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7次crush

作品:《第99次crush

    我们又来到了那间甜品店。


    同一个靠窗的位置,同一杯甜腻的热可可,并且,我以同样审视的目光看着同一个男人。


    或许是我的眼神有些犀利,陈最看起来颇有点心虚。


    “别这么看我。”他说,“会让我有种出轨被老婆逮捕的感觉。”


    我扬眉:“没准真是呢?”


    “你不觉得此情此景熟悉么?”我环视甜品店,恶趣味捉弄他,“前天我们就是背着你老婆在这儿约会的。”


    陈最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而又生动。


    正是此时,服务员端来一客草莓千层。


    服务员应当听见了我的话,八卦地睖巡我和陈最的脸,多站了好几秒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为了还原我们上次的“甜品店会晤”,我特意只点了热可可,并没点其他。


    我不由看向陈最。


    “我点的。”


    陈最把蛋糕推到我面前,收起全部的玩笑与漫不经心,“虽然你说不用,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拿出点道歉的诚意。”


    他歉然道:“抱歉,我应该给你添了些麻烦吧?”


    他态度诚恳,我今夜本也是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来。


    我收起调侃姿态,朝他张开一个巴掌:“五次,截止今晚,你总共问我要了五次联系方式。”


    陈最先是讶异睁目,旋即尴尬窘迫地闭了闭眼。


    “连续骚扰女生五次,还没心没肺的忘记……”他负疚叹息,“我这个人真是有点糟糕过头了对吧?”


    我没有假惺惺地否定,毕竟前几天我真的快被他弄疯了。


    “嗯,是有点过分。”


    我直拳出击:“我每次遇到你,都会变得更混乱更糊涂。”


    他一双眼歉疚的看着我,促使我说出了更多的心里话。


    “起初我觉得你就是个撩过就忘的大渣男,后来我以为是我长得太路人脸,最后……我从整蛊节目一路猜测到《楚门的世界》。”


    我把我的心路历程完全剖给他看,带着几分委屈,也蕴含着点巧妙的控诉。


    “绝对不是。”


    陈最俯身靠近我,凝视我的脸好一会儿,说:“你绝对不是路人脸,是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这是重点吗?


    这话多少有点哄人的糖衣炮弹嫌疑,但我依然被取悦。


    我含笑往椅背上一靠,提醒他:“少转移话题。”


    “是真心话。”他强调。


    我说:“我更想听点其他方面的真心话。”


    他会意,立刻为我解疑答惑:“首先要申明,这不是《楚门的世界》,我也不是恶意耍人的大渣男。”


    我抱臂不语,等着他的下文。


    他吸了一口气,和盘托出:“三年前我出了一场车祸,脑部受创,患了短期记忆障碍。”??


    “通俗的说,就是我每天醒来,都会失去前一天的记忆。”


    仿佛是为了昭彰其话语的真实,他直视我的眼睛,“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干出那些荒唐事的原因。”


    这与我的猜测基本吻合,可是——


    我不解地问他:“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会连续五天都找上我?”


    倘若他的记忆会清空,他应该在我第二天回到圣诞树的时候,就不再出现,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


    然而,他不仅出现了,甚至每天从不失约。


    这实在不像一个失忆者该有的行径。


    在我的追问之下,陈最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摇摇头,坦诚道:“我不知道。”


    他说:“我唯一确定的是,我最近的日程表,指引着我来到这个商场。”


    “你每天都靠日程表行动吗?”我问。


    他颔首:“否则我会很茫然,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好奇心占据绝对上风,此时此刻,我完全没想过他说谎骗我的可能。


    我只是惊讶道:“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记忆就永远停留在车祸前一天,然后反复重复那一天的日程吗?”


    “没有那么戏剧浪漫。”


    他笑笑:“每天醒来,我先会有个混沌时刻,之后我能大概想起车祸前的基本人生经历。”


    “那车祸后的经历呢?会不会偶尔也能冒出一些熟悉的记忆碎片?”


    我像个好奇宝宝,求知若渴地撑桌望住他。


    而陈最有问必答:“很遗憾,不能。不过……我有时候看见一些东西,会有熟悉的‘即视感’。”


    “比如这里。”他指一指桌面,“我们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


    我对他眨眨眼睛:“我说了啊,前天我们就是在这儿偷情的。”


    他显然品出了我的醉翁之意,立刻笑了。


    “陈最审讯大会还没结束吗?”他问。


    我煞有介事地点头:“当然,我是最严苛的法官。”


    他偏头低笑了一下,旋即才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虽然我失忆了,但我确信我绝对是单身。”


    我质疑:“你的记忆都不可靠了,怎么确信?”


