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春心发

作品:《少年游

    谢庭训到时,九娘正一个人生闷气。


    不必追问也知道,多半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被崔氏训了一顿。


    阿豆哄了好半天,也不见好。


    然而一见谢庭训,少女便双眼发亮,快步凑了过来。


    “七姊姊,你陪我们去东面看别人放纸鸢好不好?”九娘握住谢庭训的衣袖,撒娇地晃了晃,眼里满是哀求,“好不容易出来,还要在这里圈着,实在无聊得紧!”


    谢庭训垂眼看向九娘,“只是无聊?”


    少女便撅了撅嘴,不说话。


    八娘走过来坐下,迟疑片刻,小声道:“我也想去看放纸鸢。”


    十二娘为难地也点点头。


    她们三个都想要出去放风,又怕挨责备,便要谢庭训为她们做这个主。


    谢庭训看着三个年幼的堂妹,有些心软。方才袁六娘从策马疾驰而来,何等自由自在,可见江州并不像京都那样规矩繁多。


    她们几个,只怕在自己未来江州之前,也没被约束得这样严格。


    轻叹了一口气。


    谢庭训点点头,说道:“让我歇一歇,再随你们去。”


    九娘悄悄露出得逞的笑意,乖乖点头。


    只有八娘看了一眼谢庭训,少女本就缺些血色的面容越发苍白,纵然姿态端庄从容也遮不住眉间的疲倦,越发羸弱清冷若霜华。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没有那么羡慕这位七姊姊了。


    “我们坐马车过去。”


    “让马车慢慢走,我们绕着远郊逛一圈。”


    “如此就好了,也不突兀。”


    谢庭训听八娘这样说,微笑着应了声好。


    不过片刻,四个少女便坐上了谢家的马车,面对面都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最后掀开帘子。


    她们当然不是为了看别人放纸鸢。


    而是,为了来看卞九。


    方才九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不说拜见长辈,就连最不喜欢的袁六娘都会了一面,结果却连卞九的影子都没看到,当然很不甘心啊!


    而据阿豆打听,太守府的郎君们很是仰慕卞九。


    若无意外,他们应当就在东侧河水下游切磋剑术,还有不少人前去观看。


    她们自然也要路过一下!


    但这些,她们三个自然不敢和谢庭训说。


    毕竟方才谢庭训已经帮九娘出了一次头,万万不可能再这么好脾气。不过好在,谢庭训也并未追问其他,反而是支着下巴闭目养神。


    九娘乐得谢庭训不管她。


    她一个人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想要将窗外每一分景色都收入眼底。


    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寻找剑客卞九。


    马车缓缓向前,没一会儿,便到了河水下游,这里果然围了不少人。靠近河岸的位置,则是不少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不少更是仗剑其间。


    几乎一眼,九娘就激动起来。


    她拽住八娘的袖子,急促道:“你看!你看!那一定是卞九!”


    连带着,谢庭训也被吵得睁开了眼。


    车窗的帘子几乎被八娘全都掀了起来,只一眼,外头的人物景色便尽收眼底。一色的华冠丽服里,唯有最中央的少年最为惹眼。


    那是个肤色白皙,眉眼秀气的少年郎。


    他打扮得很是朴素。


    身着颜色发白的粗麻夏布衣袍,腰带草绳束起,却配了一把极其古拙厚重的重剑。


    九娘双眼发亮地紧盯着那个少年,恨不得跳下马车,仔细观看少年身上每一处细节。但谢庭训扫了一眼,却微微蹙起眉,心下觉得有些怪异。


    然而四周围观的少男少女们,却格外兴奋。


    甚至有不少胆大的少女,折了花枝,或将自己所带的果子抛掷向白衣少年。


    一时之间,场面异常活跃。


    那少年似乎并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是抽出腰间重剑,行云流水舞了一套剑式。一时之间,碧水叮咚,桃杏纷飞,少年飒沓如流星。


