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怀孕

作品:《金玉流光

    第283章  怀孕


    人内心的理性堤坝,一旦被心底私欲冲开一个豁口,竟如洪水决堤、难以自持。


    无论是出于报复的心理,亦或是不顾后果的放纵自我,总之戴红丹心底里的那个豁口已然崩溃。


    那个景安路的小公寓,她每周都要去两三次。


    邵霆玉向来不过问她的行踪,戴夫人整日忙着打小牌逛百货公司。


    戴红丹一如往常,每日去妇女医院坐诊,时不时加班或夜间出诊也是常事,小公馆里服侍的佣人们早已习惯。


    平日里开车接送戴红丹出入的司机是戴夫人从金陵带过来的,原也是戴夫人娘家的人,那司机的老婆现也在小公馆里做厨娘,两口子是极老实的人,只顾埋头做事,从不多言。


    日子便这样一天拖似一天地过着。


    现在南边金陵政府局势暂时稳定,几方军阀各地为政,名义上全国上下一致抵抗扶桑,那扶桑势力见状倒也收敛了许多。


    这一年多来,除去散于各地的零星几场战事,大体相安无事。


    这天日头倒是很好,初春的暖日仿佛舍不得离去,近傍晚了,天色还是极亮的。


    邵霆玉胡乱翻着案头上今日一大早送过来的公文,心里想着,也许明日可空一天出来,带盼儿去外头的园子里玩一玩。


    盼儿,他实是思虑了许久,才取了这个乳名。


    一岁多的小人儿,五官像极了她的母亲,粉雕玉琢、晶莹剔透。


    孩子一看到他,一双小手便朝他伸得直直的,走得近了,更是一头满扑到他怀里。


    邵夫人向来把盼儿得看得如珠如宝,总是宽慰他:


    “咱们把盼儿养得珠玉一样儿,谁见了心里头不爱?若是她亲娘回来看了,岂有不心软的道理?蔓儿自小就在府里头跟着我,我知道,她早晚要回来的……我知道……”


    一说,便又是流泪。


    他只是不说话,一味逗着女儿,他只要拿指头轻轻摩挲小人儿的下巴,她便“咯咯”地笑,一串奶音儿,叫人忍不住跟着乐。


    一想起女儿,他整个心头都舒缓起来,正思忖间,副官李安华匆忙跑进来道:


    “司令——”


    那李安华跑进来喊了几声才将他思绪拉回,只见他气喘如牛,似有要事,便朝他望了一眼,却见他只顾大口喘气,便抬了抬下巴道:


    “说。”


    那李安华又喘了几大口,惴惴不安地望向邵霆玉,见他脸上渐起了不耐之色,只得小心翼翼地说:


    “司令,是小公馆的老方,问您今晚是不是过去,他好让下人准备。”


    这老方便是戴夫人从娘家带过来在小公馆专门开小汽车的司机。


    李安华跟着邵霆玉已有十余年,如何不了解他内心所想。


    去年里邵霆玉娶了戴红丹,不过是无奈之举,不想却失了心头真正所爱,虽然他对新夫人不至严词厉色,但绝对谈不上报纸上鼓吹的“伉俪情深”,只是维持着表面的作派罢了。


    他去小公馆,如同点卯般,十天半月才去一回,那新夫人也是不懂讨好人的,虽说每次邵霆玉过去,她都喜形于色,但也作不出如戴夫人般极力讨好的模样,日子久了,好似新夫人也看淡了,邵霆玉只更加坦然。


    离上次去小公馆,竟是有一个多月了。


    邵霆玉眉头微皱,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右额上轻搓了两下,正要开口。


    只见那李安华转身利落地关了门,又快步近前,走到邵霆玉跟前,低声说:


    “据小公馆的人说,夫人——戴医生前几日身子一直不利落,请了大夫上门看诊,说是——”


    邵霆玉最烦他这吞吐不定的样子,见他急匆匆跑来,话讲到一半又要死不活地跟喉咙被噎住一般,只将身子重重往椅背一靠,喝道:


    “讲——”


    李安华不敢再犹豫忙道:“那大夫说是——说是戴医生有喜了。”


    邵霆玉本来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了,听了这话整个人一激灵,直直地坐起来,脸上完全看不出是惊是喜,是怒是哀。


    李安华见他如此情状,心里只暗暗叫声“不好”,却完全不敢言语,忙将头一低,噤声立在一旁。


    过了半晌,只听得邵霆玉以平常口气道:


    “你去,就说我回去用晚饭。”


    得了这话,李安华头也不敢抬,只爽快应了一声,一转身小跑出了门。


    天边日头前一刻还是亮金镶边的万太霞光,此刻已经被远方群山掩盖了大半。


    仅剩的几缕余晖从办公室西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衬得空中微尘颗粒翻飞,竟是如海上浪涛般翻滚起来。


    小公馆里的电灯早就打开,一楼的大厅里亮如白昼。


    佣人们在餐厅里手脚麻利地收拾餐桌,不时有人偷拿余光瞟着大厅里的男女主人。


    邵霆玉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


    一身修身的洋装衬出苗条优美的身姿,长发齐整地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迎着他直直看过来的两道目光,她脸上表情坦然,并不发怵。


    邵霆玉倒没料到她是这样的表情,见她半天也不言语,对那件事只字不提,当下只觉得无趣。


    他正待发问,却见她望向他的双眸渐起了一阵水雾,隔着那层水雾,他看不清她是什么情绪。


    也许是报复的挑衅,亦或是对他从不履行丈夫义务的质问,他心里一阵烦躁。


    不等她开口,他摆摆手道:“也罢,是我先对不住你,要还是不要,全凭你自己。我不干涉。”


    戴红丹虽不曾与他心意相通,对于他冷冽的性情和凉薄的个性倒是有几份领受,千想万想,也没想他竟是说了这样一翻话。


    “你全知道了?”


    她此刻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本来她想着先遮掩一段时日,到时再作决断不迟。


    不想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向来紧张,自作主张地请了大夫上门问诊。


    在戴夫人心里,女儿虽然是医师,但是医者不自医,看着女儿近来令人不振却总说无碍,心中不由焦急,立马请了大夫上门。


    自己有了身孕这件事,就连当事人顾闻洲现在也未知晓。


    邵霆玉轻声冷笑了一声,一侧薄唇微微一撇,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干涉。”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拉了拉自己戎装的下摆,一双手两个拇指都插在腰间的武装带上,立在那里朝她道:


    “虽然我不干涉,不过事关两家声誉,只别叫老人家伤心才是。”


    他说完抬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转身对她道:


    “需要我做什么,言语一声即可。”


    话音刚落,便是军靴踩在大厅木地板上“蹬蹬”的声音,不一会儿,他挺立矫健的身影就隐在了门外的黑暗里。


    戴红丹整个身子都松软下来,一下子瘫在那轻松的西式沙发里。


    整个小公馆按照她的喜好,都是西式的装潢,大厅里的水晶大吊灯尤其华丽,此刻她不怕那刺眼的电灯光,就那么仰着头,直直地望着那斑驳的水晶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