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蹊做事雷厉风行，颇有林鹤栖之风范。


    午餐饭点已过，原本虞瑾还在暗自欢喜，心想等到陆言蹊回来，她总算可以去吃饭了。结果连粒米都没吃着，就又回到了昨日才乘坐过的悬浮飞车中。


    江近屿照例坐在虞瑾身旁，两人中间隔着条狭窄的走道，以此为界，互不干扰。


    鹿筱和秦朗坐在后排，而陆言蹊独自坐在前排。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盒压缩营养棒，由前至后地分发给每一个人，示意他们先补充能量。


    虞瑾郁闷地啃着营养棒，有些后悔在早餐时吐槽了食堂的小馄饨，哪怕很难吃，至少也是一碗热气腾腾地肉馅小馄饨。


    任务地点在六区，悬浮飞车导航的预计行驶时间是七小时二十六分钟，意味着虞瑾今天午餐吃营养棒，晚餐吃营养棒，而且大概率得熬夜加班，夜宵也只有营养棒。


    原本她还想着靠镜中人的异能，省去漫长的路程。但是很可惜，复制异能为数不多的弊端之一就是不能存档，她去复制新的东西，就必然会覆盖掉旧的东西。


    虞瑾也不能为了保存镜中人的异能，而放弃复制林鹤栖，否则他们的团队作战就少一个强力输出，多一个可有可无的搬运工。所以七小时二十六分钟是她必经的磨难，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日子过得，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但除了虞瑾以外，她的队友们似乎并无不满的意思，尤其是后头那两个，亢奋得像是要去郊游。


    鹿筱一天天使不完的力气与手段，要她出去打打杀杀，她自然高兴。可虞瑾不懂秦朗跟着乐呵啥。


    他是个辅助型异能者，遇上危险存活率最低，况且他都毕业两年了，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总不会是新鲜感作祟吧。


    工作还这么开心，虞瑾用两个字形容他：怪咖。


    一路上众人睡睡醒醒，中途还下车透了两回气，无聊了就嚼营养棒，一根接一根，浪费着陆言蹊貌似无穷无尽的资源。到达目的地时，各个都吃饱睡足，精神抖擞。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悬浮飞车停在一排错落有致的房屋前，和昨天虞瑾见过的住宅不一样，虽然这儿显然也被变异鸟群袭击过，高层楼房已经没剩几块好玻璃，可整栋大楼的结构竟然保存得还算完整，表面也没覆盖太多植物，像是有人专门清理过。


    鹿筱问秦朗：“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秦朗回答她：“我感觉很危险。”


    鹿筱无语，不再理他。


    虞瑾和鹿筱一样，权当听了句废话。


    唯有陆言蹊知道秦朗的正确使用方法，侧过头来追问他：“在哪个位置？”


    秦朗伸出手指，顺着第一层往上数，最后停在了第八层的位置，那儿有块完整的玻璃，在月色的映照下，蒙上了一层水一般澄澈的光。


    陆言蹊的命令言简意赅：“跟我走。”


    虞瑾进入大楼时，看见大厅两侧的电梯居然在正常运转中，两排鲜红的数字一格外刺目，仿佛会在人们眨眼的一瞬间，像融化的血液一般流淌下来。


    不要在诡异危险的任务地点乘坐电梯，是最基本的常识，所以他们径直走向楼梯间。区区八楼的路程不算太长，用来活动筋骨刚刚好，陆言蹊打头，虞瑾垫后，一路走得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然而就在虞瑾他们顺利抵达八楼时，秦朗脚步一顿，他说：“‘它’下楼了。”


    陆言蹊随即安排秦朗与江近屿下楼堵截，如果空间太大截不住，把它逼上来也行。


    但以虞瑾多年被堵截的经验来看，目标哪怕是兔八哥异种，都不可能从江近屿的手中逃出去，谁让这个世界上光速最快，光系异能最适合搞抓捕工作了。


    果然几分钟过后，江近屿和秦朗带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从下方走了上来。


    小姑娘没穿防护服，瘦小的身躯裹在一件宽大的白色外套下，看身高与面容都不像个成年人，因为过度惊恐，所以怂怂地把自己缩成了更小一只。


    从训练营里出来的女性平均身高都有一米七五左右，像陆言蹊这样的一米八二个子也并不少见，男性则平均一米八，江近屿和秦朗均以达标。


    平时他们内部相处的时候，没觉得自身外形会带给他人压迫感，可如今面对着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女孩，就立刻被衬托成了五个巨人。不怪人家惶恐。


    似乎是为了消减她的恐惧，陆言蹊单膝下蹲，隔着头盔与她面对面交流：“你想袭击我们？”


    小女孩不搭话，她哆哆嗦嗦地想要后退，却撞上了虞瑾的腿。


    虞瑾朝她粲然一笑，可惜光线不好，她看不到。


    看到了更吓人。


    陆言蹊的耐性很快耗尽，本来她就不像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对待敌人更是无情。


    凭空变出一个防毒面罩扣在小女孩脸上，她喊虞瑾的名字：“给她看看你的异能。”


