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此时寂静无声，没有其他食客。


    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略显陈旧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烟气息。


    两人落座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店内空荡荡的，桌面上的油渍在灯光下泛着光。


    顾启峰从口袋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递给大个。


    大个看着顾启峰没抽，便问道：“峰哥，你不抽烟吗？”


    顾启峰笑了笑，未作言语。


    只见顾启峰撕开烟盒，将其平放在桌上，用手来回抚平两次。


    接着拿起铅笔，“沙沙”地在纸上书写起来。


    不一会儿，顾启峰就把明天所需的菜和水果写清楚了，递给大个。


    “大个，我们今日就简单吃些。日后有时间了，再吃红烧肉！”顾启峰说道。


    大个回应道：“这已经很好了。能有青菜面吃，就很不错了。”


    大个所言不虚，一般人家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白面。


    能吃上点玉米面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至于说白面，普通人家很少食用，二道面倒是较为常见。


    顾启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钱，有一毛、五毛的，还有一张一块的。


    他从中数出两块钱，递到了大个面前。


    “大个，这钱给你。你辛苦跟着我，不能让你白干。”顾启峰说道。


    大个吃了一惊，没有立刻去接钱。


    两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一般人干什么一天时间也抓不到两块钱。


    这年头，一般工人的工资也就二十块左右。


    大个隔壁狗子的二姐嫁到城里的服装厂上班，一个月才十六块钱。


    顾启峰一下子给出这么多，大个有些不敢接。


    “峰哥！你这才刚开始……　还是你先拿着吧，等往后赚钱了再说。”大个说道。


    顾启峰开口道：“这钱你拿着，回家你父母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不然还以为你跟着我瞎混呢！”


    大个一听，觉得顾启峰说得在理，便接过了钱。


    这时，一位服务员走了过来。


    她扎着两条麻花辫，身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虽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


    她微微弯着腰，双手稳稳地端着两碗面，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两碗青菜白面条上，各卧着一个荷包蛋。面条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启峰和大个早已饥肠辘辘，看着这面，眼睛放光。他们立刻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吸溜吸溜”的吃面声在饭店里响起。


    因为辛苦忙碌了几个小时，再加上平时伙食不佳，所以他们吃得特别快。


    服务员从另外一个桌子上，拿过来了醋和辣椒放在桌子上。


    “你们是做什么的呀？这么辛苦，现在才吃饭。”服务员的声音带着关切。


    顾启峰嘴里塞着面，含糊不清地说：“没干什么，我就是售卖点水果和蔬菜。”


    服务员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国营食堂的蔬菜和水果，之前送的那家再有几天就不送了。


    上面得知消息后，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这年头，经济逐渐复苏，很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


    以前稳固的合作关系突然破裂，要更换送菜和水果的供应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问题主要有两个：质量和价钱。


    虽说这地方规模较大，但真正落实起来，和小地方也没什么两样。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


    服务员皱了皱眉头，面露难色。


    大个这时看着服务员说：“怎么，你们需要我们送菜吗？送水果吗？我们可以送！”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喊李主管。”服务员说完，便起身去找主管。


    顾启峰抬头看了看大个，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些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眼前的大个，就是这类人：深藏不露，少林扫地僧式！


    顾启峰着实未曾想到，大个这平日里瞧着憨厚老实、木讷至极的人，竟能如此“机灵”。


    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启峰抬起手，朝着大个的额头伸去。


    大个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峰哥此举何意。


    顾启峰的手轻轻触碰到大个的额头，那一刻，顾启峰心中满是疑惑，难道大个真的是生病了才突然这般机灵？


    不然这老实巴交的大个怎会有此等反应。


    而大个呢，心里亦是一阵慌乱，不明白峰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究竟为何。


    “峰哥，咋啦？这啥情况呀！”　大个满脸困惑。


    顾启峰道：“我瞧瞧你，是发烧了还是咋的？”


