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恬一听，讶异地望向仍在沙发里翻阅文件的程越，她眸光闪动，努力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内心的慌乱：“你是说——我的老板是他？”


    顾一鸣耸了耸肩，轻笑一声，扮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假惺惺地说：“几个亿呀，可不是小数目，没办法，你也只能以身相……还债，还债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苏恬表情凝固，全身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扣她身份证说她欠债几个亿的人是顾一鸣，带她来这个公司办理入职的人是顾一鸣，等她入职询问是否签了劳动合同的人也是顾一鸣，她第一次进到这间办公室，站在大班桌前的人还是顾一鸣。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苏恬的脑子也一直晕乎乎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是顾一鸣，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环。


    她的“债主”是程越啊！


    从始至终，一直是程越。


    可她，却偏偏给忘了。


    以至于现在，弄了这么个大乌龙不说，昨晚还跟大老板弄得很不愉快。


    要是知道她的顶头上司是程越，再给她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像昨晚那样对他啊。


    苏恬忽然抬手一拍脑门，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顾一鸣送她离开后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原来自始至终是她欠程越的，而不是欠顾一鸣的。


    苏恬怪异的动作引起办公室内另外两人的注意，程越瞪了一眼顾一鸣，抛去一个“你有完没完”的眼神，而顾一鸣则是一副“不关我事呀”地耸了一下肩，绕过大班台，走到苏恬的面前，低下头探看苏恬低下头的脸。


    苏恬这会儿正在自责，悔不该啊，气得直想跺脚。巧不巧此刻视线里多出一双锃光瓦亮的尖头黄棕色皮鞋，贱不兮兮的，苏恬连想都没想直接上去狠踩了一脚。


    这一脚踩的除了顾一鸣本人脚上吃痛地增加了些许负重外，苏恬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没留下一点痕迹。


    踩完她还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小跑到程越的面前，曲着膝、半躬着腰地跟坐在沙发上的人赔笑：“周五晚上是我态度不好，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会原谅我的，对吧？”


    程越的目光从文件上缓缓移上来，此时的苏恬眸含秋水、眉梢温婉，甚是养眼。


    他身体微微后仰，轻扯了一下唇角，声音平淡：“这都几天了，才知道错？”


    苏恬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到顾一鸣讥讽味儿极浓的声音从身后插了进来：“怕不是知道史蒂芬是你老板怕被炒鱿鱼才认错的吧。”


    苏恬一噎，很是无奈，她没理顾一鸣，本能地伸舌头润了一下唇，对着程越解释：“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我这人吧，独立惯了，不习惯别人的关心，所以……”


    “What?”顾一鸣嚎叫一声，“他会关心你，哈哈哈……你大白天的做梦呢吧？”


    已经连着两次说话被顾一鸣打断，不被尊重苏恬认了，但明明一个大活人站在他的面前还被忽视，苏恬就不乐意了。


    她站直身子，表情严肃地看着顾一鸣，问：“作为程总的助理，我想请问，你是哪位？”


    “哟，摆上谱了……”顾一鸣坐到程越身旁，上身倚靠着沙发，左手悠闲地搭在沙发背脊上，翘起二郎腿，对苏恬答非所问：“这就对了，以后阿猫阿狗的再派你去给谁做助理，就拿出现在这个气势。”


    见苏恬眼底就要冒起一层火焰，顾一鸣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色，指着身旁的程越补了一句：“我跟你一样，也是给他打工的。”


    “秘书啊。”苏恬瞳孔微微放大，觉得有些意外。


    毕竟顾一鸣把自己包装得像个十足的有钱公子哥。


    不过，丁助理刚才说了，他们团队里还有个男秘书。


    回想起这几日所接触到的顾一鸣，苏恬便更确信了顾一鸣这个男秘书的身份。


    程越懒得听面前这两人胡搅蛮缠的对话，他放下文件夹，起身回到大班椅那儿坐下。


    顾一鸣压根没想到苏恬嘴里说的“秘书”两个字会跟自己扯在一起，也懒得细问，摆摆手提醒苏恬：“这个不重要，你俩继续。”


    苏恬回头看了一下已经坐到大班椅里的程越，扭回头瞪了一眼顾一鸣，带着埋怨的语气小声问：“我刚才说哪了？”


    顾一鸣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提醒道：“你不习惯他关心你。”


    说完扯着喉咙阴阳怪气地问程越：“你不会真的有关心她吧？”


    程越刚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资料，一抹阳光照射在他的身后，将他清俊的面容映上一抹暖色，他孤坐高位，眉目如画，气度矜贵高雅。


    这一刻，格外的赏心悦目。


    这样的程越，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顾一鸣也不敢再造次，顾一鸣双手举起，一副灰溜溜的投降状，“好好好，不耽误你工作，我走。”


    “回来。”


    程越言语简洁有力，字字如铁锤般落下般不容反驳，顾一鸣原地180度转身。


    “下午市A大校园的巡回演唱会，你去！”


    “我去？”


