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将五花大绑，捆成活鱼的卫衍抬到了厢房内。


    卫衍与众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憋出话来。


    “...”


    “都是老熟人哈。”


    蒋川绾吩咐下人为少年解绑，松开了柔韧服帖的绸缎。


    卫衍“哇”地一声窜到了羡枝身旁，控诉他们的恶行。


    “刚刚镜辞安冲进去救你，我在外面打掩护，寡不敌众就被他们绑了去。”


    “这绫罗实在奇怪，竟如何都割不断——”


    “幸好你们没事——”


    “不然我就——”


    镜玄冷冷抬眼，反诘道：“不然怎么样？”


    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卫衍的肩膀，使劲捏住，“咔哒”声骤响，钝痛瞬间传遍卫衍的全身。


    镜辞安似笑非笑，语气幽怨。


    “不许碰枝枝。”


    “！”卫衍心中装满了疑惑，这不是平常的镜辞安。


    刀刃锐利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已然落在了卫衍的脖子上。


    羡枝紧急拦住了镜辞安伸出的胳膊。


    锐器掉落碎成两半，卫衍的魂也飞了出去。


    “镜辞安，不许伤人！”


    少女回头安抚了下灵魂出窍的卫衍：“一时说不清楚，我们等会要去西市给镜辞安找解药。”


    “辞安没有。”


    镜辞安委屈攥住羡枝的衣角，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他自己拿的刀刃。”


    在场气氛凝结，全部人石化在了原地。


    “污蔑！简直是污蔑！”卫衍哀嚎，跪求清汤大老爷明鉴。


    “闭嘴。”镜玄拽住卫衍的衣襟，将其拖出了厢房。


    “我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羡枝！你看他弟！”


    卫衍的声音越来越远，夹杂着无法分辨地呜咽声。


    “你这小孩简直目无尊长，我比你大！！”


    “再吵就把你扔去喂蛊虫！”


    “...”


    霎时间鸦雀无声。


    “西市戌时前便会关闭，届时丰州城的夜晚极不安全，务必小心。”


    蒋川绾说完，将手中的玉石令递到了羡枝手中。


    “这是渡月阁通行的令牌，如若遇到困难，拿出令牌即可。”


    “多谢。”羡枝忽而想起了追溯镜，悄悄靠近了蒋川绾的耳畔。


    “渡月阁的秘宝可是追溯镜碎片？”


    蒋川绾立刻懂了她的意思，轻轻在少女的手心写下行字：


    在镜玄手中。


    羡枝心知肚明点点头，随后和镜辞安共同离开。


    提及秘宝，唯独旁侧的付迷津似有隐言，重重目光宛如乌云遮掩。


    “迷津？”蒋川绾见付迷津略有不对劲。


    “姐姐，你当真要帮她？”


    蒋川绾不言，用双手捂住逐渐微弱的灯火，低温蜡温热地触感缓慢流淌。


    “乱世浮萍，女子生存尚且不易，更何况像羡枝这般危机四伏地漂泊。”


    “迷津，我们能帮则帮。”


    白天，她是凉王府名动宏都的小妾蒋川绾，而夜晚她才是名满天下的扶卿公子。


    “走，我们——”


    “开阁。”


    “是，姐姐。”


    渡月阁的大门再度被打开，依旧是宾客络绎不绝，歌舞升平未有休止，是丰州城最繁华的地段。


    “这西市哪有高人？”


    卫衍环顾四下，大都是卖西域香料，绫罗宝石的摊贩。


    “喂老头，你是不是世外高人？”


    镜玄揪住了路边算卦的老人，语气恶劣地逼问。


    “你干什么！快松手！”卫衍惊呼。


    “你们镜族怎么这么粗鲁！”


    镜玄发怒回头，表情阴沉问道：“你说什么？”


    羡枝实在忍无可忍，给卫衍和镜玄每人一拳头槌。


    “砰”，“砰”错落有声。


    “辞安乖，枝枝不捶辞安。”镜辞安默默扯住羡枝的衣角，眼神可怜。


    羡枝无奈叹了口气，扶起了那位差点被镜玄谋杀的算卦老人。


    “小姑娘，多亏了你，老朽的腰差点散了。”


    “你们说的世外高人嘛——算是找对人了。”


    卫衍两眼放光，握住老人的双手，期待道。


    “是你？！”


    “非也，非也。”


    “不过老朽会算卦，你们只需略施财帛即可获——”


    羡枝无语凝噎，回头道：“我们走。”


    “诶诶，那不如我送你们一卦。”老人拉住了镜辞安的劲装，“我看你天资异禀，异于常人。”


    “你前半生命途多舛，少至亲真情，可偏偏你的命盘被巧合更改过。”


    “你的姻缘——”


    老人摸摸花白的胡子，顿了顿。


    “不在此世间。”


    “若是不能行则止步，恐怕将孤命单存。”


    镜辞安的目光忽而沉暗，背对羡枝如全然换了个人般。


    “孤命单存？”


