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是个海滨城市，军区也靠近海边。车子行驶到一半，已经能看到马路旁边一片片的淤泥滩和更远处的茫茫大海。卫小婉忘记了晕车，趴在车窗上连连惊叹。


    火车上也经过了海边，那时候卫小婉正在车厢里到处闲逛，错过了沿途的风景。


    苏大娘在火车上已经见过大海了，她这会倒是没有像卫小婉那么好奇，不过也没有从窗外挪开视线，连她儿子和她说话也没空回了。


    小孙见状，主动教两人怎么摇下车窗玻璃。外面的海风一下子吹进了车厢，裹挟着淡淡的腥气，卫小婉和苏大娘连风的气息都觉得新奇，这是他们在内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苏大娘坐在副驾驶，本来是想要给卫小婉和苏卫国创造一些独处的空间，但她这会显然是忘了自己的目的，行过这一段，她立马扭过身子，和卫小婉聊得火热。


    卫小婉这会也忘了自己晕车的事，为了和苏大娘聊天，同样也往前探着身子，不经意间她已经侵略到了苏卫国的空间，可她这会毫无所觉，连手腕时不时的碰到对方的腿也没有注意。


    苏卫国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见她真的是毫无所觉，终于败下阵来，往后一仰，闭上眼睛休息了。


    就这姑娘和他娘这个唠嗑的劲头，他们家往后铁定会很热闹。


    吉普车转过一道弯，驶入了一条宽阔的沥青路。道路两旁变成了高高的白色墙壁，吉普车在沥青路上起起伏伏，终于在一个铁栅栏大门前停了下来。


    大门口两边各站着一名执勤的士兵，站得笔挺。卫小婉趴在车窗上往外望，感叹道：“这就是军区吗，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要住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吉普车就是一个急转弯，转进了对面的大门。


    卫小婉被甩得歪歪斜斜的，一下子贴在了车窗上，又一下子趴在了苏卫国的身上。这人不知道平时都吃了些什么，撞得卫小婉的鼻子生疼。她手忙脚乱的坐直了身体，捂住鼻子，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苏大娘注意到后排的情况，偷偷的笑了一下。


    苏卫国以前可从来没有和女同志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毕竟这是个意外，他倒是没有什么尴尬的情绪，把人扶起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对方的眼睛里有个小小的自己，卫小婉好奇的凑近了一点看，眼泪顺着她长长的睫毛一下子掉落下来她也不自知。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她一下子弹跳开了，脑袋狠狠地撞到了车棚上，这下好了，她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捂着脑袋，跟个猴子一样嗷嗷叫。


    苏卫国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会被她逗得不由笑出了声。他使劲踹了一下驾驶位，没好气的骂道：“开车稳当点，还坐着女同志呢！”


    小孙哈哈笑了两声，他开部队的车开惯了，一到了军区门口，就忍不住要飙一下车技。


    卫小婉觉得有些丢人，刻意不去看他，转过眼去看车外的风景。吉普车进了大铁门，这会正行驶在林荫小道上，道路的两旁种了很多松柏和一些卫小婉叫不上名字的花树。


    此时正值四月，树上一簇簇的粉色小花开得正艳，微风吹过，就扑簌簌的飘了下来。


    卫小婉没有太多文化，只觉得这景色美得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她伸出手去接这突如其来的花雨，有几片花瓣在空中打了个璇儿，轻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卫小婉用手指轻轻触碰花瓣，像是怕惊醒一个美梦。“原来是桃花呀，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桃花呢！”


    苏大娘也看得入了迷，她仔细瞅了瞅那几棵树，摇头道：“我瞅着不太像，这梗也太长了些。”


    小孙体贴的放慢了车速，笑着介绍道：“大娘，这叫樱花，桃花还没开呢！”


    “桃花还没开？你逗我呢吧！”


    苏卫国解释道：“娘，这边比咱老家要冷上一些，桃花是还没有开。”


    苏大娘严肃着一张脸点头，“是要冷一些，怪不得我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寒飕飕的呢！”


