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敏秀的葬礼热闹的像年末颁奖庆典。


    除了部分相熟的同事好友是真心前来吊唁，多得是点头之交的同行过来刷脸。


    无他，MD很丧良心的邀请了诸多媒体现场报道，企图让这场‘盛大’的告别仪式人尽皆知。


    当然，不排除还有部分知道杭姣打着‘参加葬礼’的名义来H国，虽然多半是假的，但，万一呢。


    有机会现场观看杭姣和MD出演的黑色幽默不是更好？


    反观杭姣本人，一身黑衣肃穆，昨天说穿白色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仇人，他国文化还是要尊重的。


    更何况是朴敏秀。


    但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杭姣对着镜子整理袖口，瞳孔里倒映的脸苍白无光，很是让人唏嘘。


    当红女团Rainstorm如今凋零的惨状。


    她想，就算被崔东哲再欺骗一次也不会更坏了。大不了就当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以后做个素人，开个舞台工作室教教小孩子也可以。


    反正自己是清白的，不管用什么方式，终归会有真相大白那一天。


    她安慰自己道。


    这是时隔半年后，杭姣第一次在H国公开露面。


    也要多亏了MD想要再营销最后一把的决心。


    她的帽子口罩自然而然落到了季灿脸上。


    外围的媒体较多，安全线外几乎都是朴敏秀的粉丝，横幅手牌，甚至还有中文的‘还我公道’。杭姣坐在车里环顾四周，“幸好带了俩保镖，这架势非被撕成碎片不可。”


    季灿：“没事，我会保护你。”


    “你？”杭姣上下打量他一圈，又瞥了保镖胳膊上的肌肉两眼，“真有人冲上来的话，你还是准备跑吧。”


    “……”瞧不起谁呢。


    季灿很是不满，“那咱俩不就成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嗯，记得飞快点。”


    外面有几台摄像机，看样子是在记录圈内人来了多少，刚进去那位就是杭姣之前见过的小爱豆。


    司机开车缓缓驶向殡仪馆门口。


    临到跟前，杭姣深呼吸了两口，转身一把扯住季灿的袖子，“一会儿如果有镜头，别傻乎乎跟着我，帽子不可以摘，万一有什么，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我……”


    没等他答话，杭姣又转头叮嘱庄文，“姐你也是，他们不会冲着你，一旦有意外没必要跟着我。”


    “那怎么行！”


    杭姣摆摆手，猛地拉开车门，面无表情下车，庄文连忙跟上。季灿跟在两位保镖身后，都是一身黑，并不突兀。


    自然也没人注意他就是了。


    待众人看清下车的人那张脸，顿时一片哗然。杭姣目不转睛，余光却看见围观的人群里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悄悄闪身离开。


    是她从前的工作人员。


    朴敏秀的粉丝似乎沉浸在‘杭姣真的敢来’的震惊中，她快要进门才听见扯着嗓子的咒骂声。


    反射弧也太长了。


    一进门是要签到的，刚才那位小爱豆签完不知道什么事耽误了还没走。听见身后有声音随意一睹，见着杭姣的脸差点闪了脖子。


    “……前辈？”


    杭姣微微颔首，“你好。”


    “前辈……还好吗。”


    “嗯，不进去吗？”


    “是。”小爱豆步履犹豫，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保镖替她签了名字拿了装帛金的白色信封，杭姣接过来放进了收钱的箱子里。


    信封落在箱子底部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引得杭姣的心轻颤。


    MD果然有一位高层在这里，之前跟杭姣接触不多，他身边的正是杭姣原来的工作人员。


    刚才在门口没看错，居然还有望风的。


    在场几位朴敏秀的家属都怒目圆睁看着她，有位年纪尚轻的男孩像是要来找杭姣拼命。


    幸而有其他人拦着。


    杭姣淡淡看了他一眼，眉眼与朴敏秀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她弟弟。


    杭姣没有理会，又不是要来大闹朴敏秀的葬礼。


    崔东哲只是想用她给这场对弈添一个炸裂的开局。杭姣静静地点上一支香，插在了那幅巨大的黑白遗像前。


    旁边伫立的摄影机处于开机状态。


    她想，就算是棋子，也得为自己搏一把。


    杭姣没有按流程走过去鞠躬，就站在‘朴敏秀’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一同点上，分了一根在朴敏秀的桌案前。


    许是顾及着镜头，也或许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一时间竟没人上来拉扯她。


    杭姣吸了一口，伴着烟雾启唇说：“姐姐，好久不见了。”


    说着用眼神描绘了一下照片上笑得温婉的亲切面容，“怎么把自己过得这么惨啊，这一生辛苦了。”


    “小时候，多亏姐姐的照顾。”


    “他们说，你最后还给我留了礼物，谢谢。礼物嘛，总是让人期待的。”


    “下次再见面，我就是姐姐了，你要健康快乐的长大。”


    杭姣呼出一口气，‘惊动’了桌案上的香烟，轻风拂过，烟头忽地明了一瞬。


    见此情景杭姣扯了下嘴角，“万幸，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声音不算小，起码近处的人都能听得清。杭姣拿纸灭了两根未燃尽的香烟，包好塞回口袋里。


    对着遗像行了礼。


    后退两步，又给丧主鞠了躬，按照礼节问候了两句。她弟弟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了，朴敏秀其他家属倒是没有再出声为难她。


