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作品:《玉腰藏春

    沈家行刑的日子定在了二十七日,午时三刻。


    这是钦天监算好的时辰,阳气最炽,能压制邪崇,


    城楼望台上,陆湛与薛行简并肩而立。


    薛行简本就是京中有名的风流公子,爱慕他的小娘子不在少数。他生得极好,眉眼温润,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世家公子的风范。


    然而站在气场更为强大的陆湛身边,薛行简竟都被衬得有些逊色。


    陆湛身量极高,一身墨色劲装包裹着宽肩窄腰,高鼻挺直如峰,眉目疏淡,虽透着拒人千里的距离感,但仅仅站在那里便自带无限风华。


    望台下,沈知培及沈氏族人三械加身,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褪去了往日的华服,再无往日的风光威容,所谓达官高门,也不过如沧海一粟而已。


    “时辰已到!”威严的喝令划破天际,刽子手大刀落下,天际溅起一片血色。


    沈氏男丁首级被高悬于城墙之上,以儆效尤,殷红的血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百姓们面露惊惶之色,议论感慨后,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陆湛与薛行简的身影亦消失在城楼望台的尽头。


    薛行简的脸上难得凝着愁色:“没想到,沈知培宁可让全族陪葬,也不肯供出背后那个人的名字。”


    沈知培的案子看似是结束了,但也不过是斩断了亮处的几缕丝线,其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想必此时已于暗处伺机而动,谋划着一场更为隐秘的反击。


    在这个时刻贸然出击,无异于打草惊蛇之举,但新帝需要立威以震慑朝堂,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唯有迎难而上,别无他途。


    陆湛目光幽深,眸底闪过一丝寒意。


    “上次托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薛行简收回了目光,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册,递到陆湛手中。


    “这个宋蝉,还挺有意思,只可惜被被困在花月楼中,偏又是个罪臣之女。”


    他感慨着:“但凡是个男子,想必也能在商道里闯出一番天地。”


    绢册上记录着宋蝉的确与京城的部分官员家中有往来,但未查到有情报上的传递。


    凭借制香的手艺,原先宋蝉只是为楼里的姑娘制作简单的香膏,后来开始仿刻京中有名的胭脂水粉,再以低价卖给达官贵人家中仆妇与其外室,长此以往,攒下不少人脉银钱。


    陆湛对宋蝉有些刮目相看。


    一个在花月楼长大的女子,竟能从杂役丫头开始,将生意做到高官的后院里。其间人情世故复杂,绝非仅靠小聪明就能达成,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除此之外,我还为你多打探到了一个人。”


    “谁?”


    薛行简笑容意味深长。


    “还有一个名叫吕蔚的书生,与宋蝉同吃同住,已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陆湛阖上册子,指尖一遍一遍轻抚着册面,眸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从私狱出来已有半月,宋蝉也逐渐习惯了新宅子里的环境。


    这处介于京郊的宅邸,似乎是陆湛的私产。地方不大,但胜在布局精巧,几处庭院错落分布,打理得干净整洁,庭院中央一棵老榕树郁郁葱葱,植根粗壮,似已有好些年头。


    东头还有一间敞亮洁净的屋子,是特地为陆湛留的。只是陆湛似乎很少来这里,从宋蝉入住至今都没有见到过他。


    每日晨起,宋蝉都要先泡半个时辰的汤浴,汤池里加了特制的香药,既能润嫩肌肤,也能催饰身形。


    另有些特殊作用的药膏,每日抹在手上,让十指纤细莹润,亦能去掉她掌心的薄茧。


    宋蝉有些烦闷。


    她从未在这些外貌上耗费这样多的时间,也从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的。


    只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竟有这么多需要改变的。


    今日盥洗后,侍女苏罗递来一件云丝寝衣。


    宋蝉刚展开寝衣一角,便又急忙攥紧了。


    “当真要穿这件吗?”


    苏罗点点头:“是于嬷嬷让我拿来的。”


    云丝素以纤薄闻名天下,贴身穿着更是近乎透明。甫一上身,就将她的身线勾勒得一览无余,引人无限遐想。


    从前,哪怕是独自在屋里睡觉,宋蝉都会规矩妥帖地穿好寝衣寝裤。眼下穿着这种衣裳,实在是很不适应。


    再回到正堂,于嬷嬷已坐在中间,面前已站着三名年长的仆妇。


    待宋蝉站定,年长的仆妇们手拿量尺,毫无顾忌地丈量着她年轻蓬勃的玉体,从肩颈、腰身、臀腿,乃至足踝手腕的量度,皆被记录在册。


    最后一笔勾画毕,于嬷嬷接过仆妇递来的册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半月来的汤浴起了成效,若说宋蝉原先还是含苞待绽的嫩芽,如今却像季夏时序的藤萝,垂坠欲滴了。


    “不错,你果然争气,是个好苗子。”


    于嬷嬷又道:“今日午膳后,大人会派人来接你进京采买。京城里的商户惯爱以衣貌打扮辨人高低,你记得打扮得体面些,别让他们看轻了。”


    进京?


