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走了。”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雪停了。然后，她穿上衣服，迎着风雪走出去。


    “你干嘛？”


    强有力的力道拽住她的手腕，她愣愣回过来，情起情落道：“我自由了。”


    接下来，下山的每一步，李淋都走得清清楚楚。而来时的每一步，她全部抛之脑后，全部埋在海拔五千米高的雪山之中。


    李淋哥哥家里，亲戚朋友围坐一圈，熟的不熟的，面生面熟的，通通不认识。


    李淋哥哥和他老婆着急地在里面忙里忙外。


    亲戚们磕着瓜子，交头接耳。


    “这后事可得好好办啊，对吧？”


    “是啊，他妹妹呢？”


    李淋推开门进去，看见一屋子的陌生人。


    “李淋来啦！”


    秃头老大爷站在阳台，望着窗外，两三个女人坐在沙发一角，低头窃窃私语。李淋哥哥和嫂子在厨房忙得醉生梦死。


    房间里的门打开，走出来两个青年，李淋的儿子和她哥哥的儿子。


    李淋怯怯地看着这一切。


    哥哥走到身旁对她吆喝道：“快去厨房倒茶。”


    她慢步走向厨房，跟着嫂子后面打下手。


    嫂子忙得四脚朝天，一一交代道：“茶给四婶儿，水果给那两个小孩儿。”


    李淋抬起托盘走到客厅正中央，问道：“谁是四婶儿？”


    众人面面相觑，迷惘道：“李淋，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她重复道：“谁是四婶儿？”


    哥哥上前去紧急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放到四婶儿面前。


    “不好意思啊四婶儿，她才回来，可能精神有点失调。”


    四婶儿脸色难看道：“那也不至于连我都认不出来。”


    有人拽了拽李淋的衣袖，喊道：“妈。”


    她细着眼纹寻过去，问道：“你是谁？”


    这下四婶儿的脸色倒是好看起来了，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烫得不能行的茶也瞬间温暖入喉，心里感慨这是一杯好茶。


    李淋儿子奇怪道：“妈，我，有话跟你说。”


    李淋问道：“我？要说什么？”


    “你进来。”


    他们坐在李淋侄子的书房，李淋双手曲放在大腿相互摩擦处，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淋儿子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也姓李，这么看来，我也算是爷爷的孙子。”


    “然后呢？”


    “所以在这样的理论上，我跟哥哥算是一样的吧？”


    李淋莫名感到一阵烦躁，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纠结的必要，而这一切，到底和她有多大的联系？似有似无的探讨，于她而言，是存在的吗？


    李淋儿子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去和舅舅说说，把我也写成孙子。”


    她淡淡地给了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妈，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在乎什么？”


    “族谱。”


    她放开手，表情舒展：“族谱是什么东西？”


    李淋儿子急得快哭了：“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爷爷去世了一下子接受不了？”


    她默默起身，恬静道：“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有事？”


    李淋儿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出去后还顺带把房门拉上。


    见李淋从房间里出来，一众亲戚的眼睛长在她身上：“李淋，来，”


    李淋一个表情都没给他们，提起包包就换了鞋往外走去。


    哥哥和嫂子也懵了，眨巴着眼睛观察李淋的动作。


    她拉开大门直奔而出。


    归于平静。


    水泥地上，锤锤扬扬的钢琴声悠扬而上，李淋看着二楼的窗口，铝板上的反光把字全部遮住，什么都看不清，但李淋看见了——钢琴培训。


    李雯西和苏唐牵着手往李淋旁边经过，苏唐跟着钢琴声耸动两下肩膀。


    李雯西拍着他的背说道：“背打直。”


    苏唐不理解问道：“背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李淋袖口扫过李雯西的肩膀，停在了阶梯面前。


    门口牌子指着：“钢琴培训在二楼”。


    她抬脚爬楼梯上去。


    上到二楼，一左一右皆开着门，她向左边探头进去，疑惑地问道：“有人吗？”


    刚才的一阵钢琴声，现在又悠然离去。


    没有人回答她，沉默倒是对她极其热情。


    一个妖娆的男人扭着出来，问道：“你好？”


    李淋点点头：“哦，好的。”


    男人问道：“你是？”


    “李淋。”她实话实说。


    男人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张纸，仔细核对着上面的名单，搔了搔脑袋，说道：“这名单上没有啊，不过没关系，进来吧。”


    李淋大大方方地跟着踏进去，里面空空当当的，什么都没有。


    他领着她推开一间小门，两个人一前一后缩进去。


    “稍微等我一下哦。”


