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伊神庇佑人类，人人都传颂过她成神之后的事迹，但很少有人说过，在这之前，伊神长期居无定所，靠捡垃圾为生。饿了，就翻垃圾桶里的东西来吃，困了，就拿一块纸板盖在身上深沉睡去。


    路过的人看她可怜，留心给她一些食物，她对这些来之不易的食物感激涕零。


    她受尽人间疾苦，终日，遭逢地冻天寒之时，她身上盖着纸板，眼角滴下了一滴泪，化泥之时，重得凿开了地心，瞬间成神。


    她是死过一次的。


    白伊伊看着手里的维生素片，拿起斧头向外走去。


    “叮！”电梯门开了，她提着斧头走进电梯。


    有人被她吓了一跳，她面无表情地坐在电梯里，只传出呼吸声。


    “叮！”到达一楼，电梯门开了。


    她阴着脸走出去。


    铲子挖泥土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一铲一铲地挖着松软的土地，好像能够一直挖到地心里面去。


    “咚！”铲子站立在面上。


    她窸窸窣窣地拿出小塑料袋，把药片全部丢进了坑里。


    原封不动地，又把土全部埋了回去。


    她提着铲子离开。


    吃完饭，盖上腌菜盖子，丢掉红薯皮，穿好衣服，白伊伊给自己建立心理暗示，突然腹部难耐无比。


    她捂着肚子小跑进厕所，低头一看，全是血。


    她挤着眉毛表情十分难受。


    抽水马桶的声音亮起，她眼花缭乱，头也开始疼痛不已。


    “刚才风太大了吗？”她翻着抽屉，一不小心，体温计从里面摔了出来。


    “啊！”她大感不妙。


    顾不得那么多，她赶快打开凝露，朝着杯子里滴了一滴，然后兑水喝起来。


    她撑着自己的眼皮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点！今天是要去服装店拍证据的！”


    肚子稍微好了一点，她背起包包，开门踏上路去。


    她歪歪扭扭来到电梯门前，两眼发黑，看不见任何电梯上的数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去按住电梯，可是电梯的按钮却怎么都来不到她的指尖，她回头。


    宁平正低着头等待宁天华的训斥。


    “你这个姐姐到底是怎么当的？让你去开一个家长会，先是找不到教室，然后跟我说宁辞根本不在学校，他现在能在哪里？”


    很委屈，宁平心里无数的委屈没有办法宣泄。


    “吃吃喝喝全用我们家的，我养你养到这么大，是还想要怎么样？宁辞总不能上天去吧？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宁平看很少哭，几乎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她哭泣，但现在实在是抵不住，竟然鼻头一酸，控制不住地滴出眼泪来。


    “我压力真的很大你懂不懂？”


    宁平点点头：“我知道，对不起，小姨。”


    宁天华下达死命令道：“你今天必须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一起别回来了！”


    宁平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夺门而出。


    白伊伊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低头看着这一阶一阶的台阶，很奇怪，她看得清清楚楚，清清白白。


    她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轻盈无比，没有任何脚踏实地的感觉，软绵绵，轻飘飘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捂着肚子，闭上眼睛。


    终于，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平台处，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继续迈出脚步。


    脚踩空，整个人消失在画面之中，翻滚下一阶台阶，一阶，一阶，一阶。


    宁平奋力按着向下的按钮，一下，一下，一下。她痛苦地捂着嘴，鼻涕直往外冒。


    “这是怎么了？被骂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吗？你到底在哭什么？”


    她抽抽地喃喃自问。


    一翻滚，白伊伊的头脸对着台阶，再一翻滚，她的眼睛被重重地往下砸，所有一切尽收眼底。


    什么都是白的，栏杆也是白的，台阶也是白的，天花板，她从不抬头看天花板，现在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空间里，只有她是唯一的阴暗，阴暗地堕堕下坠，黑团影子势不可挡。


    一阶，一阶，完了还有一阶。


    “这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你难道还在为这件事而破防吗？”宁平擦着鼻涕，一下一下地按着电梯：“这电梯怎么还不来？”


    翻落到底，“咚！”


    白伊伊家里那颗没上完零件的灯应声到地，齐齐整整地压制着温度计的碎块，白伊伊碎成为了无数块。


    喷散出的碎片像花一样绽放，有的崩到天花板上，但是没有没有用，最后也是一样的要被弹回来。


    有的一开始就没上去过，平着飞出去之后，慢慢慢慢地减轻了速度。


    白伊伊无比自在，在半山别墅的每一天她都感到飘飘忽忽，这死之前一秒她明白了，她难受的就是那股不上不下的感觉，像是被人轻轻地拽着脖子，也不用力掐，但每一次呼吸，也不可能让人如愿以偿，一吸到底。而是勒着，吊着，自上而下地吊着。


    她侧躺在上层楼梯的下面，下层楼梯的上面，头发戳着地，微弱着最后一口气息道：“狗屁伊神。”


    “咚！”电梯里的宁平被吓得扶墙，眼泪也不得不停止了流淌。


    “咚咚！”