    见程越脸色倏然沉了下来，顾一鸣赶紧解释：“不是，我这是个问句，不是脏话。”


    顾一鸣解释完接着又问：“老马呢？这是他项目部的事啊。”


    顾一鸣最不愿意去演唱会现场，现场条件有限，没呆在办公室里舒服。


    “老马他爸今早住院，请假了。”程越并不理会顾一鸣的态度，低头投入下一项工作。


    “那老王啊，事业部老王也行啊。”顾一鸣脑子飞速地在转动，搜索可用的“人才”。


    “老王也有事。”程越淡淡回道，脸色沉得更深了。


    “这项目部和事业部就没人可去了？我去算什么呀，演唱会我就能听个热闹，这我不专业呀。”顾一鸣仍在极力找借口。


    程越松开手里的鼠标，双手十指相扣从容地搁在台面上，目光投向顾一鸣身前的苏恬，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命令的口吻交待：“你下午陪他去。”


    “我？”猛地提到苏恬，苏恬本能地反问了一下。


    “她？”顾一鸣跟苏恬同步发出质疑。


    “不想去？”程越没理顾一鸣，看着苏恬轻声问。


    “不会！”苏恬很乐意去，毕竟她现在没事干，正等着指派任何呢。


    况且，是去校园巡回演唱会，她都没参加过，即便是以观众的身份她都没去过。


    苏恬说不出的高兴，大跨几步便站到了大班台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我去主要做哪方面的工作？”


    程越先是越过苏恬瞟了一眼顾一鸣，投去一个“看看人家的工作态度，再看看你的工作态度”的眼神。


    “听歌。”程越简短回答。


    “听歌？”这个命令有点意外，况且这是工作，苏恬必须得问清楚：“就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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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就好了吗？”


    “她能行吗？”不等程越回答，顾一鸣走上前来，酸不溜溜地埋汰了一句。


    程越侧目一瞥，假意命令：“那你一个人去。”


    顾一鸣双手齐举，一副投降状干笑，“别，她能行，我看她能行。”


    顾一鸣接过程越递过来的资料转交给对苏恬，板起脸一副上级对待下级的态度交待：“叫你去听歌可不是听热闹，要做好笔记。”


    苏恬用好奇的眼神转眼看了一下程越，程越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缓缓说：“这里有所有参赛人的履历，演唱会是晚上六点半开始，你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们。”


    苏恬点了点头，对程越给的建议给了回复，但她的目光自从程越抬腕那一刻起再未离开过。


    腕间流转，勾勒出非凡的轮廓。


    那里是一枚精致不凡、格调高雅的男士腕表。


    以程越的身份和地位，不是顶奢也是高奢。


    她微微皱眉，为什么有种在哪见过的熟悉感？


    程越查觉了苏恬的异样，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腕间，问：“怎么？”


    苏恬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愣了一秒后，随便扯了一句：“前几天没见你戴过，好精致、好漂亮。”


    话毕，苏恬才反应过来跟男士不能用以“漂亮”一词，立马追加了一句话：“嗯，我的意思是，您很有品味！”


    说完苏恬不怕死地朝程越竖了个大拇指，不等程越反应过来，夹抱着资料一溜烟儿小跑了出去。


    苏恬五岁开始学钢琴，十三岁过了十级，十五岁能弹多个演奏级曲目，但因学业繁重，本打算高三毕业后再考的，可就在她高二那年，家中出现变故，钢琴跟着她家的房子一起抵押拍卖，她跟钢琴的缘分就此结束。


    进入大学后苏恬未能进到钢琴社团，只好加入了管弦乐团，各种弦乐器成了她的新宠儿。毕业后对音乐的追求并未停止过，她又换了一个新赛道，即参加歌唱比赛。


    小的时候苏恬对音乐的态度是一种忠诚，再大点便由忠诚变为了责任，等到家中突逢变故，音乐对她而言，已然成为了一种情怀。


    怀念曾经的美好，怀想失去前的拥有。


    这种情怀让她受伤的心灵得到慰藉，在音乐世界里找到一处栖息之地。


    她喜欢音乐，这种喜欢可以是站在台前的表演者，也可以是坐在幕后的参与者，亦或者是隐在网络下的聆听者。


    就像此时，她在网上一首一首地搜索参赛者简历中列出的歌曲名，静静聆听。


    当然，所有参赛者的简历苏恬上午已经翻看了三遍，该了解的差不多都已了解。


    高校巡回演唱会有多种形式，而“星跃”这次应该是着重于从一众参赛者中选出可造的人才。


    这是苏恬的猜测。


    毕竟程越只是给了她一叠纸和一个“听歌”的任务。


    没多交待一个字。


    苏恬正沉浸在婉转悠扬的旋律中，突然马晓琰风风火火地小跑过来，神情凝重。


    苏恬连忙摘下耳机，就听马晓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快，丁助理让你去一下3106，现在、立刻、马上、now！”


    她家伙，一口气炫了好几个不同声却同义的词，看来麻烦不小啊！


    苏恬立刻起身，深吸一口气，问：“怎么了？”


    “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