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福蝶

作品:《栖枝

    像是从来没被肯定过的纨绔突然被夸聪明价值,莫当时脑子被击得一白,平日惯会说花言巧语的嘴竟连道谢的话也不会说了。


    “东家很……看好……我?”


    最后一个字尾调高高上扬,尽显疑惑与不明。


    他想,沈忘尘一定是记错了,他平时做什么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东家怎么会夸他?


    可沈忘尘笃定这话是白栖枝说的,他便也没有什么能质疑的由头。


    两人又攀谈了一些话,沈忘尘没有架子,莫当时也渐渐放下心防。


    两人开始说了一些坊里的事,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了白栖枝身上。


    说到白栖枝,莫当时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在众人夸赞下晕乎乎拿着墨笔绘图纸的小姑娘。


    沈忘尘知道他们是知晓自己曾想要捉住白栖枝,要将她困在林家生孩子的事的,他说:“虽然枝枝面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恨我。“


    恨吗?


    莫当时又转头看了看举着草图、被众人夸上天的白栖枝。


    “可是东家从没说过她有恨过谁。”


    他回头,看着沈忘尘那双如茶雾般朦胧,让人捉摸不透的眼。


    “当时是掌柜、紫玉、春花将东家送上马车的。回来时,他们说东家在马车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出城门下马车后,她才朝她们下跪磕了一个响头。”


    “我猜,东家应该还是念着您的情的。在事情发生之前,她就总说她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您教给她,她说她天资愚钝,若不是您悉心教导,她肯定不会有如今的成绩。”


    “哪怕是事情发生后,东家回到坊内时也没有同人说过您一句坏话。”


    这么一想,东家还真是一个很心善的人啊……


    两人沉默不语。


    忽地亭外有孩子在叫莫当时去陪她们玩,莫当时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刚要开口拒绝,就听面前人道:“去吧。“


    莫当时当即如蒙大赦地作揖离开了。


    沈忘尘的身边又只剩下他自己和一贯沉默不语的芍药。


    唯一能说话的人也离开了,沈忘尘转头,将视线放远,就看着莫当时和坊里的孩子们玩抓捕游戏。


    沈忘尘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轻叹口气,转头。


    白栖枝:“……”


    沈忘尘:“……”


    小姑娘一张脸红扑扑的,看起来还没醒酒,沈忘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着白栖枝将自己刚画好的图纸摆在他面前。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前者俨然一副“夸我”的傲娇模样。


    众人眼前,沈忘尘难得地没有逗她。


    “枝枝真厉害。”


    温润的话语说出口,沈忘尘只见白栖枝得意却无声地耸着鼻尖笑着“哼”了一下。倘若她身后有小尾巴,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扬到天上去了。


    然后,白栖枝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到他面前张开。


    生了薄茧的白皙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饴糖。


    “给我的?”


    白栖枝欣慰又满意地点点头。


    “多谢。”


    在拿糖的时候,沈忘尘十分有分寸地没有用指尖触碰到白栖枝的掌心。


    后者满意地叉腰看着他将饴糖含下,然后——


    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沈忘尘:“!“


    芍药:“!!“


    众人:“!!!“


    谁也不知道白栖枝是真的醉了,还是半醉半醒着,但眼下她能做出这般骇人举动,只能有两种情况:


    第一,她醉眼朦胧,将坐在轮椅里的沈忘尘当做落单的小孩子了。


    第二,她知道面前人是谁,她故意的。


    不过比起第二种,大家更愿意相信第一种。


    不过肇事者并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一套动作下来,她如扫灰般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又拎着画稿走到一旁接着完善去了。


    “公子……”


    芍药想说什么,结果垂眸就看到了眉眼含笑的沈忘尘。


    “嗯?”


    “没什么。”芍药垂下眼帘道,“奴婢想给白小姐倒一杯醒酒茶。”


    “去吧。”


    经过那杯青梅酒后,芍药长了记性,没有再碰桌上的任何东西,而是走出亭子,吩咐随行而来的仆人从马车上倒一杯醒酒茶。


    这茶还是沈忘尘吩咐备下的。


    他料定此次春游,大家必会备下薄酒廖以尽兴。然,白栖枝又是个少饮辄醉的性子,他担心她会喝多,这才早早让下人们备了醒酒茶,装在注子内,随时备用。


    被哄着喝了两大杯,白栖枝吹风吹了一会儿,渐渐清醒过来。


    手中的草稿基本已经成型,白栖枝将上头墨渍吹干交给春花,叫她明日送到云青阁去,随后狠狠抻了个懒腰,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温和模样同众人攀谈。


    在亭里小坐了一会儿,众人紧接着带着孩子们去旁处采风。


    一圈逛下来,眼见日头要落,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暂做分别,各自往家中走去。


    ……


    盯。


    街角内,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蹲在墙边探头探脑。


    她来淮安已经整整三天了。


    原以为淮安富庶地界能乞讨到更多的铜板,哪成想那些富贵人家都吝啬得很,非但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们不说,还叫下人们挥拳驱赶他们。


    他们已经三四天没有填饱过肚子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饿死的!


