的，我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当然了，她自然做不到像有钱又有背景的女人一样无论内外都帮衬男人，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一个家庭主妇，只想平平安安地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而已，但是现在这样的想法也是一样的遥不可及。


    敏敏老公站起来，关上了电视说道：“随便你。”


    他满不在乎地手插兜走出了家门。


    敏敏继续剥着自己手里的柚子，她一共把皮扒成了六瓣，先去掉了淡黄色，然后完整包裹着鲜肉的白瓤，软软嫩嫩的，她用不是新剪的指甲钝钝往里戳，辣凉的一溜果汁直喷到她的脸上。


    从发际线一直滚沿到她的嘴角，她的眼睛不受攻击地闭了起来，太辣了，太涩了，太凉了，太出人意料了。头发也变得黏黏糊糊。


    她下意识先检查自己的衣服，身外之物却最受瞩目。


    可笑的，汁水流走在脸上不必担心，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洗得掉，进了眼睛也可以用泪水把它们逼出来。但是若流在并非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衣服上，却要出奇地小心，第一时间处理，明明重要不过脸庞，却紧急重过脸庞。


    她独眼检查着，没有发现任何被柚子汁侵袭过的痕迹，这下才重新放心下来，哗哗拽了两张纸擦脸，无奈。


    她尝了尝第一口柚子，评价道：“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