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夏时

作品:《春秋二记

    作为暗虚的王尊,终焉的鹃城春秋世有继承自先前王尊的部分。这部分看上去广袤无垠春秋境,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澪君时期——便是神木氏的神域。这神木氏的古老神域,因为与暗虚的春秋世甚有渊源的缘故,故简单命名为“春夏乡”。


    而他的任务之一,便是定期前来查看有无异象。


    神木氏的神域里,亿万繁星亘古浮烁,映照出华丽的山川岫泽,还有其中一棵棵如同外界精心雕琢的树木盆景一样,十足遒劲美丽、老干新枝的古老神树。这些神树或生于磐石,或折于壁缝,或明秀于水边,或蓊林于山坡,无论春夏,都花开满枝,不分秋冬,果实累累。


    终焉撑着竹筏,行游在碧秀山岫间的曲折明水中时,看去只觉像是一幅幅的古木画卷。因为明珠的光明到底不比日月,所以鹃城春秋的天色长年累月地泛黄,如同古老的书卷颜色,因而愈增古意。


    想起在挼蓝春秋中奋力督建《帝业图》的熊健等山水郎官们,终焉不禁笑而摇头。想他们若能得见,势必要雀跃连天,一连作什么《寒林秀枝图》、《古桃远山图》、《双枣明水图》等等。


    终焉肩头的杜鹃很能记路,不一时,便带他到神木氏族人聚居的虎啸杏城。族长夏渔歌照例亲自前来城下的冬雀渡头接引,长身俊约,背手而立,笑道:“尊上又来巡查啰?”


    终焉忍俊不禁。笑将竹竿交给旁边的年轻人,走上渡头笑道:“对。”因为是自幼相识的好友,所以感情也很能开得起玩笑:“看看你有没有私吞星珠。”


    夏渔歌笑而挽其手,边走边道:“这实在不敢。”


    终焉便笑,问起春夏乡内有无异状。


    夏渔歌笑道:“不曾有。你要去亲自泣笋台看看么?”


    终焉含笑:“职责所在,不敢不看。还有今年夏采们新添的明珠册籍,我也要查的。”


    夏渔歌笑一声,也不再言说什么。便先领其去泣笋台。一切如常,隋昭仍旧躺在台上永眠,清朗的面容看上去安详且宁静。看上去,好像这位神木氏最初的族长只是睡着了。当然,他也确实还活在世上。只是处在生死之间,永远不会再醒来。


    终焉略含悲悯地注目一会,便为之掖好被角,转身与夏渔歌去夏府短聚半天。夏渔歌看着直叹:“你这人,就是为人太温柔...”


    终焉赧然不已:“千万别这么说,我狠起来你也知道,没人比得上我。”


    夏渔歌笑而不言,问起外界的最近时事。终焉一一告之,行步之间,但见虎啸杏城桃红柳绿,遮楼蔽阁,笙歌隐隐,万千祥和,往来皆安宁,烟火俱安稳,不禁万分羡慕。夏渔歌叹笑,回首望向泣笋台道:“还不是那一位给我们换来的。”


    终焉不禁叹气,也说不上羡慕不羡慕。便也不再讨论这个往日问题,而是与夏渔歌把臂走进夏府,笑谈今朝。


    南秋山城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东衡也事情少却许多,傍晚时分便得以下值。先跟玄鸟乌衣传信,说今晚他去喂银杏果和柳叶儿。然后便跟兄弟们说今晚不一块吃了,含笑婉拒兄弟们想去玄鸟乌衣的春秋世逛逛的好奇心,顶着打趣走进了洒蓝。


    小银杏和小柳叶开开心心地来迎接他,被挨个抱一抱,就乖乖地在卧房里写作业。玄鸟乌衣看着俩孩子一天大似一天,也不能总放着玩儿了,于是五月以来新添一个写大字的作业,并且今下午跟东衡商议:“柳叶儿跟银杏分不开,在外面找夫子也不合适。我看蓝师哥那里很有琴棋书画兼通、性情温默可亲的姑娘,或许可以先给我们家宝宝们做两三年开蒙的夫子。”


    “开蒙之后,孩子也大了,可以送去暗虚接受正规训练。或者,直接在建起来的维夏学宫读书习武也好——到时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


    东衡听得含笑不已,岂有不应之理。便煎完槐花鸡蛋饼、熬后山药红枣藕粉粥、炒完松花青椒山鸡块等四菜一汤,喂两个崽崽吃完晚饭,便告诉他们上学的计划,再联系大师兄,请一个女夫子过来。


    蓝梅闻言而笑:“我知道,玄鸟乌衣看上我这里的姊妹们了。”


    东衡脸热,尴尬道:“师哥,别打趣我了。他是正经...”如此辩白一番。


    蓝梅笑得不行,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你想歪了。”好歹听师哥笑道:“我的意思是,袨袀希望我这里能出一些女夫子去维夏学宫。”


    东衡:“...嗯。”面皮已经烧熟了。


    蓝梅笑道:“先问问银杏和柳叶喜欢学什么。开蒙读书,这倒不难,我这里的姊妹们个个能教。能找到毕生所爱的事业,才好找专门的先生——这也是清棠那边的教育方法。”


    东衡认为师哥讲得确实有理。便先问宝宝们喜欢学什么,两个摇着尾巴听的小崽崽碰头嘀咕一会,最后一个说想学画画,一个想烧瓷器并且习武闯江湖。


    东衡不禁叹笑。蓝梅静静听了,笑道:“好。如此我便请艾鱼容姑娘和珠零姑娘去——你现在在哪里?”


