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魂体再次醒来时，便已经在躯体之外。它顺着气味找到这破宅，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人占了！更加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动不了他！


    如果是其他的魂体，自己大可以直接将它掐死，可郁真不行。魂体很清楚地知道，如果碰到他，自己立马就会魂飞魄散。


    郁真并不知道它内心的纠结，“既然你在这个躯体里呆了十八年，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魂体却不理会郁真，只是缩在角落里仇恨地凝视着他，嘴中发出的磨牙声愈发清晰。


    郁真无法，只能等到明日，看看新的“来客”愿不愿意告诉他真相。然而，不等明日到来，新“来客”便已迫不及待。


    当天夜里，他们趁郁真熟睡之时，将他用麻袋套起，拖到院内乱棍殴打。郁真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起初麻袋内还有些闷哼声，不知何时连声音都没了，直到渗出血痕才肯罢休。郁真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到，只听他们淬了几口，又狠踹自己几下，才丢下棍子满意离开。


    郁真本就虚弱，如今连痛也喊不出，恍然间昏迷过去。


    然而，这一昏迷却让他的意识陷入深渊。他本能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却感觉无数藤蔓将自己缠绕，将自己拉入几段黑白梦境中。


    几息之后，郁真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跪在大殿之上，有一双手正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顶，他刚想抬起头看看那人是谁，画面一转，他又御剑站在云端之上，一名白衣少女驾着云鸟飞在自己前面，他想询问，一开口却是让少女注意安全，莫飞太快。画面再度急转，郁真看到面前跪着一人，而自己则双手持剑向他的头颅砍去。


    画面急急转换，郁真或立或坐，或哭或笑，或持剑或握杯，或与众人一起，或独身一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不知名的记忆。郁真强行稳住心神，在几次转换之间，终于在一张画面中捕捉到刻有“渔平”两个字的石碑，不待他仔细查看，眼前便闪过一道眩光，再一睁眼，就是现实中正午灼目的阳光，旁边是魂体咯吱的咬牙声。


    “…死吧…永远别醒…还给我…最完美的脸…最完美的身体…”


    魂体早就发现有人意图不轨，却没有告诉郁真，就是想趁机夺回身体。郁真晕倒后，它欣喜地发现他的生命体征正在流失，可还不等它高兴多久，郁真便睁开了眼。


    魂体以鬼生最快的速度，缩进角落黑暗中。


    郁真忍着疼痛从沙地上爬起，血色混着尘土使原本素白的衣袍变得脏乱不堪。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朝着院内水井走去，却摔倒在地。


    郁真头脑发昏，眼前雾蒙蒙一片，隐约看到门外有个身影。他努力聚焦着视线，却无法控制意识的消失，再次昏迷过去。


    而那个身影，正是隔壁的竹桃。她曾在宣明府做工，也见过郁真几次，只觉得这个人脾气不好，事情又多。


    听说郁真搬来自己隔壁，她胆战心惊了好久，幸亏他没来找自己麻烦。直到今中午，自己在院中劈柴时，突然听到隔壁房间“咚”的一声。竹桃回想起昨晚凌晨隐约听到的棍棒殴打声，担心搞出人命，便悄悄地在门口观察，却看到他晕倒在地。


    竹桃理智上觉得自己不该掺乎这事，万一郁真醒来，赖上自己呢？可她又没办法放着昏倒的人不管，于是咬咬牙，踌躇着走上前去。


    “...你...你怎么了”，竹桃微微弯下身子，用手指戳着男子的后背，可惜郁真已经失去意识，没办法回应她。


    许久没看到回应，竹桃脸色煞白，颤抖着手去探郁真的鼻息，又迅速撤回。


    还活着...竹桃左看右看，觉得还是先把郁真搬进房间。她费了好大劲，又去叫了竹马寿平，才合力将他移到床上。


    等郁真再次醒来时，见到的便是竹桃试图喂自己喝水的情景。他反应过来，想要道谢，却吓得竹桃瞬间跳起，连连后退，半碗水也扣在郁真胸前。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打得你！”竹桃躲到寿平身后，对方也忐忑地护着自己，警惕地看着床上的男子。


    郁真缓缓直起身子，扯着浸湿的衣领，渗进的水刺得伤口发疼，“我知道，多谢你们救我。”


    竹桃见郁真语气温和，倒跟以前不同，揪着手指走到床前，“...不好意思，弄湿了你的衣裳。”


    “你是为了帮我，我怎么可能怪你”，郁真抬起头，向二人露出友善的笑。


    竹桃脸上一红，从前郁真趾高气昂，皮相再好也显得人凶，自己总不敢靠近。但如今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他说话应该不打紧。


    “...你以后别骗人了...他们应该就不会打你了。”