    她指着路旁那尖尖的大树，“这个我认得，柏树嘛，县城里也有种，去年你刘家二大爷没了，他儿子还偷偷挖了一棵种坟头上了。它旁边那个是啥，开碗口大的花的那个！”


    小孙继续当介绍人，笑道：“大娘好眼力，这个是龙柏，这一片的龙柏还是前几年苏营长带我们栽的呢。前头那棵是玉兰，这棵是白玉兰，还没怎么开花。再往前还有紫玉兰，那棵大，开起花来才叫漂亮呢。咱这院儿里现在是最美的时候，您来得正赶趟！”


    他一边介绍，一边缓缓开车，卫小婉在后头听了，心里的浮躁都慢慢消失了不少。


    转过这个小道，卫小婉一眼就看到了在绿树粉花掩映下的一排排小楼。小楼黄墙红瓦，尖尖的屋顶，半圆形的窗户，处处都透着异域风情。


    苏大娘不由得喃喃出声：“娘咧，这真的是给咱老百姓住的地方吗？皇帝住的地方也就这样了吧！”


    小孙笑道：“大娘，这算啥，那边海军大院比这还要漂亮！”这里是海滨城市，海军占比重、责任大，他们这个小小的警备区可没法和人家比。


    吉普车停在一栋三层的小楼下，小孙跳下车，麻利的从后车斗里提溜出行李，他两只手各提了两三个行李，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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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塞得满满的，噔噔噔的就跑楼上去了。


    苏卫国陪着卫小婉和他娘，慢腾腾的往楼上爬。这楼看起来气派，比之他们小县城的洋楼也不差什么，实际上是联排的家属楼，每层都有四户人家。苏卫国的住处是在二楼，拐过楼梯斜对着就是，这会门是开着的，站在门外，隐隐还能听到小孙和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卫小婉听不清大概，不过还是听到小孙是在说“老娘和相看的对象”，应该是提前和屋里人介绍她们。


    七十年代的房子还没有啥客厅的概念，一进门，就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四四方方的饭桌，几个凳子，靠墙两边一边是一张长条桌子，另一边是一个碗柜。这些东西就把这个小空间占据的满满当当了，更不用说还站了一群人。


    卫小婉随着两人进了门，就见屋里除了小孙外，还站着高矮大小不一的三个男孩子，和一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奶娃娃。


    三个孩子一见到来人，就一脸渴盼的喊：“爹，你终于回来了！”他们想跑到苏卫国身边，中年妇女重重的咳了一声，往前半步，用身体把几个孩子遮挡在了后头。


    几个孩子像是怕极了这人，立马拘谨的站好了。不过卫小婉多了解这些熊孩子呀，她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几个孩子是装的，起码那个最大的孩子铁定是装的，不过看最小的那个男孩子，倒像是真的怕了这个妇女。


    卫小婉偷偷打量那妇女，只见那人穿得体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个发夹在后头盘了起来。她一脸的严厉样，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会也是一脸的刻薄样，见了来人也不打招呼，只用眼光在苏大娘和卫小婉身上来回的扫视了几圈。


    卫小婉和苏大娘穿着土气，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今天一大早就去赶火车，到现在还没有吃上口热乎饭，脸上的气色也十分的不好看。


    那妇女十分瞧不上两人，但是还是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主动迎上去：“这位就是苏大姐吧，我姓刘，是专门在这照顾几个孩子的。你们能来可真是……”


    她边走边说，可还没走出去两步，旁边就伸过来一只小脚，把她绊了一个趔趄。


    她的另一边站着的那个稍大点儿的男孩趁她站立不稳，一把抢过她怀里的孩子，大声喊着：“小心我妹妹！”


    声音听起来胆小惶恐，可他下手的时候可一点儿也没有留手，扭身用屁股那么一撞，那个刘姓的妇女就被他撞得重心不稳，往前踉跄了好几步，一下子趴在了卫小婉和苏大娘的脚边。


    卫小婉：……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