    东衡忙道:“师哥,请让两位先生来盛稷皇城。我不日便回去。”


    如此便商量下了。又通知祈哥接待。而后便跟玄鸟乌衣说这情况,玄鸟乌衣笑道:“以后银杏和柳叶联合开一家陶瓷店吧?银杏给你画,柳叶你来烧?”


    小奶牛猫觉得很可以,就挺起胸脯嗯嗯点头。小银杏也觉得不错,还认真地打小算盘:“我们赚十两银子,你四两,我四两,还有二两给衡叔叔和袨哥哥...”


    两个监护人笑得不得了。俩小毛球已经兴致勃勃地讨论以后瓷器店是叫“枣花铺”还是叫“银杏庄”、开始画设计图纸了。


    东衡便笑而走开,去窗前跟玄鸟乌衣再说会话儿。说起来也不过是些琐碎的事情,玄鸟乌衣笑而说起左知秋先生原来还有三位兄弟,其中一位名为“严客辞”的先生,年纪才可二十七八岁,笑道:“可见我这位师爷是性情中人,只论投缘,不管年庚的。”


    东衡笑,说起帝放对南秋山城今后的安排:“简公子的算法太费性命,陛下不许他再用了。”


    “那以后南秋山城还对前来求助的虚无开放么?”玄鸟乌衣问。听声音像是在啃水果,问起来却是在吃花心藕,非常脆甜。玄鸟乌衣笑道:“我准备婚宴的果盘上放这种嫩粉如玉的藕,已经着纵王去订购了。”


    想起大师兄带来的心理阴影,东衡怒笑:“显得你花心是么?你彤华宫的姐姐妹妹还没处理呢!”


    玄鸟乌衣笑得不行,一语不发只啃藕,看来是真的非常喜欢吃。东衡尽量正经道:“南秋山城会继续开。但除非90%以上的虚无,不会再让简清扬算,算也得净君到了再算。其它的,每半年我去处理一次——如果没有申请进入云华的无,这半年一来也免了。”


    “毕竟进入云华的条件,说实话,对无而言或许比较苛刻。”


    “我这两天在收尾,就是围绕整个南秋山城,做一个困虚无的囚笼。也就是说,今后南秋山城,将属于【无】们的生活之地,也算是困守他们的牢笼。当然,这也算是妄先生对我的考核。”


    “对了,鍪和嵚以后留在南秋山城驻守。”


    玄鸟乌衣大大啃了一口脆藕,笑了:“嗯?他俩?没笑话你?”东衡佯怒:“你说呢。”却也是忍笑不住:“我给兄弟们都发了请帖,基本上都赶不来。不过据说贺礼能给咱俩装半船。”


    玄鸟乌衣笑。如此煲了半天的通信粥,最后玄鸟乌衣温声问:“什么时候回程?”


    “七月初一吧。”东衡笑,也不问玄鸟乌衣的归期,知道肯定晚。


    玄鸟乌衣笑道:“从南秋山城走的时候,再给我个信,我好给你个惊喜。”顿了顿,笑道:“不瞒着你了——我去蓝缘的森罗城巡狩时,可以顺路去一趟沐清府,陪你去看望清江君。”


    东衡笑靥如花。


    六月三十,对“231号碎琼—温菘”并入清棠一事,玄鸟乌衣率先对有天氏大天官表示祝贺。随后各方国君也纷纷致贺。因此一事,渊穆在有天氏也迈出了可喜可贺的一步。


    有时候说起人的气运,所谓是否是天命所归,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仿佛此人一走上这条路,就会有各种机遇在等着他。


    至于温菘的老柴为什么没有惹事,纯属他爱玩心眼、不在武力值上用心,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重要性。于是等老柴悠悠醒来,已经被绑的严严实实、嘴里都塞了白布,只能呜呜地瞪视从杏花湾摇橹离开温菘的笠,笠回头一笑,还吹了声口哨。


    老柴气得再次昏过去,还吐了口血。


    对这个麻烦的芋头,笠觉得贼难缠,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能塞的人。便冷着脸找老爷子,道是这般这般,我给扔哪里合适。


    老徵:“...你先等等,找找有没有红花栒果林,给他喂百十来颗再说。那是他储藏正气的地方。”


    笠叹了口气,回身看看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的黄牛和昏死的老柴,“其实死了也行。”还是暂时停船,爬上右侧的鄢陵山坡,兜了一衣摆和二十麻袋的红果回来,挂在岌岌可危、将要沉船的木船的船舷上,给老柴当口粮。抓了两把塞他嘴里,无奈道:“杯水车薪。他早已心存死志。”


    “那就丢下他。”老徵道。“再给他留封信。”


    笠挑挑眉:“哦?”