    “啊！”宁平吓得尖叫起来。


    “咚咚咚！”电梯光速下滑，火光雷鸣，一闪一闪，一黑一白。


    “啊！”她又开始啜泣，内心的害怕被无限地放大，像个喂不饱的无底洞，她的手找不到一处着力点去抓，整个人坐在地上蜷缩着腿，眼泪蜿蜒进了锁骨里。


    “咚！”电梯带着她向下。


    某一个瞬间，她的背用力地朝上击打到电梯天花板。


    然后，整个人闭上眼无知过去。


    电梯系统开始嗡鸣乱叫声，无所谓了，全身是血的宁平什么也听不到。


    她平躺在地板上，头侧过去对着，眼睫毛直接刮在白色电梯地面上，透明泪珠滴了下去。


    伊神哭了。


    “滴！滴！滴！”


    “宁平，跟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


    宁平站起来，说道：“我叫宁平。”


    “你这么说不行啊，我已经告诉大家你叫宁平了，你要说清楚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宁平张着小嘴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宁天华盛了一碗高高高过碗口的饭放到宁辞面前，又把那碗分量不足的饭端到宁平桌子上。


    淡淡地说了一句：“宁静的宁，平静的平。”


    宁平用小勺子翘着碗里的饭，瞪着眼睛看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大人们。


    几个大人把宁天华围坐在中间，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啊，辛苦了。”


    宁天华收回手，说道：“你们吃好就回去吧，我还要去收拾。”


    “放着我来我来，你看两个孩子那么辛苦，这样的事情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谢谢叔叔婶婶了。”


    宁平看着宁天华周转于厨房的身影，抬起小脚安安静静地回了房间。


    宁天华一只手牵着一个拉着宁平和宁辞上街。


    宁辞拽拽宁天华的手说道：“妈妈，我要吃那个！”


    宁平顺着宁辞的指示看过去，红彤彤的整串整串的糖葫芦睡在透明柜子里。


    “好。”


    宁天华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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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平的手，拉着宁辞的手上前走去。


    宁平就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不追，也不喊，就待着，看着。


    一道道的人影从面前经过，倏然，宁平可以看见他们了，又突然，宁平继续看不见他们了。


    宁天华一回头，竟然找不到宁平！她吓得立刻就松开了宁辞的手，喊道：“宁平！”


    声音都发抖，几乎要破音！


    “宁平！宁平！”


    她跑了几步出去，宁平就在原地。


    宁天华蹲着看着宁平，问道：“你怎么不答应我呢？”


    宁平悠悠地说道：“我就在这里。”


    宁天华吓得泪都下来，拽着宁平回到糖葫芦摊贩前问道：“你吃哪个？”


    宁平伸手指了指看起来最素的那个，说道：“这个。”


    宁天华顺手摸进靠宁平近的口袋，拿出钱包，说道：“三串。”


    三个人谁也没挨着谁，一路抬着冰糖葫芦啃着往前走。


    班里，几个玩儿得好的小孩子围在宁平身边。


    “你怎么不说话呢？”


    宁平斜了他们一眼。


    “她瞪我们！”


    宁平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你！我要去告老师！”


    宁平继续打开自己的书学习。


    放学，男孩子把宁平堵在学校门口，宁平问道：“干嘛？”


    男孩子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你的橡皮很好看，能不能借我用用？”


    宁平从包包里取出铅笔盒，又从铅笔盒里拿出橡皮，递给了男孩子。


    “为什么要在这里找我借？”


    男孩子说道：“班里，大家都说你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宁平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男孩子点点头，一溜烟儿地从宁平身旁跑走而去。


    宁平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地摇摇头。


    学校门口，左边的是卖烤肠的，右边是卖烧豆腐的。


    卖烤肠的人味道做得很好，但是人很凶，宁平自从上小学以来就非常害怕那个凶狠的老妇人。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些同学可以在烤肠摊面前和摊主游刃有余。在自己也鄙视自己竟然如此胆小的岁月里，宁平非常羡慕能说会道的同学。


    “老板，两根给我便宜一点呗！”


    “你上次来买了？上次就给过你便宜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给你便宜了！”


    “我们两个人，再便宜一些嘛！”


    “好的好的，知道了！”


    同学转过身来，对着宁平嘲笑道：“你看！我买东西很便宜！”


    宁平苦笑地点点头。


    课堂上，每一个人都举手发言，只有宁平，好好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


    老师当着全部人的面说道：“宁平，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必所有人都知道吧？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害怕于表达？”


    宁平抬起头，看着满满当当的教室，说道：“你为什么总是挑我的刺？”


    毫无疑问地被请家长。


    宁天华发牢骚地走在前面：“耽误了我多少事情你知不知道！我那边那么忙，你这里还要请家长！”


    好像不养就别生这套理论在宁平身上根本就不成立，毕竟谁也没想到宁平是她自己爸妈生给自己小姨养的，真是造化弄人，说什么都不太对劲，干脆完全闭嘴。


    “害怕？你究竟在怕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感到害怕的？”


    宁平只得暗暗吐槽，害怕只是一种不该受到鄙视的正常情绪。


    没有人会去问：“高兴？你究竟在高兴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感到高兴的？”反讽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