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茂顺势勾下腰，从窗口翻入屋内。


    他来过一次，凭着记忆轻轻松松找到苏旎的床位。月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如同精心雕琢的瓷器，细腻而优雅。


    他望着她脸颊，又羡慕，又妒忌——年轻真好啊。就是因为她想独享年轻的容貌，所以才不愿意帮他的，对吗？


    明明她有实力，明明她可以……


    他紧了紧袖中的匕首，这次他绝对不会失手了。


    “能不能不要总是深更半夜来找我，我日常早睡早起，你每次来我都睡着了，更何况男女有别知不知道？”


    苏旎从床上弹起，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不顾丁茂震惊，摸索他藏在袖中的匕首摸索出来，“又是匕首……”


    “你看看你，不好好修炼就只能用这样的武器，再不好好修炼，这样的武器你也用不好。”


    随即，将匕首甩进墙体，扎进几寸深。


    丁茂吓得两眼瞪大，双手自觉举过头顶，惊地半天说不出话，“你......你怎么知道！”


    “你有门不走，便要走窗，翻个窗户还能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地跟着炮仗一样响半天，我想不听到都难啊。”


    丁茂不说话，只能死死盯着苏旎，一幅宁死不屈的模样。他什么都做不了了，杀也杀不死，求也求不下，修炼也修不成……他什么都做不了。


    丁茂越想越气，最后硬是气得连掉几滴眼泪。


    真哭了？


    苏旎看见他的眼泪，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你不是被关住了嘛，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


    他不是被梵镜带走了吗？系统还说他还被关进了千杀殿审问……他怎么会水灵灵地出现在这里？


    “你......你别管，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丁茂随手摸干了眼泪，神情有些不自在，“还不是为了赴约，说好三天的，你今天必须给我答复。”


    苏旎点了点头，早就决定要帮他，她也没必要再为难他了，“同意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


    “现在！”丁茂心要跳到嗓子眼了，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她反悔。“我来不及学了，你直接对我施法吧！”


    苏旎轻轻叹息，面前的丁茂像着了魔般，她再阻拦也无济于事。


    “颜定千秋，岁月无痕，定！”


    苏旎周身气动，星星点点的光亮穿入丁茂脸，白光像一条条丝线，在他脸上编织一张面具，由内而外地发光，到熄灭，他的脸会永远留住他最美的样子。


    好疼，像是温温热的小刺在扎他的脸，疼得他忍不住哼唧。


    半晌，他的疼才稍稍减缓。丁茂一睁开眼，就开始满屋找镜子，直到真真实实看到了自己的脸，才长吁一口气。


    永远年轻的脸，甚至比之前还漂亮一点……


    他噗呲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左摸摸右看看，他的眼睛像是被点燃了般，闪闪发光，“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去烦刘胜男了。放心，再也不见！”


    说完，他便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苏旎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无垠的月色中。


    美丽的容貌，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宿主，系统识别不了此问题，请换个问题提问。】


    “......”


    人机……


    求转人工。


    “师弟，丁茂果然被放出来了。”封安陡然睁开眼，急道，“我方才见他出了苏旎的门，还活蹦乱跳的，一脸的高兴与得意。”


    游珩轻轻颔首，如他所料，苏旎满足了他的愿望。


    “不过，丁茂被放出，我们就有机会审问玄青烈了。”


    有关丁茂与妖邪的事，全盘托出，恐引起骚乱……


    游珩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证据不足，他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说他自己钻了空子跑出去的。”


    而且这样的事，证据缺头断尾，也定不了他的大罪。若是提前将事情捅出，打草惊蛇，更是不好。


    上位者的错，总是会有千千万的人，用着千千万万的借口堵塞。哪怕是被牺牲，抑或是牺牲自己，都会有千千万万的小喽啰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所以，即便结果显而易见，即便他平日也有所察觉。但关乎他人清誉的事，也要再三思量才能说出口。


    可悲可叹，玄青烈也是长庚仙府老人，一道师祖，竟然与妖祟为伍。


    “今日他找此借口脱罪，明日他便能找另一个借口脱罪。”封安一脸愤慨，对此结果不甚满意，“想逃罪的人总有千千万万的借口，更何况，有恶存于世，总会养虎为患。”


    一条大鱼，若是鱼线太细太脆，就算能钓到鱼，也能被鱼轻易挣脱。


    “夜深了，师兄，此事择日再议吧。”