    老徵给儿子支招:“就写——”


    [好好活着。孤想称帝的时候,再回来找你。]


    “骗他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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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笠咬着木炭笔,将老黄牛赶下船,扛了老柴上黄牛背,指挥去找大夫。想了想,添上一句:


    [二十麻袋红果我带走了,算你今年上贡。]


    老徵静静地听再次响起的摇橹声:“...笠。”


    “嗯?”


    “不管我对荔妃和春华夫人如何,你是我最爱的儿子。”


    “......”笠扔了信帖到水里,骂道:“有病。”


    商衡的方池里,正飘落榆钱。


    赵无业正在一旁写生。跟他的具有多重含义的名字一样(无业游民或者不要造业),他也很喜欢榆钱这种具有多重谐音意义的东西。


    他和无狱之所以出现在商衡,属于走有天氏的例行流程。从盛稷回来的人,一概要接受审查,这倒也罢了。最烦人的事,要接受评判。


    而商衡干这行的刺史,是最最烦人的。因为一张嘴啥也不会,就会喷。非常犀利,且让人如芒刺在背。真不愧是“刺史”之名,说话贼带刺儿。


    在等无狱的时间,他便在楼殿外的榆钱方池边消磨时间。顺便缓缓,毕竟匡危的审问里,很有些让老牌权臣也遭不住的问题。


    诸如:“你做这个时间长了,真不会爱上这等重权在握的感觉?”


    “别人是演戏,我看你像是本色出演。你怎么解释?”


    “这次你做权臣,据统计,共收敛金银财宝XXXXX两,圈地XXXX顷吧啦吧啦吧啦……比上辈子的财产总额增长15%,本事见长啊无业兄。”


    …你就说匡危是不是有病。


    对此,赵无业只有一句回答:“这都是因为我具有敬业精神。”而后两手提起衣摆,平平正正地忽闪忽闪,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再悠悠地端茶而饮。非常从容淡定,且油盐不进。


    匡危冷嘲热讽地走完程序,发挥完刺史的价值,就把卷宗签字盖章,驱赶赵无业出清霜殿。并发了二十贴清心池的温泉券,强制他先去度假二十天。


    赵无业踏出殿门后,仰望荫蔽青雀飞檐的槐针枣刺,回头道:“这刺儿都没你们刺史多啊。”


    险些被召回重审。


    而对无狱,匡危明显地温和许多,照例问问题,赵无业听着是:


    “跟你哥做事,他做错了,你不纠正,难受吗?”


    小乖乖回答:“难受。”叹气。实诚道:“不管是做我哥的儿子还是做我哥的爹,看着他当权臣,我都很难受。但他是我的至亲至爱,既然执意如此,我只能跟他一起同生共死。”


    匡危很是同情,又问:“功夫有撂下吗?”


    “没有。”


    “盛稷这一甲子春秋多了什么好吃的?”


    “哦,那多去了,什么松瓤鹅油卷酥,透花糍、酪樱桃、藕丝糖…”


    赵无业眯起眼睛,看着水上的四字萍,听小笨蛋报菜名。


    最终,无狱轻轻松松出来了,看他哥的设计图纸上,已经多了七八种青玉铜钱的样式。各个都很好看。


    赵无狱踌躇。赵无业瞥他一眼,“想要两个玩儿?”


    赵无狱嗯嗯。


    赵无业的嘴角微微勾起来:“还是要送人?”


    赵无狱:“……”赵无狱沉默一会,坚持道:“我不送人,我自个玩。”


    赵无业看着商衡刺史的人已经走在冰花小径上,要监视他去白荷温泉山庄休假疗养了,便从怀里取出两片四字萍的青玉花钱,转身扔给小弟。


    赵无狱抿着唇角,眉梢难掩欣喜地双手捧住。


    赵无业负手而去,心道方才怎么说的,榆钱榆钱,年年有余钱。也是榆钱榆钱,余情尚未了呵。


    赵无狱手攥青玉花钱,望向距离商衡两千八百里的莲勺,那里的青砖缝隙里,或许生长着一株青青的小榆,已在初夏的时节笨拙地绽开细枝上青绿的嫩叶。


    结束上午的工作,匡刺史终于得以走出清霜殿,翻飞踏上枣花下的青雀雕檐,站在其上伸个懒腰,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虽然,他可能天生比较适合刑讯,但也得承认这事干多了有碍心理健康。


    靠在殿西的精雕细镂山花上,匡危随手摘了两颗小枣,团在手里盘完。


    如此放空半天,大概于他而言,是最惬意的事情。


    他一直觉得,时间就该用来无所事事地浪费,任由春秋流失,难道没有成就的人生就没有价值?


    不是吧。


    他眯起眼睛,最终选择闭上眉眼,枕着手臂,躺在绿枣枝叶的清荫下,听着风流过木果悬鱼的声音,感到一切都在舒适中远去了。


    如果说清棠人的生活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那大概也就在于此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