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宗众人最终追查到梁茴消失的小巷内，千淼真君开启了往昔如风阵。


    阵法绘制出这个小巷里五日前发生过的事。


    黑暗的窄巷内，和之前一样，粗布麻衣的少女捂着红肿出血的脸颊，一瘸一拐地步入巷内。


    梁茴满心满念都想着要找白府讨要工钱。


    于是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抹焦黑的阴影。


    向繁白心中惋惜——难道这也是阴影魔？


    难道真如夏荆蛰所说，是那两个广寒宗修士不慎放入的？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心底多多少少有一些线索中断的失落。


    然而，下一秒。


    异变突生。


    众人以为是阴影魔的阴影挪到梁茴的脚底时，骤然撕裂开，梁茴一时失察，掉入了地面上凭空长出的缝隙中。


    “这是！”千淼真君第一个认出了，她立刻向营地传音。


    萧卿浅是第二个认出来的，面上满是惊愕和不可置信。


    究竟是什么，叫两位元婴修士如此惊讶？


    向繁白盯着那缝隙，回忆自己见过、学过的极度危险的魔，却没找到对应的。


    众人沉浸于发现此事的惊诧时，一抹黑影在墙面的砖缝中穿梭，挪移至他们脚下的地面。


    阿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本能地抬手，似乎要施放什么秘法，却在抬起的那一瞬，忘却了该如何运用体内的这份力量。


    营地的人很快接通：“真君，可是调查有了……”


    “快再派些人来平奠城，这里有！”


    黑影刹地张开血盆大口，强大的吸引力将几位实力不俗的修士，拖入昏暗无光的深渊中。


    “……真君？真君？”


    咔吧。


    传音中断。


    *


    向繁白等人被魔隙吐出，落到一片紫灰色的山石。


    山石薄而脆，无法承受四人的重量。


    只听卡崩声响，山石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蛛网般将山石分割为几块。


    “往前！”


    魔界浊气淤积，只能运用灵气的修士无法在此处御风飞行。


    几人狼狈前冲，待最后一人越过裂缝，山石彻底坍塌下陷，坠落到被魔气遮盖住的深渊。


    许久未听见回响。


    空中的魔气汇聚到山崖的断口处，不过三息，崖边的山石再度长出，和原先别无两样，就是不知道踩上去还会不会坍塌。


    没人想要尝试第二次。


    萧卿浅感叹道：“魔界当真凶险。”


    “你们想要离开吗？”


    沙哑年迈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千淼真君和萧卿浅一并出手，高阶阵法与元婴期威压的剑势朝发声处一并攻去。


    化神中期的威压呈圆环状散开，化解了元婴期的杀招，高了近三个大境界的威压，逼得向、夏二人吐血倒地。


    千淼真君和萧卿浅被威压逼迫得后挪了小半步，他们撑着未低头，看清楚了说话者的面貌。


    那是尊石雕，雕刻着位慈眉善目的老头，脖带珠串，手持石头质地的棋子。再往下，是未经雕刻的原石，与山崖相接，简直就是山崖中长出了个石像。


    石老头和蔼地看向面有苦色的逍遥宗众：“我魔界不欢迎外客，按道理，老朽应当除掉你们。”


    “可是啊，老朽我守在这魑魅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这么多年，好生无聊啊——”石老头刀刻的皱纹下移，两簇八字胡随着鼻头的下榻而外翻，他做出了个厌烦的神情。


    “不如这样，你们来陪我下局棋，若是你们之中有人赢了，我便送你们所有人到最近的魔隙处。”


    魔物生性险恶，又卑鄙至极，他们信石老头的话就有鬼了。


    千淼真君问道：“若是我们不奉陪呢？”


    石老头露出童稚的笑容，指尖的棋子灵巧地转动，山崖上长出了张石桌，石桌刻有十七条横线十条竖线，其上摆着棋盒。


    与此同时，以头抢地的夏荆蛰忽觉鼻尖一痒。聚睛一看，紫黑色竟然漫上了他的鼻尖。他抬手要擦，手也染上了紫黑色，和山石连在一起，无法挪动。


    反观众人，向繁白的情况也和夏荆蛰类似，只不过染色速度微慢；千淼真君和萧卿浅则是从脚开始石化，他们二人分别用阵法和法术应对，然而，并不能解除石化。


    至于阿深……


    向繁白心中警铃大作，她清楚地记得，阿深也被一并卷入了魔隙，可自山崖上逃命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阿深的踪影。


    莫不是跌到了魑魅崖下？


    石老头撩了撩他坚硬的八字胡，冷眼看着千淼真君和萧卿浅试图解除石化的一举一动，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若是你们有人和我下棋，挑战者便能暂时解除石化。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石化已经到了夏荆蛰的整个鼻子，紫黑色的石膜在他嘴边结成。


    一刻钟都不用，他将完全石化。


    “我参加！”夏荆蛰在舌头不能动弹之前喊出，喊出的那一瞬，他身上的石化部分化为石屑掉落。


    千淼真君皱眉，对夏荆蛰答应石老头下棋这事感到担忧，但眼下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夏荆蛰利索地跳起，几下拍掉身上的碎石末，大步走到石老头的棋盘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石老头，问：“规则是什么？”