    陆湛居然这样轻易便愿意放她进京,宋蝉心中讶然,但更多地是对进京盈满了期待,也没有多想什么。


    午后,丫鬟苏罗为宋蝉换上一件淡蓝色的褙子长裙,衣料轻盈,裙摆下方微微散开,绣着几枝淡雅的玉兰,行动间若花影摇曳生姿。


    坐在铜镜前,宋蝉心中忽然想起于嬷嬷的嘱托。


    “苏罗,替我绘一个自然别致些的妆吧。”


    一辆马车早已停在宅门外,见宋蝉走过来,车夫为她掀开车帘幕的一角。


    “娘子请上车吧。”


    马车以檀木制成,车壁雕刻云纹连绕,连车夫手中的缰绳都由柔韧的上好皮料制成,细节处无一不彰显奢华。


    她从未坐过这样好的马车,一时连动作都有些拘谨。


    只是刚踏进马车内部,宋蝉便怔在原地。


    陆湛竟也坐在车内。


    他靠坐在绫罗制成的枕背上,身姿挺括俊朗,与车内的华贵氛围相得益彰。


    宋蝉未曾想到陆湛居然也要与她同去,也根本还没有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是在思索政事,陆湛始终闭着眼睛。


    宋蝉也不由得屏住呼吸,怕扰了他的神思。


    习武之人,对周遭的情形事物尤为敏感。


    陆湛虽未睁眼,却好似已透过眼帘,看见了她所有的神情动作。


    “坐过来。”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蝉身形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惊惶,下意识地揪紧衣角。


    可面对陆湛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缓缓靠近他,坐在他的身边。


    她与他先前也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但那时的陆湛身上尽是上位者的倨傲与冰冷,挟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而现在,他阖上那双最为锐利的眼睛,那种令人发惧的锐气终于少了几分。


    宋蝉竟然也敢抬起眼,悄悄打量起他的容貌。


    光论这张脸,实在是无可挑剔。他的鼻梁很高,脸部线条凌厉,却带着武官文相的俊秀。


    常年习武使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力量感,随意搭在腿上的大手骨节分明,手背青筋隐现,长指修长有力,看得宋蝉莫名感到耳廓发烫,连忙移开了目光。


    虽然已经刻意留了些距离,但马车行驶起来,难免颠簸,她和陆湛的膝盖总是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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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地触碰在一起。


    每一次触碰,都让宋蝉心头一紧,脸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马车内燃着银碳,烘得氛围滚烫,宋蝉在车内坐了一会,便感到微微发汗,意欲脱下外面一层小袄。


    她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只能微微地将膝盖往回缩,尽量避免与他的触碰。


    小袄刚褪至肩头,马车忽然剧烈颠簸起来,宋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陆湛的怀里。


    脸颊贴着陆湛坚实的胸膛,他身上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周遭,那气息如他人一般,具有极强的攻略性,让宋蝉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红着脸推了推陆湛的胳膊,想要借力起身。


    陆湛却没放手。


    那双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扣在她的肩上,她的身体已经很热了,可陆湛的手竟然比她更热。


    透着一层衣料,如火一般的滚烫、所经之处竟是燎原。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宋蝉的脸上,从她莹洁的雪额,到用心绘了妆容的眉眼,再向下,一寸寸扫视,最终停留在那微微发颤的娇唇上。


    “容貌是较之前有些变化了。”


    宋蝉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木然道:“于嬷嬷悉心教导,民女不敢辜负……”


    话未说完,陆湛便将她扶正回去,面容平静如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仪态还需向京中贵女们多下下功夫。”


    陆湛复又靠在椅枕上,闭了眼,徒留宋蝉怔在原处。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陆湛兀自先下马车,宋蝉戴上备好的幂篱,也紧忙跟了上去。


    京城长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道路两旁商户林立,繁华得令人目不暇接。


    在市井的欢声笑语中,刚才车上发生的尴尬很快便淡去了。


    这是宋蝉第二次来到京城,看着京城热闹的情景,心情居然有些复杂。


    云都和京城距离并不遥远,搭乘驴车不消半日便能到达。


    只是她在花月楼做工,想请两日假并不容易,更别说还要扣掉工钱。先前为了供吕蔚读书,他们一向是能省则省,进京一趟的路费、住宿费样样都是钱,因此他们一直没能去京城逛逛。


    上次进京,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进京,还是那年陪吕蔚进京参加讲学。


    京城的景象与她记忆中的没有变化太多,只是这一次,陪她来京城的人不再是吕蔚了。


    陆湛迈步进了门头很是高级的衣肆,宋蝉也快步跟上。


    这间衣肆宋蝉也有耳闻,是京中声名远扬的店铺,一向只接待身份贵重的客人。


    刚跨进门槛,一股淡雅的熏香便萦绕扑鼻。宋蝉识得这是琼州上好的沉香,素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


    这样一件衣肆,竟能用得起如此贵重的香料,便可知其奢华。


    店内一排排精致的成衣错落摆放,每一件都以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图案,仅是那些图案,就需要几名老练的绣工耗费数月才能完成。


    宋蝉静静欣赏着眼前的衣服,眼中竟是惊叹。


    几名训练有素的侍女熟练地穿梭在衣物之间,行走之间的步风,引得宋蝉头上幂篱轻纱微动。


    在衣肆另一边的角落里,宋蝉忽然好像看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刹那,她感到心跳仿若凝滞,不禁攥紧双手,呼吸也为之一窒。


    陆湛也察觉了她的走神。


    “你在看什么?”


    宋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刚才眼花,好像看见了一位故人。”


    陆湛拿起一块布料,在指间捻了捻,仿似只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是吗?是哪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