    周围一片叫好,目不转睛。


    车上不止是九娘,连八娘和十二娘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紧紧盯着舞剑的少年。


    无他,这剑招耍起来确实极其风流潇洒。


    何况那少年本就生得俊秀。


    一套剑招舞毕,有锦衣郎君上前和他说话。


    白衣少年回过头,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花枝,径直看向谢氏停驻在此的马车。


    他一手接过身侧青衣女郎递来的迎春花,一手随意将重剑挂在腰间,随即抬手对着谢氏女郎们挥了挥,面上的笑意越发明朗。


    几个少女猝不及防,连忙缩回脑袋。


    唯有九娘仍趴在车窗上。


    她目光和少年相接,微微愣怔一下,飞快回神也扬起笑容。


    但很快,少年便重新被人包围。


    九娘放下帘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双眼发亮,“卞九刚刚朝我笑了!”


    也不等别人怎么说,她便陶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哪里是朝她笑,分明是对每个人都笑了一遍。”八娘无语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多女郎向他献殷勤,他都照单全收,看来对袁六娘也并非……”


    “才不是呢!”


    “难道要他直接拒绝女郎们的好意吗?这才可以见得,卞九郎风度翩翩,故而才更招女郎们喜欢。”


    “换做是你被拒绝,难道你不会觉得尴尬?”


    “……”


    九娘当即和八娘争论了起来。


    十二娘好奇地掀开帘子,继续看起了热闹。


    谢庭训被两人吵得没法安生,干脆睁开眼睛,坐在十二娘身侧看风景。窗外的人群越来越多,不但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寻常百姓,还有不少世家女郎也学她们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观看着少年们舞剑。


    至于人群中的少年郎君们,则越发神采飞扬。


    都精神奕奕,风度翩翩,明显是想给女郎们留一个好印象。


    唯独远处小径中,有一道身影从容而来,素白衣衫被风吹得微微掀起,越发衬得身姿若轻鸿。


    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很眼熟。


    谢庭训略作思索,便将他与先前碰见的傩面少年对上。


    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姿却十分相仿。


    一众锦衣少年见了他,纷纷凑了过去。先前在人群中众星拱月的白衣侠客,也快步上前,与他行了个平辈礼,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刚来的白衣少年,骤然往谢庭训这边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谢庭训的错觉,只觉得少年散漫从容的姿态,仿佛都陡然端正局促了不少。


    然而他单单站在那,便很是自在写意。


    白衣侠客抽出腰间重剑,似乎是想要与他过招。


    新来的白衣少年信手折下一枝杏花,抬手行云流水般行礼,格外谦让礼貌。下一刻柔弱绮丽的花枝化身锐剑,不带丝毫花哨的剑招凌空而去,如惊雷闪电。


    白衣侠客手中原本颇为从容的重剑,陡然变得左右支绌起来。


    谢庭训原本还有些不确定,是否认错了白衣少年。


    然而一见杏花枝在他手中使出的的剑招,几乎心下了然,必然是先前撞见的少年。


    两道身影有来有回,格外精彩。


    片刻后,那道看似脆弱的杏花枝振飞重剑,杏花纷飞如雨。两个少年分别止住动作,各自行礼,旁人却早已看得忍不住交起好来!


    这回有不少花朵瓜果,也扔向了新来的白衣少年。


    然而少年摆了摆手,视线越过花影,看向谢氏停驻的马车。


    他抬手,重新折取了一枝杏花。


    谢庭训只觉得那少年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看清马车内的视线般,下意识侧过脸,略想了想,便叮嘱十二娘将帘子放下来。


    “要走了吗?七姊姊。”十二娘有些依依不舍。


    正在斗嘴的九娘也回过神,连忙说道:“你们等一等我,我过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着,便要下车。


    “妙音!”八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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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也觉得九娘有些出格,下意识伸手拉住她,“这个卞九虽然风采出众,却实在风流成性,远远看上几眼便够了。难道你还指望,他当真对你另眼相待吗?”


