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进长沙城南门，蓑衣下露出半截绣春刀。他径直走进一家茶铺，随意点了碗茶，与老板娘闲扯起来。


    “大娘，听说长沙城有不少算命先生，您知道谁算得最准吗？”陆铮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老板娘擦了擦手，笑眯眯道：“你问着巧了！城里确实有几个出名的算命先生，像城南的李瞎子、城北的王半仙，还有城西的赵先生，都挺有名气。”


    陆铮点点头，这几个人他早已调查过，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接着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比如不太出名，但算得特别准的？”


    老板娘想了想，忽然一拍手，道：“哦，对了！去年周大娘的儿子小四走丢了，听说就是找个算命先生算出来的，最后在坟山找到人了。”


    陆铮袖中手指蜷起，低声问道：“哪位高人算的？”


    老板娘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刘明义大夫，是他找人算的。”


    “刘明义？”陆铮低声重复了一遍，心中一震。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出茶铺，唤过手下兄弟，低声吩咐几句，众人便迅速行动起来。


    暮色渐沉，陆铮带着八名乔装的锦衣卫悄无声息地沿着“医院”后巷散开。他抬手正要发令，墙头突然跃下五个黑影。最前面的人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獠牙泛着森冷的寒光。


    “锵！”三把软剑同时出鞘，寒光乍现。


    陆铮的绣春刀横架住其中两把。面具男手腕一抖，第三把剑尖直刺他咽喉，却在最后一寸偏转向肩头。陆铮趁机用刀背敲击对方剑身，金属相撞。


    “北镇抚司办案！”陆铮刀锋下压三寸，声音冷峻。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的最高机构，专门负责皇帝交办的秘密事务，陆铮此行正是奉命而来。


    青铜面具后传来一声闷笑，刀光如电，撩向陆铮下盘。两拨人马在窄巷中缠斗，刀刃相撞，火星四溅。


    陆铮欺身上前，低喝一声：“奉旨办差！”这是北镇抚司最新的暗语，可饕餮面具下的首领动作却明显迟滞，面具下薄唇紧抿。


    陆铮瞳孔骤缩，这伙人不是锦衣卫！


    绣春刀趁机劈向面具，却被软剑缠住刀身。两人较力时，陆铮只觉对方臂力惊人，自己虎口发麻，仍被压得后退半步。面具男突然撤力旋身，剑柄重重磕在他手腕麻筋上，绣春刀险些脱手。


    “圣上寻访异人！”陆铮忍痛反手掷出袖箭，这是锦衣卫的暗器，小巧却致命。“你们主子也想要这算命先生？”


    面具男偏头躲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找刘明义？”这是交手以来他第一次出声。


    就在这时，陆铮的副官从房顶跃下，大喝一声：“找到了！”


    “撤！”饕餮面具首领突然低喝一声，五道黑影翻过院墙，瞬间消失了。


    陆铮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这伙人究竟是谁？


    ~


    刘明义背着药箱走在巷子里。就在他即将拐过巷口时，后颈突然一阵发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寒意笼罩。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目光扫向巷口。


    一个身披蓑衣的人影缓缓走出，刀鞘上的水珠还在滴落，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来人按住刀柄：“阁下可是刘德公十六代孙？”


    刘明义站定，微微抬头，青竹伞沿轻轻抬起，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容。他的眼神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是。”


    “北镇抚司百户陆铮。”来人微微拱手，亮出腰间的牙牌，“请先生随我们走一趟京城。”


    刘明义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陆铮身后的几名锦衣卫。他微微叹了口气：“总要容我收拾些医书。”


    另一边，卫斓正兴致勃勃地收集那些长绿毛的瓜果。红花在一旁看着，满筐的瓜果都冒着绿毛，心里越发忧心忡忡，不知何时才能找到那株有效的绿毛。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猫咪的叫声。


    卫斓突然竖起耳朵：“有猫叫？”红花刚要说话，墙根处又传来一声猫叫。


    两人对视一眼，屏住呼吸。第三声猫叫响起时，卫斓蹑手蹑脚地往后门走去。转过柴堆，一个青铜面具突然撞进视线。


    刚要尖叫，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面具后的声音发闷：“属下冒犯，请郡主随臣回去。”


    卫斓一愣：“你认错人了。”


    面具男轻笑：“我怎么会认错？”


