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闻，佳成县主喜怒无常、蛮狠骄纵，今又犯了错，被大长公主关了禁闭，已有数十日未曾露过面。


    佛堂，秋后日晖自窗倾泻，笼罩着那尊观音前的一方天地。


    秦乐跪在蒲垫上，半张脸被罩在霞光中，她背脊挺直，并不像从前般撒娇卖乖。


    周围立着好几个侍女，气氛森森，皆是奉命前来督促秦乐反省。


    一片肃穆的景象被打破，门外已经响起了喧嚣，“佳成，你可知错了？”


    门被倏然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框之中，红衣如烈火般绚烂夺目，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人儿。


    与李云蓉对峙良久，此刻的秦乐已近乎力竭，但还是靠着倔强，努力地支撑起身子。


    “女儿没错！”


    李云蓉拂袖，亲自去上了一炷香，脸上带着刻薄的冷漠，道：“若还不知错，便随意找个人家嫁了吧。”


    秦乐怨恨地对上李云蓉的视线，声音尖锐：“我自己的婚事应当要我自己做主！”


    她的回答掷地有声，愤怒响彻佛堂。


    “自我出世起，母亲便无时无刻都掌控着我的人生，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前途，如今，我只姻缘一事不如母亲的愿，母亲为何要苦苦相逼？”


    李云蓉冷笑了声，“若你有旁人一半聪慧，我倒也不必事事亲为。”


    话一出口，秦乐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不甘一并迸发，即刻反问：“沈三娘子吗？还是端安公主？”


    京中贵女，最出风头的便是这二人。


    而她，托生到李云蓉的肚子里，却没有半分母亲的风采，处处被那二人压一头。


    李云蓉不理会眼前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女儿，语气始终冰冷。


    “你以为，离了县主的身份，那顾世原还会待你如此情深义重吗？”


    她望向秦乐的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若再不知悔改，我第一个杀了他。”


    其实，秦乐的面容和性子都更像她那个无能的父亲，可惜，不中用的人，不配待在她身边。


    这个女儿天资蠢笨，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本想着护她长大，骄纵些也无妨，可她想嫁给一个寒门子弟，是万万不能的。


    秦乐脸色涨红，既狼狈又愤怒：“母亲若想见女儿的尸首，大可以去杀了顾郎。”


    李云蓉笑意寒凉：“与人无媒苟合，这般不知羞耻的事你都做了，还想来威胁我？”


    “谁说的？”秦乐霎时变了脸色，“明明，明明没有……”


    “还是为母放纵你太多。”李云蓉眼眸阴沉，“才会让你如此天真愚昧。”


    “除了你的顾郎，还会有谁呢？”


    秦乐瞳孔骤缩：“顾郎？”


    “可怜你一片痴心，为了他不惜与自己的母亲作对。”李云蓉语调平静，漫不经心抛出惊人的事实，“你的顾郎，在地牢中为求自保，竟然以你的名声为筹码，与本宫谈判。”


    “此事若传扬出去，你在大齐还有何立足之地？”


    秦乐脑海中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盯着腹部，眼底的震惊和恐惧交织在一起，随即故作镇定的抬起头，“母亲在胡说些什么？女儿怎么可能会……”


    她与顾世原发乎情止乎礼，从未逾矩半分。


    更何况她与顾世原的相见都十分小心谨慎，除去身边的丫鬟，便无人知晓。


    可丫鬟是从小跟着她的，绝不可能背叛她，将此等关她清白的事透露出去。


    难不成……秦乐不敢细想了。


    秦乐脸色铁青，眼中是掩不住的骇然之色。


    “想明白了？”李云蓉声音很淡，带着几分嘲讽：“那便喝了这碗药，装作大病一场，与他一刀两断，说出去也不会有人起疑。”


    话一出，随行的侍女立马端来一碗汤药，在李云蓉眼神示意后，便欲强行灌入。


    却在侍女刚碰上脸颊时，触电似的甩开了她的手，脸色惨白惨白的，想起身，一个踉跄，无比狼狈地扑倒在李云蓉跟前。


    “母亲，让我见见他。”她哭着，恳求着：“母亲，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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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了，求求你……”


    李云蓉的怒气早已压制不住，咬牙切齿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宫成全你！”


    语毕，拂袖而去。


    佛堂内的侍女们早已吓得跪到在地，还是李云蓉的贴身侍女先开了口。


    “县主，奴婢带您去地牢。”她看着秦乐目光散涣，脸色僵硬地像是风干的落叶，扶起了秦乐。


    地牢里常年阴暗潮湿，狭窄的甬道逼仄，散发着一股沉闷腐朽的气息。


    侍女扶着秦乐一步步走到关押着顾世原的牢房前。


    前几日还有暖意，这几日便只剩秋寒，地牢坚硬的墙壁却比外面还要寒凉。


    顾世原未着囚服，只留下白色的中衣，伤痕累累，血迹和污浊触目惊心。


    牢房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勉强抬起头。


    见到来人是秦乐后，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


    “县主。”顾世原尚做出一副情深的模样，这道道刑罚下去，他早已浑身剧痛，“不必管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听闻他这样说，秦乐当即便心软了。


    双眼猩红地扑过去，“顾郎你告诉我，此事并未传扬出去，这一切都是母亲诓骗我的，对不对？”


    顾世原却撇开了头，沉默不语。


    秦乐眼睛瞬时便暗淡下去，她依旧不死心地追问，“这是假的，对不对？”


    顾世原被逼的没办法，才硬着头皮回答：“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县主我是真心爱你的。”


    秦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她狂怒着打骂道：“骗子！”


    “你这不叫爱，你这是想毁了我！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我？”


    顾世原依旧假情假意地为自己辩解：“县主，你信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秦乐全身疼的钻心，爱意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无限恨意。


    “我要你，生不如死，还要你，全家陪葬。”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