    择日？今日复明日，一点小事，不知道又要拖到到何日。


    封安心里不满，甩袖离开，直奔千杀殿。


    夜空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似画一般的静谧美好，敞开的窗也正巧像在独播一场皮影戏。


    苏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右睡不着觉，只能看星星戏找乐子了。


    丁茂青春永驻了，岂不是七老八十岁了也还长这样的一张脸？


    如果他只呆京城生活，几十年不老，那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都跑来长庚仙府求她施咒？


    哎……


    都怪师祖，为何要暗示她答应丁茂的请求。


    苏旎越想越多，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找了张道纸，画下这几日才学的传音符。


    这边的游珩刚准备闭眼休息，面前突然浮现出几个字：


    “师祖没睡吧。”


    这么聪明？居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游珩望着空中那几个字，难抑唇角，暗暗得意。他又起身，找出许久未曾用过的道纸，画下传音符咒：


    “没睡，我年纪大了，觉少。”


    师祖真是……怎么还记恨这个！


    老年人是不是都特别在意自己的年龄啊。


    苏旎又画一张传音符，捏着符箓的边角凑到长明烛旁，哆哆嗦嗦，不敢下手。


    这长明烛也忒狠了些，火焰圆圆胖胖的，看着乖顺，谁知撩起的火星子会这么伤人！她的手直接被烫破了皮。


    下定决心，一鼓作气，苏旎把传音符往长明烛一扔就闪开：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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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我有事想请教你，不然问睡不着！”


    游珩轻轻敲了下她的门，“何事？”


    哇！随叫随到，这符真厉害。


    苏旎扯了件外衣披在身上，三步并两步，连忙跑去给他开门。


    她一见他就笑了，眉眼弯弯，语笑嫣然，“师祖好厉害！”


    游珩怔了怔，随即撇开眼，躲过她亮晶晶的目光。无意见她的手掌，有块小黑斑，“你手怎么了？”


    “我的手？刚刚被烫伤了，没事的……”


    苏旎话还没说完，手腕被游珩抓过去。不同于往日一贯的温和，他紧锁着眉头，目光死死盯着她的手背——原先被火燎到的肌肤，已全然变了色。


    一大块黑，与她白皙的手极不相称。


    “这长明烛真是与众不同啊，跳过水泡结痂，直接色素沉淀了。”


    游珩本是一脸严肃，看着苏旎笑嘻嘻地开口，眉头才有所松动，“这正是长明烛的特殊之处，你怎么会被火燎伤？”


    “我不是想传音给师祖嘛……”


    “你是直接烧符纸传音的？教符箓的师长没有教你如何使用吗？”


    “教了，教了，”苏旎连忙开口，现在的游珩有点儿可怕，她埋下头，弱弱开口，“我这不是想省着点灵力嘛……”


    ……


    游珩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苏旎偷瞄他一眼，正巧对上那双墨色的眼眸。他正直直注视着她。


    苏旎赶紧撇开眼，她现在确实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灵力很重要啊，哪里都需要灵力，想早日飞升，还是能省则省最好吧。


    不过受了点伤痛而已，她还没说什么，他做出那副样子干嘛。


    好像她亏欠了他似的……


    苏旎成功说服了自己，猛地直起腰杆，挺着脊梁骨做人，“小伤小痛而已，这有什么的。”


    游珩轻叹一口气，黯然开口，“下次不要这样了，你要灵力，我输给你便是。”


    有什么好省的，长明烛本是给她驱逐尸气用的，结果她却被长明烛烫出一块尸斑。


    有什么好省的！


    游珩牵起她的手，凝聚一团灵气，暂时掩盖住那块黑色的尸斑，“你说有什么事要请教的。”


    苏旎被那一插曲吸引，全然忘记是自己有事问他，“我是不懂，师祖为什么要帮丁茂。永驻青春面容，这本来就是违反常理的啊。”


    游珩淡淡道，“你不是许诺过他吗？做人要言而有信。”


    “我又没输给他！”


    一生倔强的苏旎，明明没输，要是能公平比一场就好了……


    “我观他命格，日主无依，财杀太旺，有横死之相，就算你不施驻颜术，他死时也没老。”游珩像是宽慰她般，全盘托出。


    苏旎瞪圆了双眼，而后默默叹了口气，用尽手段，费尽心机，到头来是一场空，说他可恶是真的，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悲之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人之所以不同于兽，就在于人总是有太多想法。”游珩转头问她，“你想去见见他现在的模样吗？”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