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


    “仔细一想，像是扭蛋、盲盒、抓娃娃机、游戏抽卡……的这些，说到底就是新型赌博吧？”


    “……你想说什么？”


    “就是说——赌博在日本是在法律上被禁止的吧，那么为什么这种东西却是被允许的呢？不觉得太暧昧了吗？反正都是要禁止的话，那就干脆连扭蛋和盲盒也一起禁止啊！”


    “……”


    无言以对的松田阵平看了眼远方的紧急出口。


    好想走人。


    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夏木灯里单手撑住额头，“抱歉，刚刚有点上头，我现在冷静下来了。”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那我们走……”


    “就用三千日元来一决胜负！”夏木灯里刷的在指间排开三张千元纸币。


    “你的冷静就是选择氪金吗？！”


    “会长说过，只要不影响生活的氪金，那就是无氪金！”


    “生活先不论，你的脑子已经被影响到坏掉了吧。”


    懒得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口舌，松田阵平干脆手一伸，直接把钱从她手中抽走，“好了，没收——你不是要买礼物的吗？为了抽扭蛋把钱先花光了算什么啊。”


    “不要把我当笨蛋！给阿姨买礼物的钱我可是有好好单独分开的。”


    扒拉了他几下无果，夏木灯里急得踮起脚，伸长了胳膊想把钱拿回来，“给我啦，你这是抢劫！”


    努力到这份上，松田阵平终于用正眼瞧了一眼扭蛋机的宣传图，“这是什么……‘和妈妈一起’小鸟先生运动系列玩偶？！”


    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画风潦草中带着一丝魔性的奇怪吉祥物，“你品味果然哪里出问题了吧！这有什么好抽的！”


    “你不懂啦，而且全品类一共五种，现在我就差棒球款了，如果抽不到的话我的灵魂都会因为空虚而不得安宁的！”


    这种怪玩意儿都已经抽了四种了？？


    原本还有一丝迟疑的松田阵平这下毫不犹豫地把钱往兜里一揣，“走了，去买礼物。”


    “欸？？”被举世难寻的恶人颜高中生抢走了全部家当，夏木灯里大惊失色，扑过去拦腰抱住他，就差躺地上打滚了，“不要不要，至少、至少最后一次——”


    “……”


    迎接着附近路人或好奇或看热闹的视线，松田阵平沉痛地扶上额头。


    他摸了摸兜，从自己钱包里找了些零钱，塞到眼巴巴瞅着他的栗发少女手里，半月眼发射死亡视线，“说好了，就一次。”


    “耶！最喜欢你啦，阵平！”


    夏木灯里立马松手站起来，高高兴兴地站到扭蛋机前。


    叮叮当，几枚硬币落下。


    可随后，她手放在旋钮上，如同雕塑一般久久地没有动作。


    在等在一旁的少年耐心告罄前，夏木灯里松手，她转身，小心翼翼地戳着手指，“那，那个……要不你来抽吧，阵平？”


    “又怎么了？”


    “我有预感……现在的我是抽不出来的，但是阵平说不定可以呢！”


    “哈？？这是什么理论？”


    “当然是新人光环了！”夏木灯里信誓旦旦地握拳，“就像第一次钓鱼的人不会空军一样，第一次抽扭蛋的人是会引发奇迹的！这就是属于新人与扭蛋的独特的羁绊！”


    松田阵平：“……”


    和那种丑到家的吉祥物有羁绊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拜托嘛，”她双手合十，“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行吧。”松田阵平无可无不可地上前，“先说好，我的运气也不怎么样，不保证给你出货。”


    夏木灯里拍着小胸脯保证道，“放心啦，不管出不出货我都会请客哒。”


    “那好，我要吃烤肉。”


    夏木灯里：“……”


    钱包，大危机！


    “……咳，那个什么，我我觉得这个时候不是很适合吃烤肉……你想想那什么天气啊节令啊……对了最近很流行素食健康生活……”


    听她胡扯有的没的，松田阵平半月眼，手上动作利落地一拧旋钮，扭蛋咣当落下。


    “哇啊啊等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夏木灯里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眼睛，又忍不住悄悄打开指缝，紧张地直咽口水。


    这副不知道到底是想逃避还是想知道结果的模样让松田阵平一阵无语，直接拿出扭蛋。


    但可能是受氛围影响，也可能是被她忐忑又满怀期待的表情感染，开奖的那一瞬间，少年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扭蛋缓缓打开。


    二人呼吸一窒，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凝在了……抱着篮球的小鸟先生身上。


    “……”


    奇迹，并没有发生呢。


    松田阵平把小鸟先生放到表情空白的少女头顶。


    “今天中午，吃拉面吧。”


    “级别一下子降了好多——”夏木灯里下意识吐槽，随后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瞬间活了过来，“拉面？真的吗？！感激不尽，我会请你吃豪华拉面哒！”


