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伴随浓厚雾气，将隔岸的火光层层叠叠遮住。


    巨大的皇城仿佛一个幻境，时远时近，看不真切。


    虎啸眯着眼去船边辨认方向未果，回到殿内对二人说：


    “不行，雾太大了，上了湖心咱们根本到不了岸边，只会原地打转。”


    “那只能再等一等了。”


    周适安看着眼前越来越微弱的火笼有些担心，他解下披风，把小世子包成一个小粽子，拍拍头将他哄睡。


    虎啸一直守在门口，准备等雨停了就立刻返航，但这雨像是有意和他们过不去，在屋檐上砸的越发响亮。


    “哥哥，你别怕，”小世子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忘伸手给周适安擦擦本不存在的眼泪，“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世子想怎么保护我呀？”周适安好笑地看他。


    “你别怕......我替你挨打，我的......我保护......”小世子胡闹了半日，终于精疲力尽，在周适安怀里睡了过去。


    周适安抱着他，感觉冷风从背后一个劲儿往他骨头里钻。打了几个寒颤后，他开始想念兰林殿的小汤泉和那个温暖的怀抱。


    这段时间他和轩辕旻虽然算不上如胶似漆，但几乎每天都会见一面。轩辕旻忙时，也会让王和过来给他送各种各样冬日里用得着的好东西。


    什么辟寒金打的头簪，却寒香做的屏风，实打实把兰林殿变成了温柔乡。


    他长日在里面住着还不觉得有何特别，今天一换地方才知道兰林殿的好处。


    周适安：“哼，老谋深算的混球。把我接进宫后就安排到兰林殿，还说不是想补偿？若是没有王氏的事儿，一定就打算让我在兰林殿孤独终老了。”


    “主子你嘀咕什么呢？”虎啸快步走过来，“我瞧着外面有点不对，那些火光怎么好像离咱们越来越近了呢？”


    周适安疑惑：“你眼花了吧，谁没事大半夜打着火把到这来。”


    话音一落，虎啸眼皮一跳，周适安也猛地抬起头：“不会是找我们的吧？”


    虎啸费力地咽了口吐沫，铁锅一样的大手哆哆嗦嗦指着他怀里的小世子，“这小子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周适安一惊，抱着小孩快步走到门边张望：


    这下不是“好像”了，那些亮光已经越来越近了，隐隐约约还听到许多喊声。


    周适安惊讶：“我怎么听见段月白的声音了，快开门！”


    虎啸也听到了，立刻知道坏菜了，一个猛子冲出去，先一步在岸边撞上了禁军统领盛秋岚。


    在脸如黑铁的盛秋岚背后，是面如凝霜的大厦皇帝和满脸焦急的端王。


    “陛下，端王殿下！”虎啸跪地磕头，盛秋岚跨过他直奔湖心小筑而去，端王紧跟着盛秋岚往里冲。


    皇帝停在外面，垂眸扫了一眼虎啸，眼中寒意更胜。


    “周主子，”盛秋岚推开门叫道，“陛下和端王来了。”


    “儿子！你怎么了！”端王急三火四冲上去，一把从周适安手里将儿子抢走，说话已经带了哭腔。


    他颤抖着去探儿子的鼻息，却被小东西张嘴含进口里，有滋有味地吸起来。


    端王：“......小兔崽子，没死就给我起来！”


    小世子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抱他的人变成了亲爹，立刻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哇，爹，谁让你来的！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哇！”


    王和在门口行了个礼，打断这一片混乱：“周主子，皇上在外头等您呢。”


    “皇伯伯来了？快放我下来！爹，你放我下来！”


    小世子剧烈挣扎，端王只能把他放到地上。刚落地，小东西兔子一样蹿出去，吓得周适安和端王赶紧出去追。


    一出门正看到轩辕旻沉着一张脸，带着几百号人把湖心岛围的水泄不通，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轩辕旻提心吊胆了半日，见他活蹦乱跳地出来，越发为他的胆大妄为恼怒。


    皇帝低喝一声：“周适安，你该当何罪。”


    “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的屁股吧！”小世子慷慨大义地拦在周适安面前，转身对周适安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他二话不说脱掉小裤子，露出小屁股，挡住轩辕旻，“皇伯伯，都是我的错，别打我媳妇！”


    端王差点给这祖宗跪下。


    “小王八羔子你说什么呢！给我闭嘴！”


    他按着儿子“啪啪”就是几掌，平时一碰就哭的小孩今天居然硬是咬着牙忍了。


    端王疾言厉色：“你偷偷跑出去这么久，你皇叔叔差点把紫禁城翻过来！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说完又是一顿胖揍，那声音一下一下真是实心儿的打法，听得周适安都忍不住想劝了。


    周适安揪心：“王爷别动怒，世子还小，打坏了可怎么好。”


    “不，打我，父王打完让皇伯伯打，”小世子忍着哭腔，努力在他爹膝头上转过身去找轩辕旻的目光，“皇伯伯，是我拐走这个哥哥当媳妇的，你打我就好了，别打我媳妇好不好。”


    轩辕旻挑眉去看小世子的“媳妇”，眼神危险：


    “哦，朕本来还想等你长大亲自给你指婚，看来世子已经找到可心的人选了。”


    周适安终于听出不对，一个箭步跳到轩辕旻身后，抓着轩辕旻胳膊，尴尬地对端王父子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世子不干了，嘴巴一撇：“呜哇——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就要哥哥当媳妇，我就要我就要，我......唔唔唔......”