    “因为自从我记忆受损,我就不再和任何陌生人建立关系。”


    他凝住我,低声缓语道:“就连以前的亲朋,也都很少再联系。”


    他说,为了不造成类似最近的麻烦,这三年他几乎都是独自行动。


    我感到耳朵发痒,心中荡漾。


    却还要佯装不在意地反问:“这么说,我是那个例外咯?”


    “嗯。”


    陈最极认真地回答:“也许是我的潜意识,驱使我每天走向你。”


    他的眼睛诚挚而明亮,我在其中没有看见轻浮的谎言,只看见了微小却清晰的我自己。


    为什么这个人能将撩拨的话语说得这样正经?


    每次的甜蜜袭击,都自然而直击我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先开口。


    “我相信你了。”我听见我说。


    然后,他轻快地笑起来,我也跟着扬起唇角。


    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忽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唯有甜品店浪漫斑斓的音乐在流淌:


    “And there''s a dazzling haze,


    一阵目眩神迷,


    A mysterious way,


    一种不可思议,


    About you dear,


    关于你亲爱的,


    Have I known you twenty seconds,


    我究竟是刚与你邂逅了二十秒,


    Or twenty years?


    还是已经同你相识相知二十载,


    Can I go where you go?


    我能否从此追随于你?”


    微妙的气流在我们之间涌动。


    他作出了诚实的解释,而我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或许又到了该道别的时候。


    伴着霉霉的嗓音,我吃完了盘中的草莓千层。


    “好了——”


    我主动打破我们之间的寂静:“我吃光了你的歉意,完全原谅了你。”


    我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陈最没有异议。


    他绅士地为我拉开店门,很有分寸地将我送到那棵圣诞树下。


    他说:“我们在这里再遇,也在这里道别吧。”


    我点头,以一个浅浅的笑代替“再见”。


    我正要转身离开,他却又开口。


    “那个,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我顿足看向他。


    “你的名字。”


    他说:“建立关系的第一步,互换姓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哗啦啦——


    冬月的风拂过圣诞树,悬挂头顶的许愿牌雀跃地跳起舞来。


    “江莱,我叫江莱。”


    我笑容灿烂的回答他,然后飞奔而去。


    我像一只刚学会展翅的小鸟,在霓虹闪烁的城市尽情飞翔。


    怎么办啊?我好像已经完全被这个人所俘获。


    今天不顾一切,让他再度扫我的码,明明是想要借此盘问有关他的一切,挖出他的真实面目。


    他的一切回答都分明非常荒谬,是只可能存在于“楚门世界”和“骗局世界”的答案。


    可我竟然觉得合情合理,竟非常相信那就是我要的真相。


    “车祸”、“每天清空记忆”、“和亲朋都不联系”,“只有你是例外”。


    这些词汇连在一起,我往日听了,一定都会轻蔑地讽刺一句:弱智杀猪盘。


    但莫名的,我就是相信陈最。


    毕竟,我只不过是个,每天挤早高峰、住廉价合租房、存款都不足五位数的苦逼打工人。


    我一没车没房没存款的三无社畜,杀猪盘选中我图什么呢?


    我深信,他就是因失忆才让我给撞上的一张彩票。


    邂逅的第五次,我完全地陷入了陈最。


    一路上,我不断地点开关闭又点开微信。


    五次邂逅,两次会面,今夜我才终于觉得真正认识了他。


    我有点期待,他接下来将会给我发送怎样的消息。


    直到下地铁,我憧憬的时刻终于到来。


    他问我:【安全到家了吗?】


    我想了想,直接把带站名的地铁站台拍给了他。


    他:【辛苦了。】


    我:【小猫疑惑.jpg】


    他:【走这么远来见我。】


    我:【为什么觉得我是特意去那见你,没准我就在那附近上班呢?】


    他:【难怪我的日程天天叫我去那。】


    我现学现卖:【那辛苦你了】


    他亦然:【小猫疑惑.jpg】


    我的嘴角有点压不住了:【每天这么努力的来搭讪我。】


    秒回被打断,我猜测他可能和我一样,正在会心一笑。


    我走在橙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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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灯下,眼开眉展地仰头眺望天空。


    往常的冬季都灰扑扑、雾蒙蒙,但今年的冬季却意外的浓墨重彩,近来每天都是大晴天。


    当我行至公寓楼下,掌心轻震,陈最又回复我了。


    【那明天我们都省去努力,直接见面好吗?】


    我坐在楼下长椅,指尖翻飞:【我倒是没问题,但你确定你可以“省去努力”?】


    他:【能。我们现在定好地点,这次我不删我们的消息。】


    !