    石老头没有计较眼前这小小筑基修士的无礼举动，他耐心地从棋盒取出黑色的棋子：“简单，我半刻钟下一枚黑子，这黑子四周被白子围住，便会被吃掉。若是场上黑子被吃尽，或是吃了五子，便算你赢。”


    与围棋的规则类似，听描述简单无比，但任谁都不会相信，这石头做的大魔会这么好心。


    夏荆蛰心有戒备看着石老头手中的黑子：“规则就这些？”


    石老头玩味一笑：“剩下的，你过会儿就明白了。”


    明显还有别的规则，但这破老头摆明了不会说，夏荆蛰俯身瞪着石老头。


    骤然，剑光一闪，断念剑出鞘，刺向石老头心口。


    下一秒，夏荆蛰被威压压得倒地，断念发出的剑气还未抵达石老头的胸口，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便是化神期境界的压制，高下互换，石老头不喜不悲地瞥着地上的夏荆蛰：“开始吗？”


    “开始吧……”夏荆蛰咽下喉中鲜血，方才石老头并未下死手，他服下丹药后爬起，抓过一把白子，盯着棋盘上那颗黑子，就要下到旁边。


    然而，就在落下四子那一刻，夏荆蛰周遭的空气晃了晃，低闷的吼声回响。


    夏荆蛰敏锐地感知到杀气，他握住剑柄，弓身，有如猎豹，随时准备拔剑。


    他戒备着面前的石老头。


    石老头摊手：“不是我，我若是要杀你，早就杀了，而且你看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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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荆蛰用神识感知身后。


    他身后，向繁白三人不见了，魑魅崖上空无一人。


    石老头低低笑了三声：“你别这么臭着张脸，我还是很讲信用的，他们没事。”


    “你在担心他们之前，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石老头点了点棋盘，棋盘上的白子“碰——”地破开道口子，形态各异的丑陋魔物从白子中钻出，每个只有指甲盖大小。


    石老头对着棋盘吹了口气，金丹中期的魔物们落到地上：“要打去别处，别脏了我的棋盘。”魔物们瞬间胀大，从四面围住了夏荆蛰。


    夏荆蛰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这魔，就是他抓取的白子所变。


    “哎呀哎呀，年轻人就是心急，怎么可以一次下四枚呢？”石老头风凉话顺着魔爪攻来的风，传入夏荆蛰的耳中。


    夏荆蛰被这个狡诈的石老头气得牙痒痒，但又无暇顾及那可恶的石老头。


    他被四只金丹魔围在中间，魔物们的攻击从他头顶来，瞄着的，就是他的五脏六腑。


    千钧一发之际，他飞速地挥动剑身，抵挡四只魔的攻击。


    魔因为与生俱来的吞噬属性，生命力顽强，相较于同样没有灵智的妖兽，要难对付得多。


    夏荆蛰和魔僵持着，因缺乏与魔对峙的经验，他很快就受了伤。


    夹带着灵气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围攻的魔因此兴奋起来，攻击地越发猛烈。


    见状，夏荆蛰将自己的鲜血抹到剑上，以此诱导魔物。


    魔物们渴望鲜血，在吸引之下，他们本就不聪明的大脑彻底罢工，魔物们的攻击失了章法，它们露出了破绽。


    而这破绽，叫它们丢掉了性命。


    夏荆蛰找准时机，纵然跃起，他一剑横扫，斩断了四只魔物的头颅，随即马不停蹄地冲到棋盘旁。


    魔露出了破绽，他也是。


    他花的时间太久，石老头又落下了两子。


    夏荆蛰咬牙，又抓了把白子。


    石老头笑着制住他的动作：“你还未吃掉黑子呢。”


    被掣肘住的夏荆蛰看向石老头，后者食指与中指发力，指尖的黑子“啪”地裂开。


    那是一个凡人的魂魄。


    恶心人的话语从石老头喉间滑出：“你得杀掉这个凡人的魂魄，才算真正吃掉了黑子。”


    夏荆蛰不听石老头劝阻，他生平最恶心这种不把凡人的命当命的修士，竟挣脱牵制，落下一子。


    石老头忽地笑了，他方才根本没用力，就是要夏荆蛰违反规则。


    白子落下的那一瞬，夏荆蛰只觉头晕眼花，他周身的空间扭曲变形。


    啪嗒。


    一枚黑得发亮的棋子落到棋盘上，石老头微笑着，衣袖一拢，收入盒中。


    真正的魑魅崖上，逍遥宗众人关切地盯着棋局。


    夏荆蛰从拿棋的那一瞬便定住了，仍逍遥宗众怎么喊，都无反应。


    石老头自导自演地在棋盘上摆上黑子，过了近两刻钟，又放上白子。


    千淼真君看出了端倪：“那白子是进入另一方空间的介质，里面恐怕有魔。”


    石老头并不介意围观者说出棋局的玄机，他忽地把棋盘上的所有棋子扫入袖中：“他输了。”


    话音刚落，紫黑色瞬间爬满了夏荆蛰全身，他切切实实地变成了一座石像。


    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