    虽然不知道赚到了什么，但总之感觉自己赚到了！


    她美滋滋地把小鸟先生收起来，拉着松田阵平赶紧远离了引人堕落的扭蛋区。


    因为是要买礼物，所以之后两人目标明确地直奔礼品区。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着实令人眼花缭乱，夏木灯里选择困难症犯了，“给晴子阿姨送什么好呢？”


    “随便什么都行吧。”松田阵平无所谓地说，“反正是你的话，就算送的锹形虫老妈也很高兴。”


    “哈哈，真是的，阵平你真会开玩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送锹形虫……”


    笑着拍上他的背，但抬头，看到脸上表情完全没有玩笑意味的卷发少年，夏木灯里笑容逐渐消失。


    “……诶，真的送过吗，锹形虫？锹形虫？？！”


    “嗯，幼儿园的时候。”他十分确定地点头。


    被这么一提醒，夏木灯里还真隐约从脑海深处挖出了相关的记忆，顿时羞耻地捂住了脸，“总觉得，好对不起晴子阿姨……小时候的我怎么会这么淘气……”


    松田阵平欲言又止。


    可是，老妈是真的很喜欢那只锹形虫啊。


    当时他们两个人一起去抓虫，同去的自己早就满载而归，她的进展却不顺利，忙活了几乎一整天才抓到了这么一只独苗苗。


    灯里特别宝贝自己努力的成果，都舍不得让他多看几眼，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送给了松田晴子。


    ——小孩子的世界对价值的概念还未成型，他们只知道把对自己而言最宝贝的东西用双手捧到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


    小小的女孩都不到大人腿高，踮起脚尖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笑容却格外灿烂。


    松田家的相册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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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这一幕，将这个笑容永远地珍藏了起来。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悄悄瞥了眼还在不住懊恼的栗发少女，又不自然地移开眼神。


    ……说起来，当时的他还挺羡慕老妈的。


    毕竟那只虫子真的蛮酷的……


    夏木灯里没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揉着脑袋碎碎念，“啊不好，突然想起来那只锹形虫好像还被晴子阿姨养了很久……呜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决定了！”像要抛开这些杂念似的甩了甩头，她下定决心，“为了表达歉意，这次要好好给晴子阿姨选个礼物！阵平，你知道阿姨最近对什么比较感兴趣吗？”


    “还是老样子，看电视剧，研究食谱，去町内会喝茶。”


    “听起来好难切入……难不成要送点茶叶？”


    松田阵平不懂她有什么好纠结的，“实在不行就像以前一样，送点手作的礼物呗。”


    “我已经长大了，想送点不一样的东西嘛，再说——”夏木灯里难掩得意地哼哼两声，“最近有了点钱，赚钱就是要花的啦。”


    闻言，松田阵平扫她一眼，心里犯嘀咕。


    这哪里长大了？


    不过另外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你哪儿来的钱？不是一放学就钻屋子里打游戏吗？零花钱还到处花在莫名其妙的扭蛋和抓娃娃机上，哦对了，你之前玩的手游也坠机了吧，为了抽卡氪了不少……”


    “啊啊啊不要说了！”被戳到痛处的夏木灯里捂住耳朵，“是那个没有保底的垃圾游戏的错，已经退游了！”


    她气呼呼地鼓起嘴巴，“而且不要小看我，游戏玩家也有游戏玩家的挣钱方式！”


    见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夏木灯里立刻小声威胁，“再说些不好听的话，今年大家都有精挑细选的珍贵礼物，阵平只能拿到我的有求必应券了。”


    松田阵平撇了下嘴。


    “那拿到券后就让你吃芥末冰淇淋。”


    “？！好、好恶毒……”


    松田晴子的生日在二月底，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满意的礼物，但倒也不着急。


    他们从礼品区慢悠悠逛到服装区，又从首饰店一路逛到书店。


    中途还在要不要买花上又争论了半天。


    “咦？那是……”


    走着走着，夏木灯里的目光忽然被什么勾住了。


    那个东西仿佛有着魔性一般的吸引力，本来晃晃悠悠跟在松田阵平身后的她不自觉脚尖一转，朝那边走了过去。


    避了避往来的人群，松田阵平随口道，“马上就中午了，要去吃饭吗？”


    片刻后，没得到回应的他疑惑地回头，眉头登时一跳。


    “……人呢？！”


    卷发少年默默攥紧拳头，循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很快就猜到对方的行动轨迹，往某家精品店拐进去。


    货架的间隙，果然能看到某道若隐若现的熟悉身影。


    他怒气冲冲地过去，“我说你——”


    话音戛然而止。


    栗发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听到他声音后回头，两只毛绒绒的白色猫耳顶在脑袋上，底部还打着可爱的蝴蝶结，甚至还有小巧的铃铛点缀其上，随着动作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她表情透着丝懵懂，无辜地看着他，下意识歪了歪头，“……喵？”


    仿佛有轰的一声。


    松田阵平脸倏地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