    他提醒了我一直忽略的一件事:【你每次第二天就消失,是因为会删除我们的聊天记录吗?】


    他:【嗯。】


    我:【为什么?】


    删除意味着不感兴趣,可若不感兴趣,为什么他又反复地搭讪我?


    他隔了会,才措辞严谨地回:【我猜是担心伤害到你。】


    我问:【那现在呢?不担心了?】


    他这次回得很快:【这次不甘心打败了担心。】


    我猛地放下手机,用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掌,捂住我越来越烫的脸颊。


    只有这样,我才能抑制暗涌的心潮。


    【明天我们还能见面吗?】


    在我平复心情之际,他又主动抛来诱饵。


    我毫不犹豫地上钩:【[位置]】


    我给他发送了圣诞树的定位:【就约在这里吧!】


    他:【去你其他想去的地方也可以的】


    我们认识后的第一次“约会”,我当然希望去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但——


    我回复他:【怕某人迷路。】


    他每天都会清空记忆,我们每次的相遇又都发生在那棵圣诞树下,我担心一旦换地方,我就会弄丢他。?


    也许他读懂了我的担忧,亦或他也有同样的忧虑。


    我们达成了一致。


    他说:【好,明天见。】


    我挑选了一个“晚安”的可爱表情包发送。


    而他认真的回复我一句:【晚安。】


    我终于克制不住,捂住脸,坐在长椅上激动跺脚。


    我感到,属于我的crush已正式拉开序幕。


    我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飞奔回家,拉开衣柜立刻开始挑选明日的穿搭。


    其实这种时刻,我应该敲开隔壁卧室的门,让小姐妹敏敏帮忙一起参考的。


    但我有点害怕。


    陈最就像我偷偷准备,对所有人秘而不宣的一场考试。


    我害怕一旦将我们的奇妙邂逅告知他人,就会破坏这份幸运,就会打破这个奇迹。


    事以密成,我隐秘地拥护着我们的奇遇。


    内搭外套靴子,粉底口红香水,我甚至连美瞳的款式也仔细地挑选了。


    我反复“预制装扮”,直到凌晨两点,才终于觉得万无一失,长舒一口气躺进了被窝。


    不出所料,我失眠了。


    我反复回想起今晚分别时,陈最期待地问我姓名的瞬间。


    谁不喜欢做被优待的那个“例外”呢?


    我想,应该就是那一秒,我彻底地沦陷了。


    我辗转反侧,一面期待明日的约见,一面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明天真的会顺利吗?他每日被清空的记忆,真的不会造就意外吗?


    陈最说过,车祸后这三年的记忆,他什么都没能记住。


    那昨天的“抱歉”、“例外”、“建立关系”,他会不会都已经忘记了?


    他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们的约见,是不是……也已经忘记了我?


    我整夜迷迷荡荡,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忍不住拿起手机给陈最发了条信息。


    【你又忘记我了吗?】


    未曾料想——


    陈最竟然秒回了,极速到就好像他一直不曾放下手机,好像早就编辑好要发送的草稿。


    我第一次在隔日,收到了来自陈最的回信。


    他发给我一张照片,照片是小黑板的一角,我猜这就是他的日程表。


    而日程表上写着:


    “2024年12月29日


    去见将来,去见将来,去见将来。”


    我一时又眼热又翘唇,像个被关在被窝的精神病患者。


    我亦笑亦泪之时,他又说:


    【昨晚有一点忘了和你交代】


    【只要我不睡觉,我的记忆就能暂时保留。】


    我仿佛听见他在我耳边呢喃:【等会见。】


    他也通宵没睡。


    他没有忘记我!


    刹那,我宛如被点燃引线的烟火,火花四溅,整个人都在急剧燃烧。我挣脱了被单的桎梏,从被窝里炸了起来。


    我嘴角翘到天上,纠正他:【是江莱,不是将来。】


    他说:【未必不是将来。】


    “啊啊啊啊啊——”


    我伴随着自己克制的尖叫落入了热恋的大网。


    我哗地拉开窗帘,远处,天光乍现。


    我确信,江莱的将来,从今刻明朗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