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淋眼睛一瞟，看见一旁广告牌上写的“哈密瓜味冰淇淋”。


    她问道：“你们还卖冰淇淋？”


    宁平接过话匣子说道：“我跟你说，这是我们老板最近推出来的新项目，真的可邪门儿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居然还推出冰淇淋！我们都不理解！”


    李淋像是没听见宁平对不同咖啡的介绍似的一样没听见宁平对冰淇淋的控诉，说道：“这款冰淇淋好吃吗？”


    宁平立刻反应过来道：“好是好吃的，特别绵密清爽，不厚重！口味是非常独特的。”


    “多少钱一个？”


    “二十九元。”


    绵密的空气变得稀薄，两个人似乎都得了失语症。


    在宁平已经选择放弃不再继续推销冰淇淋的时候，李淋说道：“给我来一个吧。”


    她静静地看着宁平手上的打圈动作，一个漂亮的冰淇淋成型，圆溜溜地递到她的面前。


    李淋开心地笑着说道：“谢谢。”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心地吃了起来。


    宁平也不再打扰她，自顾自地继续做着店里的清扫工作。


    李淋一口下去，绵软绸质化水淋漓，她的嘴角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哈密瓜的韵味。


    她伸出舌头追逐流淌的星落，凉意直布胃底，轻勾慢捻。


    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冰淇淋有多么凉，却生裹着颠秋的夏洋。


    宁平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站到她面前，笑着对她说道：“今天打烊啦。”


    宁平的眼角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很温暖。


    李淋问道：“你多大了？”


    “二十三岁。”


    她不禁蹙眉说道：“天啊，我儿子也是只有十八岁。”


    宁平膝盖一紧，记忆里，宁辞也是不到十八岁，三年前的不到十八岁。


    “你叫什么名字？”


    她紧着膝盖回答道：“宁平，宁静的宁，平静的平。”


    李淋如实说着自己的感受：“你很温暖。”


    宁平摇摇头说道：“这是一种误判。”


    “为什么？”


    “总之，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很普通。”


    李淋站起身来，说道：“温暖就是一件普通的事。”


    宁平拽着包包拉链，问道：“是褒是贬啊？”


    李淋温柔道：“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妈妈该担心了。”


    如果她也有女儿的话，像宁平这样可可爱爱的就挺好，不骄不躁，热心肠。


    宁平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咖啡厅。


    宁平拿着锁说道：“你先走吧，我来锁门。”


    “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一个人也可以锁上的。”


    锁住的大门矗立中间，两个人相背而行，打开的心越拉越远，最后背影彻底看不见背影。


    李淋清醒无比地返回病房，看见父亲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立刻斥责道：“你去哪里了？”


    她是万万吐不出实话的，即使没有撒谎的必要。她说道：“卫生间。”


    父亲口吐飞沫地激动道：“我躺在这里想去卫生间很久了你不知道吗？自己去那么半天都不知道来管我！”


    李淋立刻呛起来骂道：“你不是自己能走吗？去卫生间的路还要我指给你？腿也能走眼睛也是能看得到的吧？”


    老头子接不上话了，激动起来道：“你！”


    李淋把轮椅推到父亲面前，说道：“自己坐上来，我推你过去。”


    老爷子边动手脚边嘴里喋喋不休道：“你直接翻天了你，我等一下就把你哥叫过来看怎么收拾你，李淋，当初就不该生你，你一点都不守孝道，不懂得感恩！”


    整个走廊都充斥着老爷子的咒骂声音，李淋像是听不见一样，默默地在后面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


    回到病床前，父亲翻箱倒柜翻出他的电话，立刻打给自己的宝贝儿子。


    “喂！你明天立刻来医院一趟，李淋现在翻脸了，不伺候我这个老头子了，你自己过来看着办！”


    那头不解的声音问道：“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了？她想害死我怎么了，我看她之前也是故意的，故意不守在我面前，心里觉得让我去死才最好！”


    “哎呀爸别说了，她肯定没那个意思，我这边工作忙，先不说了，我。”


    “我不管！你明天无论如何必须过来一趟！不然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李淋父亲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李淋就在外面走廊坐着，心里默默地倒数。


    “三，二，一。”


    “叮铃叮。”电话铃声响了。


    她又默默在心里数：“一，二，三，四，五。”又点了两下脚，才拿起电话。


    “喂。”


    哥哥的声音很焦急，但也只有声音焦急了：“爸那边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吗？有什么事情好好地说啊，别跟他上纲上线的瞎计较。”