    男人又推开一道里门离开。


    她又独自一人面对面前的一切了。


    四面墙壁，家徒四壁，但还有一张床，和画。


    墙壁上挂满了画，有蒙娜丽莎身，狗头笑。还有尖叫，但是闭着嘴巴，梵高，但是双耳俱全。不过李淋看不懂，也没在想。


    唯一的一扇窗户还是有光进来，照在小床的枕头上，越往里伸越尖，尖头戳到李淋的眼球上。她没闭眼，眼睁睁让阳光戳着她。她只能尽情地让阳光尖锐，因为这间房实在是过于阴森，暗淡。


    “好了，来吧。”


    男人一身赛博装扮走出来，李淋看见后手扶俱全的双耳闭嘴尖叫。


    粉色手套戴到胳膊肘，粉色围裙勾勒腰身，直直盖住小腿肚，菱形粉色眼镜遮挡严实。


    最圆润的就是那个粉头盔，上面还有青青蓝蓝的涂鸦，李淋也看不懂。


    他手上还拿着刀片似的工具，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


    李淋问道：“来什么？”


    男人对着面前的床扬扬粉口罩遮住的下巴：“这里啊。”


    她问道：“那里是干嘛的？”


    “哎呀很快的你放心好了，也不会很痛，我这个眼镜里面不该看到的都看不到，不信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不不不用了，我，那个什么，要不我改天再来吧！”


    她回头要去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的门把手，男人眼疾手快，拎起一片四四方方的东西就朝李淋飞奔过去。


    她要死一样地用力扭门把手，手心直接被吓出了冷汗，出声道：“我，我，我要走了！”


    她手臂上的长袖衬衫被一把拉起，冰冰凉凉像一头猛兽张嘴直接叼走她的一整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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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肤苍白直接见光，像吸血鬼一样直接被烧成灰烬。


    “嘶！”


    “啊！”


    男人把四方的东西往她手上一按，一扯，痛得她整条手臂的神经直接全部麻痹。


    墙上的尖叫画果然是因为闭着嘴，一点声音都没有。


    男人也不动了，丝毫没有刚才运动健将的风范，七窍被粉色遮挡着没有漏出任何一窍，看不出表情。


    李淋豆粒的泪水蹿蹿往外掉，这一切太阳看了个完全，却没有进行丝毫干涉。


    她无声掉泪，眉头一阵阵地剥削挤压，鼻头紧皱，魂飞魄散。


    雕塑傻愣愣站着的男人先等不及了，语气笑意十足地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李淋看着那条光溜溜的手臂，眼睫毛湿润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脱毛啊！”


    男人摊开手，信心十足道：“我跟你说，没有人在体会过我的脱毛过后还能不想念我的技术，是不是很爽？你看你完全享受其中了！哎呀来吧来吧，相信我，真的不痛，真的很爽的！”


    他拉着她的手臂就往床那边领去。


    大师一般的手法悬起：“来来来，相信我，你会爱上的！”


    “你要脱哪里啊？”


    李淋回答道：“我，我不脱。”


    “那就先给你手臂和腿来一点了，嘎吱窝要吗？嘎吱窝也可以脱一脱，很多人都脱的。”


    “啊！”


    “嘶！”


    “啊！”


    “嘶！”


    一片一片怪毛纷飞。


    她四手四脚躺在床上，沉浸在痛楚与酸爽之中，辨不明具体感受，任人宰割。


    光照仪游走在她身上，同阳光双光并行，清晰无比。


    男人轻松说道：“我这个技术老厉害了我跟你说，特意跑去国外学的，虽然就是疼了点儿，但是脱干净不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李淋只有眼睛在说话，噼里啪啦的，意义不明。


    男人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道：“哈哈哈，好精彩！好干净！我就喜欢干净的东西！美！”


    他把本来就属于她的手臂凑到她眼前，说道：“怎么样，美吧？”


    她尽力清赶开眼前湿雾，回复道：“有什么区别？”


    她本来体毛就不多。


    男人口罩下面面藏尴尬，接着就问道：“没事，□□要不要？”


    李淋立刻就给裤腰带上了锁，大喊道：“不要！”


    男人耳朵都要震聋了，妥协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别激动，我一定给你的手处理的明明白白的！”


    李淋乱着头发坐起身，发狠道：“我不要了，我要走了！”


    她疼得一个翻身滚下床去，脸面着地。


    “啊！”


    男人忙跳起来蹲到她面前道：“那什么，虽然量少，但我还是上了一点点麻药的，不然你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


    李淋抬起脸，用头发丝喊道：“你快点扶我起来啊！”


    “哦哦哦，好的好的。”


    男人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吐槽道：“你这么重吗？”


    “你才重，你一点力气都没有！”


    “哎呀好啦好啦，来，我喊一二三。”


    “喊个屁！你放手！我自己来！”


    “咚！”男人真的放手了。


    她的手直直垂到地面上，摔了个回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