    “小兔崽子给我闭嘴！”端王这下是真生气了，捂着儿子的嘴又赏了他小屁股蛋几巴掌，这几下极重，直接打出五指印来。


    端王急声请罪：“皇上，臣弟教子无方，但请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责罚臣弟一人就好！臣回去一定好好教他规矩，再不让他进宫胡闹了！”


    他嘴上请罪，心里气的要死：


    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跟皇兄多讨两日休假，带老婆去江南走走，现在全被这兔崽子毁了！


    他有理也变没理了，真是气死他了！


    “起来吧，先带世子回宫找个太医看看。”轩辕旻当然不会把黄口小儿的话放在心上。


    端王大喜：“是！多谢陛下！”


    端王抱着儿子先登船，临走，小世子还泪汪汪和周适安挥别，周适安觉得他可爱，笑着和他摆摆手。


    “笑得这么开心，可知朕为了找你们二人，快把这紫禁城倒过来了。”轩辕旻带着他上了御船，待王和等人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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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轩辕旻立刻将人按在了船舱上。


    “你去哪里胡闹不好非要到这来，若不是底下人来禀报，说你午后要了船只，朕就要去大内监牢找你了！”


    轩辕旻生气。气他带着孩子胡闹，又气他大冷天跑到湖上去。


    “端王是什么人？你若真把他儿子弄出个三长两短，朕也保不住你！”


    周适安自知大意，低着头挨训，一句也不敢吭声。那样子简直和小世子做错事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轩辕旻深吸一口气，待心情平复了些，又问：“装什么哑巴？嗯？朕这些日子哪天没陪你，你还不满足，连朕的侄子也不放过？”


    “你，你胡说什么呢！”周适安忍不住瞪他，“他还小，嘴里胡说几句玩笑话，你这样好像我真是什么祸水一样。”


    轩辕旻低声反问：“你不是吗？”


    “哈？”周适安眸中愧疚淡去，“对对对，我是大厦国第一祸水，我明日就搬到端王府，不当上世子妃决不罢休！”


    “回来！”轩辕旻拉住气势汹汹地小狐狸，“纵得你无法无天了。朕还说不得了？你知道世子是什么人？你敢去当他的世子妃，你是要造反吗？”


    “造反又怎样！”周适安生气喊道，喊完又后知后觉不对，“世子妃怎么就成造反了，难道你想让你侄子和你一样不成！”


    轩辕旻眼中升起一丝不满：“看来爱妃是觉得朕做的还不够好。无妨，朕会的东西很多，今晚开始，朕一样一样教你。”


    “直到你认错为止。”


    周适安想到什么，惊恐转身。恰好船到了岸，轩辕旻一松手他就“唰”一下逃上了岸。


    他战战兢兢回头，看到段月白从另一搜船上下来，满脸忧心，对着他无奈地摇头。


    怎么都怪他。周适安委屈。


    明明是小世子骗了自己。


    “走吧，先回宫，找太医给你们看看。”


    轩辕旻带着他和端王父子一道回了养心殿，太医仔细看过后，给小世子开了些消食的药，倒是周适安着了些风寒，脸色已经红起来了。


    端王：“多谢周主子照顾小儿。宸儿，还不给贵人磕头谢恩！”


    轩辕宸恋恋不舍地看着周适安：“贵人媳妇，你等我下次进宫把我娘的玉镯子偷了来......唔唔......”


    端王捂着儿子的嘴表情严肃：“世子像是失心疯了，臣弟先带儿子回府医治，臣弟告退。”


    说完把儿子夹到腋下撒腿就跑。


    废话，再不跑命都要没了。


    王和在旁边忍不住揶揄出声，虎啸傻不愣登站着，看着王和憋笑没憋住的样子觉得更好笑，于是跟他一起笑起来。


    王和一看这状如虎牛的小太监居然如此懂自己，笑得更开心了。


    轩辕旻面色善良：“好笑吗？”


    王和“噗通”一声跪下，灵活发挥马屁技能：


    “奴才是为周主子高兴。小世子被周主子悉心照顾，实在堪配‘贵人’位份，奴才为周主子高兴，为小世子高兴！”


    “哼，”轩辕旻哼笑，“你是越来越会当差了。下去吧。”


    “嗻！”王和冲虎啸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并退下去。


    “爱妃，”轩辕旻眼里有火，“准备好做朕的贵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