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前脚刚停，警车后脚就到了。


    原是客栈老板害怕事情闹大，自己这边担责任，报了警。


    林楚楚被请到了苗禾分局“喝茶”。


    为了确保不是恶意伤人案件，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我没推…真没…”


    黑色的椅子显得她身形更加纤细，苍白的皮肤下，隐隐透着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像是个易碎的瓷器。


    “你说与伤者是第一天认识，是这样吧？”


    林楚楚点头，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眼神有点儿发直。


    这是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导致的。


    这副模样在女警眼里就像是惊吓过度还没缓过劲儿来，她尽量把声音放低、放缓，避免二次刺激：


    “现场目击者称你们二人拥抱了很长的时间，你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见林楚楚没吭声，女警又开口说：“林楚楚，你可以相信人民警察，如果是遇到了威胁或者有难言之隐，都可以说出来……”


    这番话的维护之意很明显。


    如果是受到胁迫，案件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但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能光看表象。


    另一边的中年男警察眉头微微一皱，扫了眼监控，打断道：“现场监控我们看过了，事发位置有些偏，只能看到伤者撞伤的画面，经过初步的现场侦查，伤者不可能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自己撞向柱子，造成休克昏迷。”


    讲到这里他停顿一下，而后目光如炬：“林楚楚，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事发之前你与伤者是否产生口角或意见分歧？”


    毕竟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难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事后也很可能遗忘事发的过程。


    林楚楚沉默。


    满脑子全是那道电子音。


    如果说出来，警察会信吗？


    “能说的我都说了……”


    她选择闭口不谈。


    别说警察，她都开始怀疑人是不是自己失手推的了。


    林楚楚捏上眉心：“我没有推他。”


    清者自清吧。


    女警又提出几个问题，她也都配合的一一作答。


    “好，你先休息下，我们一会再过来。”


    两名警察先后出门，独留林楚楚一人干瞪眼。


    也是心大，没多久人就迷迷糊糊的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直到被叫醒，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以为又在做梦了。


    “别睡了林楚楚，你可以走了。”


    她懵懵的坐在原位，没动。


    女警看着那一排被压出来的红印，笑道：“怎么，还没睡醒呢？”并递过去杯子，“要不要喝口水？”


    林楚楚“哦”了一声，接过水，好半天才回神，“我可以走了？？”


    “是的可以了，伤者都自己跑局里来解释了，一会儿你跟我把剩下的笔录补完就可以回去了。”


    他醒了啊！


    ……


    分局门口。


    程雅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无奈退让：“行，你俩聊，我在车里等着，总行了吧？”


    话虽如此，路过江时彦时还不忘弯曲两根手指在双眼处来回比划一番，意思是：我可盯着你呢，你小子老实点！


    “姐姐，对不起。”


    江时彦抿着苍白的唇低声道歉，“害你进了局子。”


    说话时头也垂的很低，看上去温顺又乖巧。


    以往这个时候，林楚楚都会上手揉乱他的头发。


    等了片刻，他垂下眼睑，遮住眼底升起的失落。


    “你人没事就好。”


    林楚楚并不在意进不进警局，她更想去印证电子音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幻觉。


    “刚才是真的把我吓到了。”


    林楚楚：“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摔出去的吗？”


    江时彦当然记得。


    他答应过林楚楚会出国留学，只是没想到会坠机，在死亡的那一刻，救赎系统绑定了他。


    “作为小世界的救世主，林楚楚回归现实以后，本应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可她的气运受暗面物质侵蚀，正在逐渐衰败，这会严重影响命运轨迹！”


    “宿主，你的任务是吸收暗面物质修正轨迹！”


    他穿到了林楚楚的世界，那个曾经待过两个多月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犹如一个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Duang”的一声，正中眉心。


    美中不足的是他需要遵守一些规定。


    救赎系统：“针对宿主之前的种种行为，为了保护救赎目标的个人意愿，在她恢复记忆之前，你不能出过分的亲密举动，否则将会开启强制隔离模式。”


    江时彦贪恋的望着眼前的人。


    此时此刻，即便她没了记忆，他也不想再欺骗。


    “楚楚姐，我……”


