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戚瑾刚走出门便看到裴景珩正在门前等她。


    裴修竹今日罕见得穿了身浅蓝的长袍，袍内绣着祥云的暗纹，腰带倒是选了个还算明艳的深红，更是衬得面如玉。


    且他今日还带了玉冠，束了高发，的确是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戚瑾看见他时也忍不住呆愣了一瞬。


    “你今日……”


    “嗯？”裴修竹挑眉，手中的扳指转得极其快，像是想迫不及待听到面前人的夸奖。


    “怎么打扮得像只花孔雀。”


    不知道是不是裴修竹的错觉，戚瑾的语气里貌似隐隐约约有几分无奈。


    “实在是太过招摇了。”


    裴修竹这才注意到戚瑾今日穿的一身素净。


    两人靠在一起竟十分不搭配。


    裴修竹：……


    “那要不夫人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一身。”最终还是裴修竹“忍辱负重”道。


    “不用，就这般穿吧。”


    戚瑾走近了再次上下打量着裴修竹，随后浅浅一笑道，“好看。”


    **


    中午是宴请宾客的宴会，不过因为这事到底是不光彩，且戚家又不情愿，所以同戚家交好的官员都未到场。


    因此整场宴会便变得冷冷清清。


    到了下午宾客散尽，晚上时便是家宴。


    赵府与戚府的人都在场，气氛却难堪，屋内静得让人心里难受。


    戚府的人全然都黑着脸，赵父也只一个劲的灌酒。


    倒是赵麟对那妾室还算殷勤，一个劲儿得给她夹菜，生怕饿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箐从上桌起便没有动筷，这会儿也是双手放在膝前冷眼旁观，看着赵麟这样为他的妾室“鞍前马后”。


    倒是一旁的戚璟格外冷静，自顾自得用膳，丝毫不会分出一丝视线给身边的人。


    戚瑾瞧见了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以戚璟的个性来说，此时不应该如此冷静才是，否则上一世时也不会给自己下毒。


    她还原以为她今日得痛痛快快闹一场。


    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戚瑾收回了视线，因此没能注意到戚璟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恶毒。


    **


    虽是家宴，但这事毕竟是赵家理亏，所以此次宴会菜的样式极为丰富，很快传菜丫鬟们的到来也算是略微打破了屋内的尴尬。


    戚瑾身侧的丫鬟许是刚入府，不曾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整个人一直轻抖，端着汤的手也是，搞得汤碗与盘子之间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碰撞低响。


    “我来端吧。”


    戚瑾察觉到了那个丫鬟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随后戚瑾将那汤从碟中取走，还不等放在桌上，却被那丫鬟一把捉住了手。


    “哎，小姐……”


    “嗯？”


    “这、这个汤……”那丫鬟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扭曲，扯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汤怎么了？”戚瑾察觉到丫鬟的不自然，放下了手中搅动着汤的勺子。


    “没、没事，”那丫鬟强笑着道，“是这汤有些凉了，我得先拿下去热热，给小姐换一碗吧。”


    那丫鬟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屋内一众丫鬟的走动声中，戚瑾听得并不十分清晰，只能听出个大概意思。


    可是刚刚端汤的时候，戚瑾不小心碰到过汤碗的碗壁，明明不算凉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丫鬟站在这的时间有些长了，戚瑾注意到戚璟的视线往这里看了一眼。


    “没事，不用麻烦……”


    似是想到了什么，戚瑾刚刚想要说出口的话猛然顿住。


    “那我就先下去了。”那丫鬟不再纠结汤凉不凉的问题，脚底一动便要走。


    “等等。”


    戚瑾将人喊住，将桌上的汤碗放了回去，抬眼看着丫鬟笑着道，“是有些凉了。”


    *


    一旁的裴修竹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侧过身来询问，“怎么了，夫人？”


    戚瑾笑着摇摇头，略微抬高了些声音道，“无事，是我不爱喝汤。”


    下一刻，她又附在裴修竹耳边轻声道，“汤里好像有问题。”


    戚瑾和裴修竹彼此之间交换了个眼神。


    裴修竹在桌下握住了戚瑾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只是戚瑾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这一世她已经与赵麟不能再疏远了，按理说戚璟应当对她不至于下毒手才是。


    而且刚刚那丫鬟明明是想把汤收回去的，离开时也倒像是被戚璟看了一眼后，如同被警告了一般情急之下开溜。


    所以会不会是汤真的有问题，但原本的目标不是自己？


    戚瑾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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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百转千回，将刚刚丫鬟进门后的动作和神情重新回忆了一遍，又联想起那丫鬟是站在自己身旁偏左侧的地方……


    戚瑾猜到了戚璟是要干什么，连忙朝自己左侧看去——


    只可惜迟了一步，戚瑾侧过脸时便只能看到眼尾余光处闪过一丝红光，随后袖口一凉，下意识低头时便只能看到袖口被喷溅的血迹。


    *


    “婉娘！”旁边传来赵麟歇斯底里的叫喊。


    一时间，屋内乱作一团。


    惊慌大喊的，故作镇定叫大夫的，来回走动着的……


    戚瑾也被吓了一跳，目光所及全是那一片红色。


    戚瑾想要说些什么，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明明她已经猜到了的……不过是晚了一步而已……


    “瑾儿……瑾儿？”


    裴修竹早在那妾室吐血要倒下时便将戚瑾一把搂在了怀里，这会儿低头看着她神游天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知道她是受了惊吓，连忙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没事，”戚瑾缓慢得眨眨眼，睫毛抖动着，显得整个人都无比脆弱，“我只是……害怕……那到底是一条命……”


    “为什么会……如此残忍……”


    戚瑾语无伦次，裴修竹却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他是个常与死刑犯打交道的人，也不是没听说过妇人们在后宅里阴私的手段，这也尚且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场景，更别说是戚瑾了。


    那妾室就在距离戚瑾几寸的地方，他家夫人自然是会被吓着了。


    裴修竹拿着旁边人递过来的帕子，将戚瑾袖口和手背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心疼之余又不免有些愤怒。


    因为此刻他与戚瑾心里都十分清楚，那丫鬟之前端来的汤就是要拿给那妾室的，所以当戚瑾伸手接下之后，那丫鬟的神情才会那样惊慌失措。


    后来应当是将那汤端下去之后又端给了那妾室，然后那妾室不觉察随后中招。


    只是还好戚瑾谨慎，察觉到那汤里有问题没有喝，否则此时躺在他怀里的，是不是就是中了毒的戚瑾？


    况且裴修竹也清楚，以他家夫人的脾气，有了这个小插曲，戚瑾只会更加自责，只怕她会胡思乱想，觉得是因为她在察觉到不对之后又将下了毒药的汤还了回去，那妾室才中招的。


    想到这里，裴修竹又是心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