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眼眸锐利森凉,让这夏夜的气温都降下许多。


    “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死。”


    安澜嗤笑,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自私又张狂的将她的性命跟他系在一起?


    “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尊重人。”


    这无尽夜色,驱散他眼中的寒冰,让他眼底多了两分茫然,“你还想我怎么尊重你?”


    她讥讽自己是情妇,羡慕沈南意和谢霄北携手走入婚姻殿堂,他就给了她一场婚礼。


    她在婚礼上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没有找她算账。


    还不够尊重她?


    安澜跟他说话,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夜深了,她不想跟他继续浪费唇舌,她靠坐在院落中的木椅上,仰头望着头顶朦胧的月光。


    程峰望着她被风吹动的发丝,熟悉又带着两分陌生的面庞,没有任何缘由的他就想起第一次在盛宴见她。


    她的样貌在一群以高颜值著称的盛宴陪酒女中,并不算出挑。


    尤其那天,沈南意还在场。


    没几个女人能在沈南意身边不逊色,安澜被映衬的平平无奇,如果非要找出个引人注意的点,那便是她的识趣乖顺。


    在程峰挑中沈南意之前,乖顺的毫无脾气的安澜,他未曾正眼看过。


    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因为那么多看了一眼,就有了牵扯不清的故事。


    后来种种,事态失控的太快。


    他奋力想要拽住手中缰绳,渴求能稳住局势,可安澜是个人不是可以随他心意肆意操控的提线木偶。


    夏夜无声,岁月也是。


    安澜不再说话,程峰也没有再开口。


    微风拂面,夜色的温度适宜,安澜有了困意。


    她打了个呵欠,眼皮有些不受控,程峰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回去休息吧。”


    安澜没有看他,起身朝室内走去。


    程峰催动轮椅,在夏夜里车轮碾轧地面,与地面尘埃粘连。


    安澜回到主卧,掀开被子上床,被看到程峰回来,她也不在意,沉沉睡去。


    康复室内,坐在轮椅上的程峰目光幽暗的看着能支撑他站起来的助力机器,再次进行了自我尝试。


    一个人操作,并不轻松。


    单单是穿戴,就足够程峰在温度适宜的环境里,出上一身汗。


    比夜色更幽微的,是他的目光。


    耗费一身气力,程峰按住旁边的支撑架,依靠上肢力量,将身体撑起,缓缓脱离轮椅。


    他这一生,想做成的事情,没有失败过。


    这一次也一样。


    他不是甘心一辈子依靠轮椅生活的人,若是医疗手段暂且达不到目的,便用科技手段。


    但佩戴助力机器行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需要一遍遍尝试、调整、反馈,直到暂时性达到想要的程度。


    两个小时后,四点半。


    窗外已经有了亮色。


    新一轮的白昼即将到来,程峰这才洗了澡,重新回到主卧。


    上午八点。


    安澜自然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床边不远处摆放着的助力机器,她打了个呵欠,要起身时察觉到腰间被一条长臂紧紧搂着。


    她皱眉皱眉头,抬手要把腰间的胳膊推开,却在下一瞬就对上程峰睁开的眼眸。


    许是刚睡醒,他眼神还不太清明,亦或者是没有分清楚梦境和现实,只是那么看了她两眼,就把人重新紧密的攥紧入怀中。


    安澜想去洗手间,乱动两下,就冷不丁察觉到他清晨的变化,当即不再乱动。


    程峰深吸一口气,“故意的?”


    安澜嗤笑,“我没什么自己来的喜好。”


    本要继续再睡一会儿的程峰闻言,警告的望着字字句句要戳他痛处的女人,“你是非要给我找不痛快?”


    安澜没吭声,只是冷笑。


    程峰咬咬后槽牙,到底是没跟她计较,“既然不愿意自己来,以后我会穿着助力机器弄你。”


    安澜掀开他在自己腰上的手,坐起身:“我想程少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不单单是说你能不能主动的问题。”


    程峰眼眸眯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走到洗手间门前的安澜脚步顿住,“我说,你现在满足不了我。”


    话落,安澜走进了洗手间,将门关上。


    程峰反应过来,拳头狠狠砸在床面,怒极反笑,咬牙切齿。


    安澜洗漱完出来时,程峰已经穿戴好助力机器,站在窗边冷冷的看着她。


    再次看到他站起来,安澜已经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只是轻撇一眼就朝外走。


    “站住。”程峰冷声。


    安澜:“程少还有什么吩咐?”


    程峰缓步走向她,大掌从后面按住她的脖颈:“程少?看来相较于做程太太,你更想要做个佣人。”


    安澜没听懂他的意思,抬起眼眸。


    该聪明的时候偏生像是块木头,程峰不耐烦道:“把你的称呼换了。”


    安澜眼皮微跳,唇瓣几番开合,却到底是没能把那两个字喊出口。


    程峰看着她唇瓣动了半天,最后哑然无声,下颌紧绷:“哑巴了?”


    安澜捏了捏手指,反问他:“程少想让我叫什么?”


    他想让她叫什么?


    她但凡知情达趣点,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问出来,就是故意把话题逼到死处。


    程峰敛起眼中期待,神情冰冷,“扫兴。”


    他抬步乘坐电梯下楼,安澜去走楼梯。


    两人前后脚的来到餐桌前,童昭宁早就坐在那里等待,看到程峰下来,脸上堆着甜甜的笑容,就朝程峰迎过来:“程少,早上好。”


    相较于一大清早就给男人摆脸色的安澜,笑脸相迎的童昭宁显然更讨喜。


    尤其当她笑盈盈把自己清晨采摘的鲜花插在小花瓶里,摆在程峰面前时,“我摘得时候,花朵上面还有露水,希望程少每天都有好心情。”


    程峰抬手蹭了蹭她笑靥如花的脸蛋,大手一挥,转给她五万,“去买两件喜欢的衣服。”


    童昭宁笑容更盛,倾身娇羞的在程峰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程少。”


    区区五万就能让一个漂亮年轻的姑娘对自己投怀送抱,这是程少最习惯的生活方式,但——


    他的好心情,在看到熟视无睹淡定吃早餐的安澜时,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