    要知道她已经六岁了,可不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在一堆人里,她可是大家的老大!


    而作为大家老大,最不能的,就让自己的小弟们饿肚子。


    只是。


    “咕噜……”


    饥肠辘辘的小肚子发出不满的叫声,福蝶安揉了揉自己干瘪的胃脘,拍了拍,小声安慰道:“哎呀,你别叫了,我知道你很饿,我也很饿呀!忍一忍,等遇到心善的大人就好了。“


    可她的小肚子总是蛮不讲理,没等她说完,就接二连三地发出自己的控诉。


    福蝶没有办法。


    眼见着天要黑下来,街上的大人越来越少,她攥紧了黑黢黢的小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刚巧眼前有一位贵妇人走上这条街。


    福蝶给自己鼓了鼓气,大步走上前,脏兮兮的小手抓住这位贵妇人的衣角,迅速酝酿好情绪,可怜兮兮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即渗出了泪花花。


    “阿娘……你不要小福蝶了嘛?“


    面前人脚步一顿。


    福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立马冲着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带着哭腔地叫道:“阿……“爹。


    嗯?


    嘴被死死捂住,先感觉到的不是窒息,而是女子身上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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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蝶抬起头定睛一看。


    遭了,眼前哪里是什么贵妇人?分明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富家小姐!


    可小姐哪里会将头发盘成妇人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白栖枝也是一头雾水。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只是带着沈忘尘回家而已,路上就突然多了一个只比她小十岁的女儿?


    眼看着这个所谓的“女儿“就要管沈忘尘叫“爹“,她立马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把那个字叫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看到小女娃眼中的惊讶,白栖枝料想她不会再口出什么狂言,渐渐收了手上的力道。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究竟遇到了什么难处,但总不会有人在街上见到人就随地大小“娘“。


    白栖枝放下手,温和地问道:“是和爹娘走散了么?可要姐姐带你去官府?“


    官府?!


    这人是要把她给抓到牢里吗!


    可恶啊,她小福蝶第一次乞讨就如此出师不利,这让她的那帮小弟们该怎么看她哇?她这个老大的脸面往哪里放哇?!


    想着,小福蝶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呜呜呜,小姐,小福蝶知错了。小姐你人美心善,是这世上最最好的美人了,你不要捉小福蝶去报官,小福蝶只是肚子饿了,小福蝶没有做坏事,不要把小福蝶抓进大牢里哇!“


    面前的小孩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狼狈的模样令白栖枝又想笑又无奈。


    看着面前孩子稚嫩的小脸,她突然想到了逃亡路上那个狼狈又卑微的自己。


    “小妹妹,你先起来。”白栖枝弯腰去扶,拉了拉,没拉动,她下意识求助似的看了眼沈忘尘,嘴里忙不迭地安慰道,姐姐我没有要把你送进牢里,你先起来,有什么困难慢慢和姐姐说好不好?先起来……“


    “呜,真的?小姐真的不会把小福蝶抓进牢里?”


    “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


    眼见白栖枝急得就要把指头竖到太阳穴边儿上了,小福蝶赶紧止住眼泪,咕噜噜地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她情绪转变的太快,反倒叫白栖枝一愣。


    趁着她愣的功夫,一旁的沈忘尘温声问道:“你说你叫小福蝶?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淮安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矜州。“


    矜州?


    沈忘尘同白栖枝对视一眼。


    要知道,矜州乃天府之国,是大昭要紧的粮仓,所谓“矜州熟,天下足”[1]就是由此来之。按常理,矜州的孩童断然不会漂泊万里,流落至淮安。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栖枝屈膝弯腰轻声问道:“即是矜州人,怎么会流落到淮安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小福蝶刚想开口,肚子却又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咕噜声。


    饶是再怎么厚脸皮,到底也是六岁的孩子,正是要脸面年纪,哪里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出丑?更何况是在富人面前。


    此响一出,小福蝶顿时羞赧地赤红了脸。


    她抿着唇憋了半天。


    就在沈忘尘和白栖枝等着她回话时,就见着她别扭地觍着脸搓着衣角轻声说道:


    “只要你们请小福蝶吃饱饭,小福蝶就把所有事都告诉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