    李淋说道：“我没跟他计较，是他要跟我计较。”


    “是不是你做什么东西让他不满意了？”


    李淋伸出一只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淡淡地说道：“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满意的，人的问题，不是事的问题。”


    默了一阵，那头道：“你的态度现在很有问题。”


    李淋不耐烦道：“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还要去给他洗衣服，打水，剪指甲，核对明天要做的检查。”


    那头哥哥暗自道：“你，做事情认真一点。”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李淋只觉得一阵好笑，收起手机起身继续去做事情。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儿子：“我儿子呢？我儿子来了没有？人在哪里？”


    李淋充耳不闻，默默地站在旁边收拾洗好的衣服。


    李淋父亲瞥了她一眼，翻出手机继续夺命给儿子打电话。


    “他怎么不接？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电话的！”


    老头子到死都不肯罢休，直到那头终于把电话接起来，喊道：“你今天必须来医院一趟！”


    李淋像是个局外人一样毫无感情地问道：“上午想吃什么？”


    “吃？你还有心情问我想吃什么？我现在气都快要气饱了！”


    李淋宣布道：“那我去吃了。”


    她头都没留一个直接走出病房，还顺带看了一眼已经出院的隔壁床病友。病床上空落落的，已经换成了一样洁白的被子和床单。


    李淋下楼后直奔食堂，不知为何最近很容易感觉到饿。


    她拿了烧卖，又拿了煎饺，还有牛肉汤。医院食堂的这些食物，无论从何种角度估量，都是美味至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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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口一个半拳头大的烧卖直接进肚，噎得她要用牛肉汤才能渡下去。


    “嗒嗒嗒。”三个盘子叠放在一起，宣告着她早餐的结束。


    “真好吃。”她撕了张纸擦擦嘴，端起托盘将东西放回回收处。


    她又在医院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暗自说道：“好爽啊，想说什么说什么。”


    又扪心自问道：“为什么？是被逼疯了吗？”


    隔壁长椅上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手里拿着报告单，看起来心情也是很沉重的样子。


    男人温柔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啊，有我在。”


    女人说道：“你又不是医生，你又不能治病。”


    男人继续说道：“看来你怼人的功夫还是没减弱，心理上应该没事！”


    他调皮地捏了捏女人的粉红脸蛋，脸部都变形，女人推开他的手说道：“得了吧，少来这套！”


    男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李淋也好奇地偏头凑过头去看。


    “上次这个手链，你不是喜欢吗？”


    女人兴奋地叫起来：“快快！快给我戴上！”


    李淋看着也发自肺腑地笑了，摸了摸自己空白白的手腕，手腕立刻就接受了自己的压迫与温暖，在她老公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戴过那条定情手链。


    “对对，我爸，就他非得让我来一趟，没事的，没事的，我随便看一眼就走，医院的事情我又弄不了，不会费太多时间的！”


    李淋的哥哥大摇大摆地下了车，四处张望地进了医院，嘴里话还不停道：“行了，我去问问在哪儿，一会儿再给你回电话。”


    他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奇怪道：“有这么难找的吗？”


    他随便拦住一个人问道：“你好，请问住院部在哪里？”


    那人瞥了他一眼，又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奇怪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穿的衣服也不像医生吧，你当我是病人？你咒我？”


    李淋哥哥马上认怂道：“唉，你看，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别多想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下子突然没注意，打扰了！”


    转过身去，他立刻就垮下脸来，低声骂道：“连句不知道都不会说，没礼貌的东西。”


    他立刻给李淋打了个电话，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喂，在哪里啊？”


    李淋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给问住了，奇怪地回道：“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哥哥没有那么多闲心来关心她在哪里。


    她哥哥很明显在电话那头疏了口长叹，接着说道：“我是说爸在哪里？”


    “爸在医院。”


    “医院哪里？”


    “医院里。”


    “。。。”


    他握着被无数人诟病脏的医院柜台，终于梳理好了自己的问题，问道：“床位在哪里？”


    “住院部。”


    “我知道啊，我现在就在住院部，住院部哪里？”


    李淋稍微提起点精神，问道：“你在医院里？”


    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嗯。”


    李淋告诉他：“四楼床位一三八。”


    哥哥淡然回复道：“知道了。”


    李淋也很快收了偷听的耳朵起身回病房，心里十分高兴自己之前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吃得很饱，不然接下来一定没有力气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