    虞瑾听话地举起右手，手掌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变成一团扎眼的光，宛如一台浓烟中的电焊机。其余人不约而同地集体远离了她，生怕被她的火星子溅到。


    小女孩更是被吓得紧贴墙壁，恨不得变成一只蜘蛛，好飞檐走壁地逃离此处。


    陆言蹊趁热打铁地恐吓她：“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它能烧穿你的骨头。”


    “你对我们心怀不轨，而我现在还肯给你机会，是看在你仍有价值的份上。”


    “如果你不能证明这一点，那么……”


    “那么别跟她废话了。”鹿筱也在一旁听烦了，她向陆言蹊提议：“先把这个小坏人给烧了，再把这栋楼给烧了，管它什么沈铭还是沈昊，统统一起烧了。”


    众人：“……”


    难怪留级两年呢，也不知道谁更像坏人哈。


    鹿筱嘴上放完狠话，又去群里留言：“坐七小时二十六分钟的车，就为了在这里欺负一个被推出来当炮灰的小女孩，我们的工作未免也太体面了。”


    虞瑾认可鹿筱的一半观点，他们现在的样子的确太不体面，可是她不认为眼前的小女孩，一定是个被推出来的炮灰。外表有迷惑性的敌人多了去了，就算只是一个孩子，孩子的恶毒有时也能远超人们的想象。


    在鹿筱的助攻下，小女孩终于大破防，哭哭啼啼地开始交代。


    她说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异能者被关押在这里，他们都是从各地被抓来的流浪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抓，也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直到今天才有人放她出来，说只要她能杀掉今晚进入大楼的入侵者，就可以重获自由。


    “抓你的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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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铭？”


    陆言蹊打开她的系统，取消掉隐私模式，将悬浮屏展现给现场的每一个人观看。屏幕上放着的，正是沈铭十年前的照片，他满脸意气风发，却在不久以后，成为了全世界的梦魇。


    小女孩连连摇头：“不是，我只见过两个男人，其中有个男人的手臂，昨天变成了机械义肢。”


    “沈昊。”鹿筱用手肘碰了碰虞瑾：“我以为沈铭最多做点邪恶实验，怎么现在都开始搞人口贩卖了？”


    “人口贩卖就是为了搞邪恶实验吧。”


    “太邪恶了。”


    鹿筱又猜测：“其实我觉得，另一个没断臂的男人，也不排除就是沈铭。”


    “有道理，整个容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想，五六十岁的人整成小孩的外型都没问题。”


    说完，大家一同望向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秦朗由衷感慨道：“如果沈铭为了躲避世界政府的追杀，不惜把自己整成小女孩，那我……还是有点敬佩的。”


    “敬佩个鸡毛。”鹿筱围着小女孩上上下下地打量：“又不是非得从根上变，有的东西，变变表面就得了。”


    这话小女孩听懂了，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差点原地蹦起来：“我是女孩子！我从生下来就是女孩子！你不信可以验身的啊！你来验你来验！”


    “好了好了。”眼看话题都跑偏了十万八千里，陆言蹊赶忙纠正道：“继续，屏幕上的这几个人你有见过吗？”


    屏幕上切了张勘测六组的集体合照。


    小女孩被气得都忘记了害怕，回答陆言蹊时也有了小情绪，没有先前那样温顺：“见过！只是没有穿照片上那种，和你们一样的衣服。”


    “他们也在这里吗？”


    “在啊。”


    陆言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关闭了系统。


    她直起身来，示意小女孩前方带路。


    虞瑾的眼皮忽而跳了跳，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过程绝对不可能顺利。


    可是以他们团队的战斗力，即便前方有埋伏，哪怕小女孩就是沈铭的部下，交战起来的话，对方也绝不可能占据上风。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开战，在他们进入这栋大楼的时候，就发起进攻，现在可能都已经分出胜负了。


    沈铭浪费这么多时间，兜兜绕绕的，究竟想做些什么？


    就在虞瑾思索之际，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太对劲，最明显的就是声音。太安静了，安静得很是不寻常。


    其余人显然也感受到了，纷纷将视线投向窗外，想看看今夜是否无风，才会如此静谧。


    可窗外模糊一片，没有月光，没有树影，只有大团大团的雾气，把整栋建筑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而小女孩继续若无其事地在前方走着，她连蹦带跳，越走越轻快，越走越迅速。


    “站住！”


    陆言蹊和虞瑾同时喊道。


    但小女孩非但没有停下，反倒开怀地大笑起来，稚嫩的童声像一曲恐怖歌谣，令人毛骨悚然。


    数道光芒从她身后袭来，犹如闪亮的金蛇，顷刻间缠绕上她的四肢与躯干。


    然而江近屿的光绳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小女孩在她凄厉恐怖的笑声中，化成一团雾气，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