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起，她又称他为萧云起……


    萧云衍冰凉的手一把抓过郗瑶的领口，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觉得萧、你觉得我未来会登上皇位？”


    郗瑶迎上他骇人的目光，看着他脸上浮现起的，如前几日般恨不得杀了她的熟悉神色，一字一顿用力道：“未来的事，一时又怎么说得清呢。你从小独得你父皇恩宠，说不准你父皇哪天真的将那太子之位从你哥手里抢过来也未可知啊！”


    她不顾萧云衍愈发阴郁的脸色，继续刺他：


    “你和你哥的矛盾不正在此吗？你哥为何如此讨厌你，不正是因为你父皇给你的偏爱吗？你敢说你完全感受不到这回事，还是想说你哥是天生坏种，没有缘由地就是看不惯你，从小立志就是想杀了你吗？”


    郗瑶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看着他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她完全不在乎，她只想无所顾忌地将心中所知和盘托出。


    她偏要试试他清不清楚太子要杀他，偏要试出他如今究竟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偏要揭开第一天初见时，他声称自己和太子关系亲密的虚伪面具！


    “那晚张娘子的确听到了石宝爹的声音，但她三人躲在暗洞，石宝爹究竟有没有真的杀人，只有他自己和山上的那些尸体知道。”


    “我想你已然知晓，张娘子的爹娘哥哥十几年前全是被山匪杀死的。她若有良知，就不会包庇石宝爹。你清楚，她真正想保护的是张石宝和张妞妞！”


    郗瑶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重重地振动着萧云衍的耳膜。


    他攥紧她的衣领，双眸紧紧盯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瞳孔里映出的是她那张不怕死的倔强的脸，耳边是她咬牙切齿说下的却充满怜惜的话。


    她真的是个刺客吗？


    是个手上沾满鲜血，想杀了他萧云衍，但却想让张家母子活命的刺客吗？


    他慢慢收回了些力气，却没有放开她，反是在她意外之间忽然开了口：


    “你不怕张娘子在说谎吗？”


    作为一个皇子，他从小被教育的就是不能轻信任何人说的话，因为没有人会真的把真心全部剖开给自己看。


    所以张娘子方才的那番话、甚至于柳树村李铁匠说的那些话，还有……


    萧云衍又将郗瑶拽到离自己更近的距离，好完全看清她眼中掩藏的所有的情绪：


    “你别忘了，自你第一天被我擒住，你口中说了多少谎话。”


    说完，他就松开了郗瑶，眸色深沉，对着她嗤笑一声，不等郗瑶回答，转身就要离开。


    “你既然觉得张娘子在说谎，那又为何偏要答应她的恳求？”


    郗瑶看着他的背影，看着屋外耀目的阳光，缓声说道：


    “殿下，你才是真的心软了吧？”


    ——————————


    杨夏村的东边，苍龙山的山脚下，上百具村民的尸体被放在刚挖好的大坑旁，官兵从山上搬来大量的杂草枯枝，在坑旁垒地比人还要高。


    张娘子跟在一位官兵身后面，她一边将村民的名字告知他，一边让身后的石宝和妞妞跟着自己，对着眼前每一具乡亲的尸体下跪磕头。


    官兵一边将死者姓名登记造册，一边看着这母子三人，心中不免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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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夏村是前几年刚建成的新村，当时边疆仍有战火，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战争结束后，又有一些退伍的老兵无处可依，于是朝廷让每个州县收留一部分百姓和老兵，建成一个新村，供他们休养生息。


    杨夏村就是其中之一。


    可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年安生日子，却被山匪给毁了。


    周围这些丰收的稻田，如今再无人收取。


    村民姓名终是被登记完毕，上百具尸体被放到深坑之中，周围官兵将燃烧的火把一齐扔了进去，火焰瞬间在干草上蔓延，眨眼间便窜天而起，熊熊的火光映在周围一众人的脸上。


    郗瑶看着空中的浓浓的黑烟，回身走到百米远的张娘子身旁，看着她带着儿女往刚挖好的坑中埋土。


    张娘子挥着铁锹，一捧一捧的泥土砸在石宝爹的尸体上，她脸上泪水一行接一行的砸上泥土，无声混进了坑中，与尸体埋在了一起。


    “石宝、妞妞，过来磕头。”


    张娘子没有给他立碑，只在坟前立了几块碎石，她耷着眼皮，将两个孩子拽到坟的西边，正对着那几块碎石，又正对着那边熊熊燃烧的村民的尸体。


    “对着东边磕头。”


    两个孩子只知道爹死了，被娘埋在了坟里，再无法活过来。


    他们哭地撕心裂肺，张娘子跪在地上对着远处那片火光，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吧，不是给你们爹磕头，是给那些惨死的乡亲磕头。


    以后每天的日头升起，你们爹都要给这些村民磕头，受他们的唾弃，下轮回地狱。


    他哪里配和那些村民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