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扼住咽喉，霍宁大惊，正要动手便被老者警告的视线钉在原地。


    “小子，你不是我的对手。小丫头，我这个人最讨厌说话藏一半说一半，更讨厌有人撒谎。”


    老者忽然一顿，右手迅速握上姜妺手腕。


    “噬心之毒？中毒的，是你母亲？”


    姜妺艰难点头，“前辈，晚辈要找奇异志，正是要为我娘解毒。”


    老者稍稍松手，又见她衣襟处微微露出的长命锁，这才放开手。


    “小丫头，我知道你刚才隐瞒是为了保护朋友。你不说，我却也能猜出来。如今在这天玑内能认得瑶光密文的，只有一个人。”


    见老者并无杀意，姜妺这才放下心来。见她脸上带着笑意，老者微微一叹。


    “也罢，这奇异志在江湖上已有数百年不曾有人提及知晓。如今你们不但得到这残片，还得知了忘川谷的存在，也许便是缘分吧。”


    姜妺大喜，“多谢前辈！”


    众人跟着老者七拐八拐地进入密林深处，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现身的二人不甘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可恶！这老东西真鸡贼！”


    一人愤愤道，跃上枝头往前看去，依旧只有一片白。


    “哥，这可怎么办？”


    另一人微微一叹，“还能怎么办？回去吧。”


    ……


    姜妺只感觉自己穿过一片浓雾，再一往前，豁然开朗。


    大片大片的花林花团锦簇，有桃花，有梨花，还有大团大团的海棠。


    “前辈，如今这时节这些花都落了，怎么忘川谷中还开着？”


    姜妺素来喜花，只是花期短暂，花开之后没多久便从枝头落下，只剩下孤单的绿叶。


    如今见了这姹紫嫣红的美景，心中格外欣喜。


    “只要我愿意，它们一年四季都开着，跟好了。”


    老者随意说着，云锡见状笑着解释道。


    “为了防止外人闯入，此处设有阵法。诸位还需跟好，免得误入阵法之中。”


    “多谢。”


    姜妺了然一笑，见这位云锡公子脸颊一红，觉得有些惊奇，不由多看了一眼。


    “前辈走远了，我们快跟上。”


    霍宁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拉着姜妺便跟上了前方身影。


    荼蕊看了看前方相携的二人，再看一眼身旁眼眸暗沉的少女，悄声凑到霍云舒耳畔问道。


    “他们三个一直如此吗？”


    “什么啊？”


    霍云舒茫然地看了看身后低着头的少女，担心她落下还伸手拉了一把。


    “……”


    荼蕊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靠谱的长辈，撇了撇嘴便跟上前方的云锡。


    待穿过花林，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山流水，凉亭阁楼。


    湖中石苍劲瘦削，水上荷争相绽放，水中鱼或游或动，岸边是三尺见方的石台，其上摆着一琉璃壶，几盏琉璃杯。


    青石路旁是几棵高大的合欢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再往里走，便是数丈长的长廊。盘旋而上的紫藤花从间隙内垂下，远远望去，好一段引路花帘。


    走过长廊，便是一处院落。两旁晒着药材，院子中央是一棵盘根错节的海棠树。粗壮的躯干足有十几人宽，舒展的枝条直到最深处高耸的阁楼。


    粉白的海棠花挂满了枝头，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姜妺惊叹这古老的海棠树，不由问道。


    “这树，得有百年之久了吧？”


    老者微微一笑，“距今，已有五百多年了。”


    五百多年。


    人之一生不过数十载光阴，而这棵树屹立在此已经有五百多年。它见过这世间多少世事变迁？


    姜妺拂过斑驳的树干，心中有一种奇异之感。她在越过时光，触碰百年前的生命。


    “这树就在这儿，几时看都无所谓，走吧，我带你们去取书。”


    老者率先越过海棠树往前，霍云舒看了眼树下仰头看花的几个少年人微微耸肩跟了上去。


    姜妺正要跟上，无意间瞥见屋内的身影不由一愣。


    “云先生，他也是前辈的徒弟吗？”


    云锡扭头一瞧，“不，他是师父救回来的人。”


    透过琉璃窗，姜妺半遮半掩地能看到屋内的人，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走吧妺儿，前辈等着我们呢。”


    “好。”


    姜霍两人相携往前，跟上了前方的蕊晴二女。


    一行人先后上楼，阁楼中层层皆是紧密排列的书籍，博物架上还摆有玉雕古玩。


    再往上，姜妺看到了远处穿云拨雾的双鹰。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它们应当是兄弟吧？”