    “滴！检测到宿主有透露系统信息的危险想法，警告！警告！五秒内不打消念头将受到严厉的惩罚！五、四、……”


    “等会你等会儿！”林楚楚一个箭步冲上去，堵住他微微张开的唇和滚在唇齿间的话。


    四目相对。


    林楚楚：“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


    “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严厉的惩罚属实吓人，别到时候话还没说完，人就又进医院生死未卜了。


    感觉到掌心下的嘴唇在轻微开合，林楚楚猜测他是想要说话，当即又压紧两分，“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


    漆黑的瞳孔锁着她生动的表情，连眸底流转的微光都染上潮意。


    几秒后，林楚楚没法淡定了。


    手心在湿热的呼吸不断的吹拂下，渐渐升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林楚楚的颊边如熟透的苹果，飞快泛起红霞。


    她尴尬的收回手，“你、你刚从医院出来，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


    江时彦眼里笑意明显：“要去吃饭吗？”


    “要！”林楚楚拉上人扭头就走：“快走，先吃饭。”


    这次她听得真切。


    闲暇无事时也看过不少系统文，很快她就捋清了两个信息：


    一、江时彦是电子音的宿主。


    二、她是救赎目标！


    她为什么需要救赎？会不会跟最近的梦境有关？


    林楚楚环视一圈。


    几辆蓝白相间的警车整齐停放成一排。


    更远处，停车场的边缘是一圈冷峻的建筑外墙。


    身后，大门的正上方，挂着威严的警徽和随风飘扬的国旗。


    明明很红很正，可就是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江时彦被林楚楚牵着，十分享受的眯起眼睛，“姐姐在看什么？”


    “找车。”


    林楚楚下意识就想隐瞒自己能听见电子音的事儿。


    偌大的地上停车场除了一排警车就剩下零星几辆私家车停放，其中一辆红色的轿车正朝他们的方向打着灯。


    林楚楚麻了，勉强接住自己刚才的降智言语，“那辆红色的就是。”


    江时彦轻笑出声。


    真的好爱楚楚姐紧张的样子。


    他盯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原来被动触碰，系统是不会发出警告的。


    这让他心思活络起来，悄悄转动手腕，想与林楚楚十指相扣，熟悉且的聒噪声音就在脑中炸响：


    “警告！警告！请宿主保持安全社交距离……”


    这tm的。


    牵个手都不行？


    “你能不能闭嘴？”


    江时彦戾气极重，“真想弄死你！”


    救赎系统：“警告！警告！宿主存在危险想法，请立即打消，立即打消！并采用积极和谐的方式救赎目标。”


    “……”


    走在前方的林楚楚手一抖，慌忙松开，连步伐都快了不少。


    江时彦略一迟疑，跟上去：“姐姐等等我。”


    视线若有所思的瞟过林楚楚两边透红的耳廓。


    呵。


    这举动。


    该不会听得到吧？


    系统：“不可能！”


    林楚楚一脑门子问号，什么不可能？


    ——


    珍江饭店三楼，303包厢。


    大部分人都撂了筷，只有极个别的还时不时夹上一筷子。


    林楚楚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真饿惨了。


    更别说身边还有一个专职“伺候局”的。


    “姐姐吃这个”


    色泽诱人的肉沫脆皮茄子。


    “还有这个”


    垂涎欲滴的啤酒鸡翅。


    “这个也好吃”


    金黄酥脆的茶树菇。


    通通都夹进她面前的盘子。


    但凡吃慢了一两口，里面的菜都得溢出来。


    林楚楚鼓着腮帮子按住那只“可怕”的手：“学弟，别忙活了，你自己都没吃上几口。”


    江时彦眼角微微扬起：“看你吃这么香，我也饱了。”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手背处传来，一想到这只手曾经也……


    他甚至产生了些许快感，呼吸的节奏也起了细微的变化。


    林楚楚反射弧依旧很长，还在合计这人是不是在调戏她？说她秀色可餐？？


    另外半边胳膊就被程雅拽住，也便顺势松了手，把头靠过去：“怎么啦？”


    程雅烦躁地撸了一把短发，视线掠过林楚楚，眼神不善，“不是说不熟吗？往我这边坐坐，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她阅男无数，一眼就看出那小子不对劲。