    “老朽见你有缘，送你张符以保佑顺遂平安。”算卦老人掏出了张神秘的符纸，送到了少年手中。


    镜辞安目光回到羡枝身上。


    枝枝正在看着自己。


    少年将符纸握在手上，向老人乖巧说了声“谢谢”。


    “快走了，马上就天黑了。”卫衍在前方催促道。


    “你的蛊蛇可别脱手吓坏了别人。”羡枝悄悄提醒道。


    若是引发人群的注意，恐怕找世外高人更是遥遥无期。


    “不用你说。”镜玄气哼哼道。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镜辞安的手里冒出蔟蓝色的火焰，将那张符纸烧成了灰烬。


    而后，少年装作全然不知，继续待在羡枝的身边。


    “这西市的高人果真难以寻得。”羡枝喃喃自语道。


    腹中空空如也，说来还未曾吃顿正经饭。


    恰巧众人经过香飘四溢的富贵楼，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开什么玩笑，我们来西市不是为了吃——”


    付迷津话音未落，嘴中就被羡枝塞了块酥香的白云糕。


    “这是富贵楼的特色糕点，味道如何？”


    羡枝不紧不慢地夹菜，刚想将菜送到嘴巴，就看到镜辞安筷子未动，目光紧紧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也想吃？”


    少女迟疑将菜放入镜辞安的碗中，但少年依旧不为所动。


    羡枝只好将筷子塞入镜辞安手里，做出吃饭的动作。


    “你吃。”


    “镜辞安这是怎么了？连吃饭都不能自理了吗？”卫衍埋头苦吃，见此画面感到惊异。


    “他现在还是孩童心智...”羡枝扶额。


    摸不透镜辞安的心思。


    少年迟缓拿起了羡枝塞来的筷子，尝试在碗中夹起片青菜。


    “啪嗒”又重新掉回了碗中。


    镜辞安一脸无辜地看向羡枝，摆明了意思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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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羡枝依旧不死心，再次重复了遍夹菜吃饭的动作。


    “再试一次。”


    镜辞安作罢，选择再次尝试夹起碗中的菜叶。


    这次成功夹起来了，但没超过三秒，“啪嗒”青绿色的菜叶掉到了桌上。


    “...”羡枝望向委屈巴巴的镜辞安，完全发不出脾气。


    镜辞安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但明明致幻迷药的药效还没有过，镜辞安不像是演的。


    羡枝只好耐下心来，为他重新夹了碗菜。


    而后迅速手快地将菜全部塞入镜辞安口中。


    “枝枝，真好。”少年无害朝羡枝微笑。


    镜玄没眼看自己崇拜的哥哥变成了这副模样，心不在焉地与他们同桌吃饭。


    只要找到那个世外高人，治好哥哥一切都会好了。


    届时再借机除掉羡枝，卫衍他们也不迟。


    富贵楼中宾客众多，人影重叠，羡枝忽而在人群中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身形姣姣，银素的服饰尤为显眼，发髻上的丹青玉簪晃动如飞蝶。


    是何月泱！


    羡枝迅速拨开人群，冲到了摩肩擦踵的大街上。


    然而她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人山人海当中。


    “何月泱！”少女尽力呼喊。


    没有任何回音。


    “你怎么了？”卫衍跟随上街，疑惑问道，“突然就冲到街上了。”


    “我刚刚看到何月泱了。”羡枝慌忙回答。


    “就是她，我没有看错。”


    “但她为何就这样走了？”


    卫衍耸耸肩，摇头道：“兴许是你看错了。”


    “这里人多眼杂，有相似之人也正常。”


    还未等羡枝反应过来，头顶夜空中的烟花骤然绽放，宛如银河攒动，烟花落在枯败的树上星光熠熠。


    “枝枝。”镜辞安将羡枝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


    紧接着，少年缓缓流露出真情。


    “不要留我一人。”


    羡枝恍惚间愣神，用手比划绽放如花蕊的灿烂烟花，轻声回答道。


    “光阴转瞬逝，而你常留我心。”


    “崩啪”骤然炸裂的烟花在镜辞安的心底开放，少年眼中盛满了展露笑颜的少女。


    不自觉间，微笑也慢慢爬上了他的嘴角。


    “公子要不要买副狐狸面具给这位小姐呀？”


    旁边商贩暗搓搓发现了商机，热情推销摊位上的面具。


    羡枝见各个面具雕刻用心，纹样细致，色彩绚烂，于是伸手挑选了两副相似的狐狸假面。


    “就要这两副了。”羡枝付了面具的铜钱。


    “枝枝。”镜辞安呼唤朝自己走来的少女。


    羡枝假意笑了笑，趁镜辞安不注意，把手里眯眯眼假笑的狐狸面具套在了少年的脸上。


    “你戴这个，像你。”少女摸摸镜辞安的脑袋。


    随后，羡枝戴上了做鬼脸的狐狸面具。


    “你啊，以前就像满肚子坏水的坏人，表明温柔无害，背地里是要吃人的。”


    “我从前跟你合作，日日都担心自己会被你吃了。”


    “你们镜族人都是这个脾气吗？就连镜玄也是...”


    羡枝在镜辞安身侧喋喋不休地讲话。


    四周火树银花，欢声笑语紧紧相簇拥。


    少年疏忽间隔着面具吻上了羡枝的唇。


    一时间，天地皆寂静，唯独剩下烟花飞天的绽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