    九娘瘪了瘪嘴,不吭声。


    然而被人拦了一把,反而越发掘了起来。


    一时之间,反倒都看向谢庭训。


    然而,不等谢庭训说话,车外已然响起了谢家仆人的通传声。


    “有人送来一枝杏花。”


    “说是……赠与我家的九娘子。”


    四人皆是微微一愣。


    九娘已然出声问道:“是谁人来送的?”


    “瞧着,”答话的仆从有些谨慎地顿了顿,过了片刻,才低声说,“像是袁家的下人,却并未告知,究竟是哪位赠与女郎的杏花。”


    “但并非袁家任何郎君身边的长随。”


    “倒像是寻常不起眼的仆从。”


    九娘眼珠一转,不说话了。


    她掀开帘子,看向仆从手中那支轻盈娇嫩的杏花。


    懒懒伸手接过,便立刻放下帘子。


    “这算另眼相待吗?”九娘握着杏花枝上下打量,瞥了八娘一眼,自顾自说,“一定是我特意来看卞少侠,又一贯最仰慕他,被他知道了,所以特意赠我杏花。”


    八娘看了一眼杏花,没作声。


    确实有些奇怪。


    若是袁家的郎君要赠花,自然会表明身份。


    谢庭训若有所思。


    袁谢同属于江州最一流的世家,若是袁家郎君有意赠花,大可大大方方,传出去了也是一桩美谈,不会如此。换做是别人,多半也无法劳动袁家的仆人。


    所以,九娘猜得多半没有错。


    如此说来,这位卞九郎浪荡轻薄之余,只怕未必没有攀附谢家的心思。毕竟他和九娘不过远远对视一眼,如此献殷勤,多半是因为九娘心中仰慕他,觉得九娘好拉拢而已。


    既已经得了袁六娘的青眼,又来招惹九娘。


    谢庭训此时心中已然有些厌恶。


    然而面对几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也不愿将这些龌龊的心思掰开细讲,免得叫她们难过,干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先回去吧。”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看纸鸢,只怕是来不及了。”


    “怎么连来意都忘了?”


    听到看纸鸢,三个少女面色各异,但都老老实实没顶嘴。


    马车绕着桃杏林绕了一大圈,算是将四周的春日胜景都尽收眼底,才转身折返。回头时,天边已然隐隐泛起夕阳,三两只纸鸢被渡了一层金边。


    崔氏已经等了几人有一会儿。


    但瞧着心情不错,竟没有出言指责几人。


    只单独让谢庭训和自己一辆马车,便让众人收拾齐整,准备回城。


    “我今日带你出来,你可知道是为何?”崔氏没有如初见时那样拿乔,反而语气温和,“七娘,今日许多人家的夫人,都在我跟前夸你风姿气度。”


    “七娘出身谢氏,自然应当跟在叔母身侧。”


    “若非叔母教导,何来七娘?”


    崔氏看着面前低眉敛目的少女,只觉如见到了故人,心下有些感慨。往前数一辈,世家女郎中最出挑的,当属谢庭训的母亲王容韵。


    只可惜……


    “我家中这一辈,男丁凋敝。”


    “只剩几个女郎尚且还算周全,却也算不上太过出色。”


    “江州谢氏,需要有人顶上。”


    谢庭训眸色清浅。


    她连脖颈微垂的弧度,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恭谨从容。


    就这么安安静静,听着长辈训诫。


    “是。”她说。


    崔氏伸出手,握住女郎微凉的手腕,轻声道:“若是你能做江州谢氏所需的那个人,来日你重回京都之时,你的叔父堂兄堂弟乃至几位妹妹身后的家族,都是你的后盾。”


    谢庭训抬起眼帘。


    崔氏松开手,“谢氏女,哪有因为被退婚,就成为弃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