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要走

作品:《栖枝

    白栖枝真是恨得牙痒痒。


    林听澜那个混蛋,说好回来就会放她自由,结果现在来了个失踪?


    失踪?什么叫失踪?


    人无非只有两种活人和死人,现在你说他失踪?


    白栖枝简直气得胸口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我去找!找不到就都扔去喂鱼!!!”


    大家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素来和颜悦色的白小姐生气,在别人手里头做过工的都知道,往往都是这种人生气起来更可怕,比那种经常生气的老板还要可怕。


    但总不能让林家所有家仆都去找,而且这事儿也不能涉及到官府。淮安第一富商就这样被小小的海贼炸毁船只海域失踪,这事儿说出去到底还是朝廷的过错,眼下时局本就动荡,加之族内旁支还在对林家这块大肥肉虎视眈眈,这事儿捅出去指定更难办。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对外,派些人手去海滩和港口租赁船只、雇佣渔民搜寻,或者偷偷的组织船队和其他船只在海上进行搜寻;对内,则要封锁消息,让林家里里外外都安定下来,让旁人只知道林听澜出海贸易却不知道他海上失踪的事,这事儿能瞒多久瞒多久,瞒到林听澜回来最好。可若是瞒不了,就说他死了,然后找个可靠的人继承家产。


    可去哪儿找个可靠的人呢?


    白栖枝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沈忘尘,可是这俩人之间又没有律法上所能阐述的关系,顶多也就是淮安境内的人知道两人同吃同睡同住罢了,要真论起来瓜分家财,沈忘尘还真没这个资格。


    除非……


    脑子里冒出个胆大的念头,白栖枝飞速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念头驱逐走。


    眼下就只能按着她那个办法办,至于沈忘尘那边,听闻林听澜失踪,他原本将好要好的病一下子又加重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这山也太大了,这丝也太密了!林家上下都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人,而这份担子自然就落到了白栖枝头上。


    香玉坊那头,除了春花都不知道她还在林府的消息,白栖枝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在林家内彻底与外头断联,好在林听澜走前已为白栖枝打点好上下一切,如今谈生意也并非需要她亲自跑出去谈,皆由各商铺店主代为效劳,白栖枝只需要清点好林府上下逐项事宜就好。


    但白栖枝想快快逃,所以她将希望都放在了沈忘尘身上。


    沈忘尘还病着,因为身上不爽利连带着又烧了好几天,白栖枝都害怕他烧成个傻子。


    好在又烧了三日后,沈忘尘终于昏昏沉沉地醒来,见他神情不似神智全无,白栖枝也就放下心来。


    她起身要走。


    “枝枝。”床上人突然发出喑哑低弱的声音,白栖枝还是没骨气地顿住脚步,就听着身后人喃喃低语,“这几日,辛苦你了……”


    “辛苦我?”白栖枝努力地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冷嘲道,“与其担心我过得辛不辛苦,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等你病好,我肯定是要走的,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守着他的基业等着他回来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白栖枝转身便走,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


    一连好几日,他们又没见面。


    沈忘尘没什么贴身小厮,一直都是芍药陪在他身边,她从房里出来时还和白栖枝打过照面。


    白栖枝开始只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没声儿地笑了一下,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其实当年不只是王二丫,白栖枝也知道自己在府内被人监视了。


    她比谁都更知道自己在林府的处境。


    可她以为倘若自己不看不听不说,假装一切都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她就可以被放过。


    听闻沈忘尘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甚至有余力在屋里着手算着林家账簿的时候,白栖枝想都没想,就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要拿的只不过一两件衣裳,阿娘的金镯,一些银两,还有那两张阿娘死前急急塞入她怀中的两张信纸。


    婚契和欠条,她要等到林听澜平安回来才能兑现,她比谁都希望那个混蛋能平安回来。


    “啪嗒。”


    有什么东西好像从衣裳的缝隙中掉了出来,白栖枝一看,居然是宋长宴送给她的那枚平安符。


    宋长宴此去一路考学,也不知道如今有没有回来。


    秋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匆匆见上一眼。


    但也没关系,倘若真的有缘,就算山遥路远也能再见,更何况她以后还要回淮安找林听澜要钱呢,反正都能再见,总不差这几年。


    想着,白栖枝又将那枚平安符系回自己脖颈上。


    因被搁置的时间太长,绸缎贴近皮肤时有些凉,跟窗外头的雪一样。


    白栖枝想,如果林听澜现在还在水里漂着的话,那他肯定要被冻成个冰人了,就像……就像那时候她跳进湖里帮人捡手帕一样。


    如果她从神女庙求来的那个平安符真的有用的话,如果神女大人真的能偶然注视她一下的话,那还是让林听澜回来吧。


    让他快快回来吧。


    淮安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又过去约莫十日,沈忘尘终于好利索了,白栖枝也终于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虽然她答应过林听澜要在他回来前一直照顾好林家、照顾好沈忘尘,可这两人骗了她那么久,她这一次食言而肥又能怎样?反正林家还有沈忘尘在,无论从智力方面还是笼络人心方面,他不比她要强得多?哪里需要她这个笨蛋!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岂不比现在这样拧拧巴巴地拴在一起要强的许多?