    “我有点忘记之前的事了，你可以告诉我吗？”郁真想趁此机会，了解事情原委。


    “你真忘啦？”竹桃难以置信地望着郁真，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郁真这才恍然大悟，只是还有些事不明，“你说的宣明真人是谁？”


    竹桃似乎以为他被打击到失忆了，脸上浮现出同情之色，“宣明真人是第一仙门的剑门大长老，也是如今世上品阶最高的剑修，所以人们也称他为剑尊。”


    片刻之后，见郁真无甚反应，犹豫着开口，“...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郁真摇摇头，他现在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场梦境，或许真如魂体所说，自己是侵占它身体的孤魂野鬼。


    “你知道渔平是哪里吗？”


    “渔平？”竹桃苦思冥想一番，但自己去过的地方不多，实在没听过这个名字，于是看向寿平。


    许久未说话的寿平也摇头道：“附近没有这个地方。”


    郁真料想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待竹桃二人离去后，看向角落柜子中的魂体，“你听过渔平这个名字吗？”


    那魂体依然不理睬他，只是重复着“还给我”以及刺耳的磨牙声。


    郁真叹了口气，“若你帮我找到渔平，或许我可以把身体还给你。”


    如果自己真是孤魂野鬼，那占着别人的躯体确实说不过去。


    那魂体听到郁真这样说，立马冲到他面前。它离开人类□□太久，已经开始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你说真的？你用灵魂发誓！”这个世界受天道制约，以魂魄起誓必然灵验。


    “我用灵魂发誓，若这具躯体是你的，等我到了渔平就还给你”，郁真伸出手，说出对等契约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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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魂体狠狠瞪着郁真，觉得此人奸诈无比。之前说“找到渔平就还”，发誓的时候却加了两个条件，偏偏他还一脸诚恳。


    不过它转念一想，郁真只说“若这具躯体是你的”，却没说“是原生躯体”。这副躯壳本是无主的，天道必会判定这条规则无效。那么实际上，魂体只需找到“渔平”，然后将郁真带过去。至于去哪儿找“渔平”，这世界上多得是重名的城镇，随便找一个就是！


    想到这里，魂体不再犹豫，握住郁真的手，完成对等契约。随后二话不说，立马出门寻找。


    魂体走后，整个屋子安静不少。郁真回想起昏迷时见到的梦境，自己手持一柄墨色长剑，似乎是一名剑修。


    这一想法点燃了郁真心中的火花，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一点茧子都没有，不知能不能拿起长剑。


    郁真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但梦中的景象却令他熟悉无比。尤其是那柄长剑，仿佛与自己同根同源一般，若是能再一次握住它...


    郁真笑自己痴心妄想，如果梦境真的是自己生前记忆，那么自己就是已逝的亡灵。


    接下来几天，郁真安下心思养伤，虽然没人找麻烦，但仅存的食物就要消耗殆尽。


    郁真如今身无分文，收的礼物尽数奉还不说，那魂体积累的财产也被洗劫一空。现在活下去都成了问题，他决定去城中看看有没有赚钱的门路。


    郁真顺着记忆，向城中走去。一路上，虽遭到不少白眼，但无人做出过激举动，似乎是知道自己失去记忆。


    然而即便这样，等郁真站到招工的酒馆门前时，却依然遭到了无情拒绝，其他商铺也是如此。导致他在城中转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收获竟只有地上捡到的一个铜板。


    郁真玩着铜板，百无聊赖地在城中广场上乱逛，突然被一阵吆喝声吸引。


    “来咯快来咯，一个铜板十次机会，打中五发就得一块灵石！”


    “请问一块灵石能换多少个铜板？”


    摊主正在叫卖着，听到这样没常识的问题，以为有人找茬。抬头一看，发现郁真站在人群后面询问路人。


    那名路人似乎不认识郁真，也不知道他的名声，看见郁真便直了眼。郁真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道：“一块灵石换五百个铜板。”


    郁真道谢后，这名路人想与他搭话，却被摊主拦住，“哎哎这个小哥，可小心点，你后边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骗子！”


    郁真倒也不恼，他穿过人群，从桌子上拿起“弹弓”，同时放下那枚铜板。


    那摊主见他拿出铜板，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在旁边等着看他笑话。


    郁真却不着急开始。他刚才观察了一轮，上一个客人有几次明明已经瞄准铁圈中心，打出的飞弹却会自动漂移，且是不定向的。


    “快点快点，想作弊是吗？”


    面对摊主的催促，郁真从罐中拿起一颗石子，右手持“弹弓”瞄准圆心。一发击出，那石子擦着铁圈外围飘过，果然没中。


    郁真仔细观察着手中的“弹弓”，再次拿起一颗石子尝试，却仍无法打进铁圈。


    摊主见郁真三四次都不中，笑容不断加深，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