    “哪能呢！”　大个急忙将顾启峰的手推开。


    顾启峰此刻心中，不得不重新考量大个的本事了。


    他心想，大个平时看着笨笨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有想法。


    看来自己不能小瞧了身边的人。


    “峰哥！我只是笨，可不傻！”　大个说道。


    顾启峰点点头，继续吃面，心里却在琢磨着大个以后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呢。


    没一会儿，刚刚那前台，也就是李芳来了。


    她可是这国营饭店的主管，因家中缘由，32岁便坐上这位置。


    这活儿可不轻松，既操心又忙碌。


    李芳一出现，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顾启峰赶忙打破僵局：“真没想到，你这般年轻漂亮，竟是国营饭店主管，厉害啊！”


    李芳一开始还爱搭不理，态度冷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未多言语。


    顾启峰接着说道：“我们真能给你们这儿供菜。基本的青菜、水果都行。肉类方面，我们也可以。”


    李芳一听，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脸上满是笑容，语气也变得热情起来：“哎呀，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呢。以后可就靠你了啊。”


    接着，李芳说道：“那啥！我让厨师长过来，咱详细谈谈。”


    顾启峰应道：“好！没问题。”


    李芳给服务员使个眼色，服务员立马离开。


    不一会儿，在后厨忙活的厨师长赵永盛被喊了过来。


    赵永盛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有些油渍的白色厨师服，腰间系着一条黑围裙。


    他微微有些发福，脸上带着常年在厨房劳作的红润。


    走路带风，一看便是个利落之人。


    赵永盛一看到顾启峰，眉头就微微皱起。


    顾启峰穿着普通，浑身还散发着一股汗酸味。


    赵永盛心里不禁有些嫌弃，这是啥人啊，能靠谱吗？


    但碍于李芳在场，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顾启峰见到赵永盛，立马掏出一根白河桥，递过去。


    赵永盛眼睛一亮，心中暗喜。


    他家孩子多，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平时他都抽　8分钱的电车烟，今儿这可是2毛的白河桥。


    他的表情瞬间从嫌弃变成了惊讶，心里想着，这人看着不咋地，抽的烟还挺高级。


    “赵师傅，抽烟！”　顾启峰把火柴递给赵永盛。


    赵永盛忙道：“好！抽烟。”


    火柴“呲啦”　一声，赵永盛点着烟，深吸一口。


    嘿，这烟就是好抽。


    他心里当下觉得，顾启峰这人肯定是干大事的。


    之前的嫌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赵永盛开口道：“那咱说说这供菜的事儿。蔬菜呢，最好能在下午四点左右或者上午十点左右送来。我给你写个菜单。”


    说着，赵永盛找来一张纸，写下了一些常见的蔬菜品种。


    顾启峰拿着笔认真地记录着，边写边点头。


    赵永盛又说道：


    “水果方面，明天先各要二十斤，至于有什么就送什么，后续再说其它水果事宜。肉类嘛，先不送，明天看一下后再说。”


    顾启峰一一记下。


    他写完后，主管李芳看了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补充什么。


    随着谈话的深入，赵永盛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他开始认真地听着顾启峰的计划，甚至主动提出一些建议。


    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嫌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尊重，甚至是期待。


    李芳主管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改变。


    在得知顾启峰可以给国营饭店供应蔬菜、水果、肉类后，她的态度明显变好。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热情，语气也变得亲切。


    她知道这对于国营饭店来说是个巨大的机遇，她不想错过。


    “哎呀，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呢。以后可就靠你了啊。”


    李芳脸上满是笑容，语气也变得热情起来，和之前临时做前台时的冷淡模样完全不同，让人不禁感叹这态度的巨大反差。


    顾启峰和赵永盛开始详细讨论供应的细节。


    具体来说就是青菜一定要新鲜、最好摘一下菜叶，能清洗一下最好。


    水果方面，运输过程中不要磕碰着，因为饭店可能要多放上个三五天或者送人使用。


    赵永盛把一些注意点说了一下，李芳在旁边又补充了一些。


    顾启峰和李芳、赵永盛再次把送菜的时间、地点、数量和菜品都约定好后，就和大个离开。


    人家都快下班了，他们待久了也不合适。


    临出门，顾启峰看了看时间，都三点半了。


    服务员收拾碗筷，脸上平静：“真没看出来，这人戴着草帽，还能干大事儿。”


    “人不可貌相！”　赵永盛站在一旁，望着顾启峰离开的方向，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