    白栖枝在内心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


    终于,在葭月雪下得最大的那天,她还是鼓起勇气去书房见了沈忘尘。


    “还给你们。”白栖枝将拴着林府内库房的那串钥匙摆到沈忘尘面前。


    后者还是一副嗜着温润笑意的模样,微微抬头。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看。


    也就是在这时候,白栖枝才发现自己长大了,原本需要平视着沈忘尘的她现在居然需要微微低下些头颅才能与她对视了。


    而且比起之前,她发现沈忘尘好像更瘦削,病气更重了,连带着脸颊薄唇都是苍白的。


    她想,反正自己都要与他毫无瓜葛了,在这儿没事担心他做什么?


    她将林听澜交给她的东西尽数归还给了沈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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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者一直抿着唇默默看着,良久,才合上书勉强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意,轻声问道:“枝枝想好下一步要去哪儿吗?”


    他的声音干瘪的,夹杂着有气无力的气音,听得让人心头一跳。


    白栖枝镇定了下道:“我要回长平。”她要回长平,要回到自己家去。


    这些时日,她也偷偷仗着林家掌家人的身份打探了些情况:自家中人尽数惨死之后,长平白家的府邸就变成了当地人人口相传的贵宅。现在没人想住到那里去,甚至大家都对它避之不及,白府的宅子也就这样荒废了下来。


    白栖枝想,与其她最终都要回到长平去,不如就先走这一步,反正那些人当年没有杀她,如今也未必能把她一个孤女放在眼里。而且看在她这么惨的份儿上,神女大人大概、也许、可能会庇护一下她吧?她还得把贡品还给神女大人呢,看在那些贡品的份儿上,神女大人总得叫她还完债再去死吧?


    眼下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忘尘肯不肯放她走。


    从一开始到现在,在林家人心所向的主人除了林听澜就是他,倘若他现在一声令下再叫人把她关回那个阴暗狭窄的屋子里,叫她给他生个孩子,她也没办法反抗。


    不,不对,她现在根本就已经不想反抗了,在权利上的巨大悬殊面前,她根本就反抗不了。


    生活就像她杀得第一个人那样,倘若她手里没把趁手的武器,她就绝不可能绝地逢生。


    既然如此,那与其拼命挣扎,她还不如心甘情愿地当一个受虐狂,纵情享受生命给她的那些痛。


    反正她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用力攥紧小包袱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心像擂鼓一样震得她胸闷,白栖枝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沈忘尘给她的答复。


    “好。”出乎意料的,沈忘尘居然一口同意了下来。


    然而更令白栖枝出乎意料的,这人居然还同意亲自为她雇马车送行。


    白栖枝总觉得这好事儿里掺杂着数不尽的算计,她一下子警觉起来:“这么好心?你不会想让车夫半路上把我迷晕再拖回来吧?”她紧紧地盯着沈忘尘那双茶雾似得眼睛看,希望从中找到他骗她的蛛丝马迹。


    可是没有,那人听完他的想法后只是淡淡一笑:“不会的。”他说,“我总归还没有那么丧尽天良。”


    白栖枝:不信。


    “只是……”沈忘尘顿了顿,一张含着笑着薄唇上越发没了血色,“只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枝枝可以答应我吗?”


    白栖枝:我就说他又要坑我!


    她:“你可以说,但我不一定会答应。”


    “好吧。”沈忘尘无力地弯了弯唇角,刚想张口,却牵连出一串的咳嗽。


    那咳嗽像是从他五脏六腑里震出来的,每咳一声,就感觉他这个人五脏六腑都要随之被震碎了,看得白栖枝心头直跳,生怕下一秒他就要呕出一口血来喷在她面儿上。


    白栖枝可不希望沈忘尘现在死掉。他死了,就没人帮她担林家这个担子了,而且他死了,林听澜回来会打死她的。


    她可不希望沈忘尘就这样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