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仍然是那么美丽，甚至如同拂开了灰尘的血玉明珠，愈发美得惊心动魄起来，甚至他的表情也仍然是有些温柔的。可这份温柔，却不再是脉脉的水流，而是柔软的蛛丝，再是千丝万缕的纠缠，也不过是捕获猎物的杀人利器，森森使人从足底开始发冷。


    “嗯？想要解读？”叶涟绯笑了，很亲切地说，“比起用毒，你还差得远呢。因为那本毒谱，本就是我写的啊，阿惜。”


    叶惜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叶涟绯从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如同俯瞰一只在他脚边的蚂蚁，一点点的戏谑与漫不经心，他很随意地抽了他一巴掌，把他的脸整个抽翻过去。


    嗯，舒服了一点。


    从蓝雪花谷到这里，有好一段路，暮行风没有用灵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于是叶涟绯也很有耐心，给足了叶惜震惊的时间。


    可他竟然接受程度良好，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竟然笑了。


    他不仅没有任何伤心，眼里还渐渐浮现出疯魔一般的兴奋。


    叶涟绯挑挑眉，掏出一瓶药。


    ——前世，在只见一线天的牢笼里，叶惜掏出一瓶药，强行给牢笼里的人灌下去，他无视他的挣扎，说，“哥哥啊，你实在有点不听话，这瓶药会让你骨肉酥软，再无法动用半分灵力，为什么老想着下山呢，你就在这里，做一个永生的囚徒吧。”


    ——“药我特意加了一点你喜欢的梅子味，不难吃的。”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出去你以为活得下去吗？能做仙君的炉鼎，你至少能活下去。”


    因为这份梅子味的药，他终于压抑不住魔气，不得不求助于魔尊，导致最悲惨的结局。


    现在，叶涟绯捏住叶惜的双颊，也给他强行灌下了药，“这瓶药会让你骨肉酥软，再无法动用半分灵力，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啊，做这份药的时候，我不小心加了好多黄连，哥哥用心做的，一点也不许吐出来啊。”


    冲天的苦涩几乎让人无法忍受，可叶惜真的每一口都喝下去了，看上去津津有味，“黄连吗？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甜蜜的黄连。不过我想问一下，我日日与毒药为伴，寻常毒药早就药不倒我，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紫甘草、洛心莲、藏灵花，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药材吗？”


    如此学术的问题，叶涟绯很乐于回答，“因为在这之前，我就已经给你下了数十种药了，今天只是用最后一味牵出所有的药效。哥哥毕竟太弱了，只能使些小手段。”


    “你日日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我的唇上也没少擦啊。你不是老觉得我的嘴唇很甜吗？”


    “哈哈哈哈”，叶惜骤然爆发出剧烈的笑声，他的身体已经愈发虚弱，可他的眼里却反而愈发狂热，“不愧是我的哥哥。”


    他阴森森地说，“哥哥，你真的很美，我好喜欢你啊。”即使是这样心狠手辣的时候。


    他说好喜欢，不是假的，好感值真的从90%跳到了100%，恨意值也跳到了50%。


    但他接下来的话根本不像爱，而是恶狠狠的，“你这样对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叶涟绯歪歪头，笑了，怕的还是你不来找我呢，毕竟你还差50%的恨。


    遇到叶惜的时候，他全身重伤，几乎手脚筋脉全断，叶涟绯也一点点挑断他的筋脉，让他回到从未被他捡到时那样。


    叶惜一声未吭，只红着眼睛看他，眼里不知是恨多或是爱多。


    叶涟绯也不想这么残忍，但没办法，他是打工的，要满足委托人的心愿——将他加诸在他身上的痛，全都一一奉还，回到当初，就像从未救过他。


    既然是回到从未救过他的时候，那当然是当时怎么重伤，现在就怎么重伤。


    面不改色地将他手脚筋脉全断，暮行风快回来了，叶涟绯迅速作了一个阵法，非常稀薄的灵力，却每一分都用得精准，阵法之中，攀爬出无数白骨，扯住叶惜，要将他拉回曾经被救回的那个黑暗之地。


    全程，他都默不作声，在即将被彻底拖入深渊的前一刻，他才忽然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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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抓住了叶涟绯将要离开的脚踝。


    明明筋脉都几乎全断了，他的手却仍然紧紧扣住了他，就像是积攒了全部的力气，都用到了这一刻。


    他说，“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叶涟绯淡淡地看他，那些这具身体对于他的痛楚，曾经一直缠绵在这具身体里，如日夜哭泣的怨灵，但这一刻，那部分痛苦好像都渐渐地消散了。


    叶涟绯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温柔而残忍地凝望着他，“因为那个会对你无限包容，即使遍体鳞伤，也依然温柔对你的人，早就消失了。”


    他不是“他”，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


    可叶惜不懂，他通红了眼眶，忽然恶声声地说，“可是是你变了！是你变了！！”像是不甘，像是沉积了多年也得不到解答，他在无数苍白骨爪中挣扎，声嘶力竭，“你忽然变得懦弱，变得可笑得优柔，为什么要装成那个样子，从救我的时候起，你就从来不曾优柔懦弱过！你是这么教我的！……”


    叶涟绯才不管他，任务已经告一段落，这种世界支柱之一不会死得那么轻易，他等着他升级完回来，让他完成最后的50%。


    他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不够强大的人，就连恨意，也是无力的。”这样的恨意，远不足以提供他灵魂的养分。


    希望他可不要让他失望。


    素衣的身影转身离去，黑亮如水中墨痕的及腰长发背对着他，依稀仿佛回到了曾经他将他从极暗之域背回来的样子，那是，他向他走来，那是，他背着他，一步步走出泥泞。


    但现在，他一步步地离开了他。


    千百根贪婪的白骨包住了他的脸，只剩一只眼仍然偏执不移地看向那个背影，那些愤恨、不甘、执着、迷茫，最终都落下了，只剩一声再也说不出的祈求，“不要丢下我，哥哥。”


    可那个人已经推开门出去，似乎在与刚回来的少年说话。


    陈旧的竹笛被他攥在手中，狠狠刺入掌心，白骨阵将他彻底淹没，最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