    荼蕊撑着栏杆仰头看去，云锡摇头一笑。


    “是母子，前方的是母亲迎霜，后面的是她的儿子小黑。”


    荼蕊噗嗤一笑，“母亲叫迎霜，儿子叫小黑，这名字差距也太大了吧？”


    云锡脸颊一红，不好意思道。


    “小黑是我小时候养的，那时候还没念过书，便胡乱起了这名字。”


    姜妺发现云锡是个很腼腆的人，也许是因为他自小生长在这忘川谷中，除了师父，从来没有与其他人接触过的原因吧？


    待到了顶层，便见霍云舒扭头招了招手。


    “你们怎么这么慢？我与前辈等了许久了，快来。”


    “姜丫头，过来。”


    老者微微抬手示意姜妺上前，姜妺接过递来的那本书，泛黄的纸张尽是时光走过的痕迹。


    “前辈，谢谢，谢谢你！”


    姜妺此时激动得语无伦次，老者拍了拍她的脑袋微微一笑。


    “你是有缘人，这世间一切都讲究个缘法，它在此处也算等到了归途了。”


    姜妺紧紧抱着怀中的书，又恐失了力道将其毁了。


    一道幽暗的视线落在少女激动的脸上，又移向书页上的字迹。


    ——————————


    翌日，姜妺跟着老者推门而入。入眼是宽阔的药柜，足有一墙之宽。


    往里走了几步，姜妺便见到了昨日看到的那个身影。


    一人宽的浴桶中是黝黑不见底的药水，男子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靠在浴桶边。


    看他满头华发，模样瞧着却不过二十多岁。浮于水面的肩膀赤裸，只一眼姜妺便发现上面有数道疤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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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此人是谁？”


    “一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罢了。”


    老者瞥了眼男子便移开视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


    “坐。”


    姜妺点头，依言将手腕放在脉枕之上。


    “你这胎毒倒是清了大半，云隐谷的人也算没丢了祖宗面。”


    看他言语间带着熟稔，姜妺昨日便好奇，不由问道。


    “前辈，您与云隐谷谷主相识？”


    老者摇头，“从未见过。”


    姜妺越发糊涂了，既然从未见过他为何如此说？还有昨日，他一见荼蕊使的一招便知道那轻身功法叫步生花。


    本以为这前辈与云隐谷谷主是旧相识，怎的竟是从未见过？


    老者无意多言，“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至于其他的，便无可奉告了。”


    见老前辈不想说，姜妺也勉强不来。待施完针后，姜妺忽觉心口一痛，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浓血。


    “妺儿！”


    刚刚端着茶进门的霍宁便看到姜妺吐血，将托盘一扔便拔剑刺向老者。


    而老者不慌不忙地随手一动，便将剑尖夹在指间。霍宁又惊又怒，这老东西内力极深，只是两根手指他竟夺不回剑？！


    不待霍宁一拳打去，姜妺忙哑声阻止。


    “不可！！”


    拳头硬生生停在老者面前，见这老东西有恃无恐根本不躲的模样，霍宁便气得咬牙。但看到姜妺微微摇头示意他松开手，霍宁只能愤愤收手。


    “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凡事要沉着。你只见一眼，便以为我在害她，结果呢？”


    老者反问，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霍宁将信将疑地拉着姜妺手腕一试，果然气血通畅，并无不妥。


    “这…”


    “前辈这是在为我逼出体内余毒，阿宁，你太过鲁莽了。”


    姜妺无奈，霍宁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躬手道。


    “前辈，是晚辈冲动了，宁向您赔罪。”


    老者哼哼收起银针，瞥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具。


    “我这套琉璃茶盏可是七十年的老物，你小子今日若是不赔了，便只能看着他们走了。”


    霍宁越发羞稔地低下头，“该赔，该赔，宁绝不抵赖。”


    待老者甩手而去，姜霍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笑。


    “对了妺儿，这人是谁啊？瞧着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与前辈甚是相像。”


    “我也不知，前辈并未提起。”


    姜妺微微摇头，仔细端详着男子相貌，越发觉得眼熟。


    “此人与师父可是不同。”


    云锡含笑的声音响起，二人不由扭头看去。


    “师父是因为童子功的原因，自小便是一头华发。而此人，却是因为命悬一线，这吊命的汤药中尽是世间奇毒。”


    云锡指了指浴桶中黑紫的药水，“毒素攻心，如此虽死不了却也活不了，身子一日日衰败，呈少衰之相。”


    姜妺眉头微蹙，“前辈为何不救他？”


    “正是因为师父救他，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否则，他十年前就死了。”


    霍宁却不赞同，“如此不死不活地泡在这药桶中，倒不如死了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