    隔壁房间是简单的饭食，很多人聚在这里还没离开，见杭姣进来都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刚才跟她搭话的小爱豆也在，只是此刻谁也不想做那个大庭广众跟她讲话的‘出头鸟’。


    会被人认为是站队，站在杭姣那边。


    逝者的对立面。


    “几点了？”杭姣转头问庄文。


    季灿抢答：“快到了。”和崔东哲约定的时间。


    杭姣点头，“坐吧，吃点吧。”


    庄文明知道别人都听不懂，但还是下意识小声说：“他真的会发吗？如果没有我们可真是出不去了，琪琪刚说外面人越来越多。”


    杭姣无奈地抬眸，“多吃点吧，做个饱死鬼。”


    “你们也吃。”还不忘招呼剩余‘三位’保镖。


    转眼到了约定的时间，网络上毫无动静。


    过了一分钟，季灿有些焦躁。


    两分钟，杭姣觉得东西有些难以下咽。


    三分钟，庄文开始寻找逃跑路线。


    ……


    五分钟后，由朴敏秀的账号公开了她亲笔所写的遗书。洋洋洒洒十几张纸，汇总在两张长图里。


    因为杭姣的出现，葬礼的实时动态在网络上广受关注，两位当事人的社交账号也是。


    遗书一发出便被广泛转载传阅，打得MD措手不及。


    外间那位高层冲到房间门口时，杭姣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里。


    成了。


    她勾了勾唇角，转头对着门口的人用口型说：“还不快逃。”


    那人面露惊惧，转身就走。


    “遗书写的什么？”杭姣轻声问。


    庄文四处看了看，“看不懂啊……”


    “……”忘了语言不通了。


    见周围人都纷纷低头查阅，杭姣没什么顾及地接过来手机。开头说的是朴敏秀在MD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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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来的遭遇，牵涉其中的人名或陌生或熟悉，令杭姣不寒而栗。


    朴敏秀的弟弟扑过来时，杭姣刚看到一半。


    “我姐写的是真的？”他双目赤红，紧咬牙关。


    杭姣放下手机，视线却没离开屏幕，片刻后才说：“对不起，我没能知道的更早，帮不上她什么。”


    弟弟的手指几乎要扣进桌子里。


    “她最后有叮嘱你什么吧，按照她说的去做就可以。”杭姣没看到后面，不知道她有没有给家人留下什么话，只是莫名感觉会。


    外面粉丝躁动的声音更加明显，带着穿透时空震撼人心的力量。


    其他艺人的团队为了安全起见，都决定先行离开。


    一墙之隔的朴敏秀母亲哭到昏厥。


    崔东哲给她发消息，让她回宿舍一趟。


    路过‘朴敏秀’时，杭姣模仿着记忆里她生前的口吻，“你不软弱，你做到了。”


    *


    “你还敢回这，不怕MD抓到你拖出去斩了。”杭姣一行人颇费了一番周折才从殡仪馆撤出来，见崔东哲一副闲云野鹤的清闲模样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砍头？”崔东哲不以为意，“第一，我是提供你‘霸凌’视频的功臣。第二，谁能证明遗书是我发的。”


    杭姣冷笑了下，“着急见我干什么，想我去证明？”


    “……”崔东哲暗骂了声，“她遗书说有东西留给你，没看见吗。”


    “看到了，在她第二个抽屉里，你没拿走吗？”


    “没有啊，又不是给我的。”


    ……你这时候知道讲规矩了。


    季灿在身后咳了两声，本来听不懂他们说话就烦，尤其说话人还是崔东哲就更烦了。


    杭姣闻声回头：“你站门口干嘛，当门神吗，过来。”


    季灿走近警惕地问：“他说什么？”


    “敏秀说有东西留给我，他让我过来拿。”


    “你拿东西他来干什么。多管闲事。”


    “好啦，一起去看看吧。”


    “她遗书跟你有关那段具体写的什么？”


    “嗯？你没看吗？不是有翻译了。”


    “那翻译的跟人机似的，哪像人说的话。”


    “她说——”


    当我知道那群魔鬼把手伸向yvonne的时候，我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兴奋。


    当时在酒店门口我的话竟然一语成谶。那时候我问yvonne，如果有一天轮到你，你会怎么选。


    结果显而易见，她向我提交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后来我才了解到中国的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yvonne是如此勇敢的人，我很高兴。


    在我第二个抽屉里有一点点仅剩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就留给yvonne吧，我亲爱的妹妹。


    如果可以，请继续带着我们的梦想走下去。


    杭姣拉开抽屉，只有一个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的笔记本。


    封面有些破旧，应该有些年头了。


    季灿和庄文很有礼貌的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进来。


    杭姣翻开，是朴敏秀这些年记录下来的琐碎灵感，欢快的、悲伤的、积极的、暗淡的。


    她沉默的翻看了很久。


    窗口边桌子上的静静躺卧的电子琴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杭姣走过去，并不在意上面的灰尘。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原创歌曲，就随心弹了一首，算是给朴敏秀的回礼。


    一曲毕，有泪滴垂直滑落，砸在杭姣的手背上。


    庄文不动声色的记录下了这一幕，后来更新在杭姣久未更新又登录不了的外网账号里。


    她弹的是。


    风居住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