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子弑父

作品:《太子妃为何三心两意

    段季旻一层一层揭开棉布,手法倒也温柔:“你刚才骂我什么来着?狗娘养的?你这乡野村妇骂起人来,都这么利索吗?”


    “你有病吧。”


    段季旻将膏药涂在她刚刚裂开的手掌伤口上:“我也时常想骂人,最多就是‘蠢货’‘该死’,没什么厉害的,你还有什么厉害的,不妨骂给我听听。”


    “你真是病得不轻。”


    “谁说不是呢?”


    崔狸决定不与疯子纠缠:“你是怎么躲过那些侍卫进宫的?我都出不去。”


    “这还不容易,用点迷药就是了,那种东西我多的是。”


    崔狸听着直吸冷气,这个五皇子果然像太子说的那样危险啊,倒不是说迷药一定有危险,而是太子对毒药巫蛊一类的东西特别忌讳,当初为了清除这些害人的东西杀了好些人——他是一点不怕啊。


    “你虽然不会骂人,下毒倒是一把好手。”


    “过奖。”


    “你哥知道你就惨了。”


    “我哥?要是我没猜错,他正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呢。”


    “什么乡?”


    “听不懂?算了,跟你说话费劲。”


    他包扎好了,将带子系成一个蝴蝶结,还轻拍了一下:“刚是把我看成我皇兄了吧?我跟他有那么像?”


    崔狸当真认真地瞧过去:“现在没那么像了。”


    段季旻道:“我跟我哥自小就不同,可能也就长得有点像吧。”


    崔狸来了兴趣:“你们俩小时候打架吗?我看你们俩也差不了多少。”


    “不打的,我哥比我大两岁,小时候……”


    段季旻像是回忆起什么,有些惆怅地笑了笑。


    “算了,别提我哥了。刚才我来的时候,看到你站在廊上,是在看烟花吗?”


    “是啊,今天不知道什么日子,宫里又放烟花。”


    “你喜欢看烟花?我看你天天闷在东宫,是不是挺无聊的?”


    “怎么说有一点无聊呢?那是相当地无聊啊!”


    段季旻笑道:“那我带你去,你自己放,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哥都走了,管他那些破规矩干嘛?”


    “你不会有像上次那样,把我带到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然后害我一顿吧。”


    “同样的游戏玩两次有什么意思?你就说你敢不敢吧?你不是被我哥训成只听他话的小白兔吧?”


    “你才是小白兔……你要是害我,你哥一定饶不了你,之前在城墙上我可看见了,你哥可是生了你好大的气。”


    段季旻冷笑道:“我哥对我是从不留情面,也不一定是为了你。”


    “你怎么知道你哥怎么想的?”


    崔狸嘴上啰嗦。到底玩心更盛,说着便起身去拿斗篷。


    段季旻站在一边,歪着头,闲闲地看着她。


    果然今天走出杜若宫,一个侍卫也没有。


    段季旻也不准青婉跟着,两个人便一路曲折而去。


    这偌大皇宫,除了东宫这一带,崔狸是相当陌生。只觉得五皇子带的路十分怪异,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们不是出宫了吧?我刚瞧着怎么有个地方跟集市差不多呢?”


    “那是我母后思念故乡的时候,我父亲仿着她故乡的集市建造的,我母后的国家建筑都很矮,皇宫也坐落在集市上。你要是白天来看,会发现跟中原的集市还是有些不同的。”


    “哦哦,你父皇对你母后可真好啊。”


    “呵呵呵,可不是?要不要去看看?”


    崔狸欣然同意:“好。”


    两人一路轻声交谈,专找那些僻静的地方绕路,崔狸在宫里闷了好多天,今晚才觉得有些意思。


    集市上各种商铺都有,摆放着零星的东西,也有成衣铺,也有胭脂铺糕点铺。


    可毕竟不是真的集市,那些假东西摆在店面里,无端透着些诡异。


    崔狸不禁往段季旻身边靠了靠。


    段季旻指着前面一栋豪阔的屋宇:“那便是云水族的皇宫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崔狸明明觉得阴森恐怖,却又极想进入看看。


    段季旻握着她的手:“别怕,有我呢。”


    里面一地狼藉。


    蛛网层层叠叠,案桌东倒西歪。


    找不到一点儿恩爱的痕迹。


    崔狸踏着厚厚的灰尘,走到一处柜子边,拉开其中一些格子。


    里面放着些已故皇后的旧物和一些泛黄的文书。


    段季旻在她身后,一瞬不瞬地看着。


    崔狸推上那些抽屉,极勉强地笑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好。去我那儿放烟花去。”


    终于,两个人又来到一处宫殿,崔狸认得那匾额上的大字:“惠正殿”。


    惠正殿从外面看着也是恢宏壮丽,只是不如东宫那般有气势罢了。


    “这是你的寝宫啊?”


    段季旻竟然掏出钥匙去开院门,推开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


    “你宫里没人啊?你跟你哥好像哦,都不喜欢人多。”


    “我哥心里有鬼,我是怕人打扰。”


    “我看是反过来才对吧?”