    白瞎了那张脸。


    真龌龊！


    林楚楚不明就里，摆手道：“不行，我真吃不下了。”


    程雅：“……”


    刚刚不吃得挺欢实的吗？


    李君豪正跟社团成员探讨明日行程，一扭头就瞧见程雅黑着张脸，想笑又立马憋住。


    到底是谁敢惹这位姐？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疑惑，程雅意有所指：“恶心得吃不下饭。”


    李君豪：？？？


    谁恶心？


    江时彦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等下再打包一只烧鸡吧，程雅姐姐喜欢吃。”


    李君豪：？？？


    跟烧鸡又有什么关系？


    林楚楚瞄到程雅桌前那一堆鸡骨头，点头附和，“可以可以，省的半夜饿。”


    程雅：“……”


    完蛋。


    是背刺的感觉。


    另一边经其余社团成员一致投票通过，定下了明日行程——爬苗禾山。


    四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需要准的物品，毕竟还要在山上过夜，东西必须得带全了。


    她们几个大一就进了社团，不同系，平时一起的时间不多，偶尔赶上社团活动还是这个来了那个有事来不了，总凑不齐。


    眼看大三都快开学了，才有机会一起出来旅游，还是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然兴奋。


    “对了，防蚊液咱们得多带两瓶，要不怕不够用！”


    “没错没错，那我还带保湿喷雾不？”


    “带着也行。”


    “我想想还需要什么……”刘珍珍托了一把镜框，目光不自觉扫过桌对面，那个叫林楚楚的女孩正侧头跟身边闺蜜讲话，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缕发尾正被一根手指悄然勾住，然后又缓慢地打转。


    她赶忙收回视线，怕被发现。


    磕到了，这回真磕到了！


    这顿饭，直到散席，十来个人又溜溜达达吹了一路晚风，林楚楚都没有听到电子音再度响起。


    不是要救赎吗？


    怎么没动静了？


    要不要试探一下？


    临进客栈门口，她终于找到机会落到后面，隐秘地拉住江时彦的胳膊，期待能听见电子音透露更多有用的消息。


    江时彦立住脚跟：“怎么了？不想回去？”


    没有如愿听到电子音，林楚楚有些失望，“那倒不是，就是想跟你个好友……”


    她收回手。


    原来身体接触并不会触发系统。


    林楚楚拿出手机：“你扫我？”


    “好。”


    江时彦面上不显，实则心中欢喜。


    不枉他这一路上刻意的保持距离。


    好友也加完了，林楚楚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了，索性半真半假的打个哈欠：“有点儿困了。”


    江时彦十分识趣：“快进去吧，姐姐早点休息！”


    ……


    晚上8点整，5018房间。


    程雅这边刚换完睡衣出来，就闻到一股勾人的香味儿，刚转晴的脸又黑了：“楚楚！你那鸡能不能给我拿远点儿？！”


    林楚楚举着一双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我先给你拆好，半夜饿了起来吃也方便。”


    “你是真闲的没事干了……”


    这口气，看来是不想让她往下咽了。


    程雅走过去坐下：“别告我你真信暗恋你的那套鬼话！”


    “那倒没有。”拆完烧鸡，林楚楚摘下手套：“我又不傻。”


    “真的？”


    “比真金还真。”


    程雅这才松出口气，“那还差不多。”


    随后又忍不住提醒，“小心那小子对你图谋不轨。”


    林楚楚没接话，伸手拿了瓶矿泉水，站那拧了半天，愣是没拧开。


    “手滑……”


    程雅“哼”了一声，夺过来，随手拧开，这还不够，又一并又拧开两瓶：“拿去，使劲喝！”


    “就这小身板，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叫人欺负了都没法反抗！”


    “……”


    “你倒是给个反应呀！”


    “我都默认了，你还要什么反应？”


    林楚楚抱着水走到房门口回头：“对了，明天你要是想跟他们去爬山，千万别叫我，我这小身板可折腾不起。”


    程雅：“……”


    砸脚了。


    关上门后，林楚楚才敢抬起不停颤抖的右手。


    只是用力拧了几下瓶盖，还没拧开，怎么就抖成这样？


    自怪梦开始，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