    卫斓心里七上八下，既怕是拐子，又想，难道真是认识原主的人？原主竟是郡主？她仍不敢放松警惕，问道：“我怎么信任你？”


    “足底的心形胎记。”面具男压低声音。


    卫斓浑身一僵，这具身体确实有这个特征。这般私密的地方，本该只有最亲近的人知晓，但她此时也顾不得细想：“你要带我去何处？”


    “当然是公主府，李闯王的兵马随时南下，这里不安全。”


    “可是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能不能改天再说？”卫斓往后缩了缩。


    面具男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我会帮您记起来。”他侧耳听着远处巷口的声音，“锦衣卫正在三条街之外，此地不宜久留。”


    卫斓急中生智：“我要带医书！”


    “公主府什么都有。”面具男突然扬手。卫斓脱口而出：“你莫非想点穴？”


    男人闷笑出声，一块布巾已经按在她脸上。卫斓最后闻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心里还想着：这迷药见效真快，得弄到配方……


    青铜面具男用棉被将昏迷的卫斓裹得严严实实，像蚕蛹一般，抱着她走进青砖砌就的小院。开门的嬷嬷瞥见面具上饕餮纹饰，吓得缩了缩脖子，待看清来人怀里的被卷，立刻会意地垂下眼，不敢多问。


    “验身。”面具男抛过一个钱袋，声音低沉而冰冷。嬷嬷摸着沉甸甸的银子，麻利地掀开西厢房的帘子，将人放在床榻上。被卷里露出半张脸，虽发髻散乱，却难掩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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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嬷嬷愣了愣，随即仔细查看。


    面具男在廊下来回踱步，紧绷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透着几分急切，拇指反复摩挲着剑柄上的雕纹。片刻后，嬷嬷隔着门缝战战兢兢地递话：“爷，胎记无误。完好无损。”


    面具男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猛地推开门。他盯着床榻上昏睡的卫斓，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抛向嬷嬷：“赏。”


    嬷嬷慌忙接住银子，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连声道：“谢爷赏，谢爷赏！”她退到门外，转身快步离开，生怕多留一刻惹来麻烦。


    “总算找到你了。”他摘下半边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薄唇贴着卫斓的发顶低语：“跟个穷郎中混迹市井，还学什么剖尸验骨……你本该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何必自降身份？”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若非锦衣卫突然将刘明义带走，此刻那村医早该沉在湘江底了。郡主千金之躯，岂容卑贱之人触碰？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卫斓在迷药的作用下发出含糊的呻吟，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安。他伸手轻抚她的发丝，低声呢喃：“云容，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所有的一切。”


    ~


    卫斓在颠簸的马车里醒来，后颈还残留着迷药的酸胀感，脑袋昏昏沉沉的。


    红花正抓着车栏，努力保持身体平衡。见她睁眼，立即凑过来，脸上满是关切：“你可算醒了！”


    “你怎么也被抓来了？”卫斓撑着坐起身，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两人差点撞到车壁。


    红花苦着脸：“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冲出去想看看情况，结果被那人逮个正着。”


    卫斓抱头哀叹：“唉，是我连累了你。”


    红花却抿嘴一笑，安慰道：“焉知祸福相依？反正我是你的人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卫斓正要开口，突然发现身上的粗布衣裳变成了绸缎襦裙。她扯着衣襟，一脸疑惑地追问：“花，你还有工夫给我换衣裳？”


    “不是你自己换的吗？”红花露出疑惑神色，歪着头道，“我上车时你就穿着这身了。”


    两人对视间突然安静下来，车帘外传来清脆的马鞭声，打破了沉默。卫斓猛地捂住嘴，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如果换衣人不是红花……那又是谁？她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等等！”红花突然拍腿道，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把你藏在柴房的木箱带出来了！”她兴奋地掀开座位下的暗格，露出一个钉着铜角的橡木箱，“菌种都在，还有你写的医书。”


    卫斓扑过去，急切地打开木箱检查。陶罐里的葡萄球菌种完好无损，两本《彩图本草》《医案算科》整齐地码放着。她抓起实验记录本贴在胸口，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太好了，我还能接着研发青霉素！”


    红花叹了口气：“你呀，这当口还想着青霉素？不过我就知道你想要这个。”


    卫斓搓搓她的脸，笑道：“还是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