    “段季旻笑道:“无所谓啦,反正现在你不可能向着我。”


    “我什么时候也不可能向着你,要是说你跟你哥的话。”


    “那可不一定哦。”


    段季旻将人引进去,绕过插屏和抄手游廊,又往里走了很久,终于在一栋楼下停了下来。


    段季旻对崔狸一笑,然后伸手推开门。


    崔狸一眼看过去便呆了。


    这里面真是一等一的富丽堂皇,这还不算,大殿中央的高台上,竟然有几个服饰奇特的人在唱戏。


    这画面真是富丽中又带着诡异。


    “你……喜欢看戏啊?”


    “还行吧,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玩的,便请了枫京最有名的回春班演习给我看——你呢,你喜不喜欢?”


    崔狸是喜欢的,以前跟姨娘住在梧桐丘的时候,集市上上说话本的,草台班子唱戏的都是她的最爱。


    “我也喜欢……就是我们俩看是不是有点浪费,要不要多请几个人?”


    “这就是你不懂了,我又不是看热闹。我看的是戏。”


    “一个人看也挺好,我就是觉得吧,这么大个场子,有点浪费。”


    “对啊,谁叫我爹是皇帝呢?什么都没有,钱给的最多,别说废话了,既然喜欢,便坐下来看吧。”


    等两人坐定,高台上的人便吱吱呀呀地唱了起来。


    “说什么恩深,说什么情重?不过是日日摧折,时时熬煎?


    “旧人新获宠,谁料红粉骷髅?新人又物故,不过黄粱一梦……


    “我献上万贯家财,我捧上心肝肺腑,谁料红尘嚣嚣,情缘了了……


    “可叹我苌弘化碧,可叹你心冷如雪……人伦债你须还,父子孽你须担……


    崔狸看得痴了,也听得痴了。


    等戏台上哀怨的女子指使一双孩子割下男子的头颅,一路鲜血淋漓,将其丢在小妾面前时,她真真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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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演完了吗?”


    “完了,过瘾吗。”


    “这戏……有名吗?”


    “这是回春班新排的戏,还没有名,我也只看过一次。”


    “我来得不巧,前面在演什么?”


    “那男人娶了个有钱的老婆,拼了命地讨好她,大婆无子,他就将小妾的孩子交与大婆抚养,好叫这孩子继承大婆娘家的家业,后来大婆自己也生了孩子,因不讨喜,备受父亲冷眼。后来,见大婆防他甚紧,便叫小儿子给自己的母亲下了毒……”


    “这男人也太坏了吧。”


    “所以,他没有好下场……去放烟花吧。”


    惠正殿最高处,早有人放了一大筐的烟花在那里。


    段季旻吹了火折子,将它递给崔狸:“小心。”


    崔狸小心翼翼地点燃了一只,然后又一只,直到繁花满天。


    段季旻的脸在闪烁的光线中晦暗不明。


    “阿狸……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啊,你说什么?”


    崔狸笑脸回头,段季旻道:“我学我哥,叫你阿狸你不反对吧?”


    “这有什么好反对的?我本来就叫阿狸,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段季旻有些惊异于她的随和,不禁多看几眼,她这种长相十分令人愉悦,尤其是笑起来,眼睛比月牙儿弯,自然带着善意。


    段季旻又道:“阿狸,你会做饭吗?”


    “会啊,会炒几个菜。”


    “那再好不过了,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吧?”


    “可是你们不是有御膳房吗?”


    “这一晚上了,宫人也睡了,我也不知道上哪里叫去,惠正殿有小厨房的,我陪着你去。”


    崔狸有些担心,她那点厨艺可上不了皇宫的台面。不知道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皇子能不能吃得惯。


    “那……你要吃什么呀!”


    段季旻认真想了想道:“吃面。”


    “这简单!我去给你做。”


    段季旻笑了,松了一口气,似乎担心她会拒绝。


    于是两人又跑到小厨房,崔狸找来食材,便乒乒乓乓地操作起来,段季旻在一边等面吃。


    “哎,看在我给你煮面的份上,我有个问题,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可不要怪罪我。”


    “咱俩都那么熟了,你问就是。”


    “除了在城楼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跟太子殿下来往过啊。你们平时就没有什么好聊的?”


    段季旻也不意外她会这么问,淡淡说道:“我哥太忙,我又太闲,总也碰不到一块去。”


    “哦,这样啊。”


    本来崔狸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好奇心再重,也知道别人的家事不好打听太多的。


    “其实是因为,我哥能干,我不行。我哥他看不上我。”


    崔狸停下正切葱花的手:“殿下才不是那样的人。”


    “又维护他,为什么每个人都向着他呢?”


    崔狸想了想道:“也不是啊,就像在城墙上那一次,明明是我俩有错在先,当然,我是被你害的——最后受罚的却是他自己。那件事情是你不对啊。”


    段季旻道:“做对做错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就算一直做正确的事,人家还是看重哥哥,理所当然地觉得,最好的东西都应该给他。”


    “我倒觉得,不管有没有得到什么,问心无愧就好。”


    崔狸将两碗面端来,放在圆桌上。


    段季旻伸手拿筷子:“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你的看法。”


    崔狸也坐下来吃:“五皇子殿下,不是饿了吗?快吃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