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艾尔低着头，但是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给出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回答。


    莉莉雅皱眉，她和艾尔之间是主仆契约，理论上对方是不能违抗她的命令的，否则身体会出现极大程度的痛苦，只是回答问题的话，会减弱不少，但依旧会感到不适。


    究竟是什么答案，让艾尔宁愿自己承受痛苦也不愿意回答她？莉莉雅有些担心，难道说……


    “是有什么副作用吗？”莉莉雅来到艾尔的面前，蹲下来让自己的眼睛能与他相平行，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看着莉莉雅眼中的情绪，艾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双手有些无措地半举在胸前。


    无法开口。


    他无法开口告诉莉莉雅，自己不愿意变成人的模样的原因，是他担心如果莉莉雅知道自己能变成这副模样，就不愿意抱自己了。他见过莉莉雅和人类交流，她会愿意去拥抱同族的女性，但对男性最多只是握手。


    主人在关心他，而他却想的是对方可能不会再拥抱自己。


    他原本想着一直抑制变形魔法，但没想到今天一个不注意，抑制松动了。


    艾尔低下头，小声道：“不是，没有副作用。”


    莉莉雅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不想说就算了吧，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说嘛，明明融合了语言和化形基因的，怎么会失败呢，艾尔最棒了。”


    艾尔抬起头，对上少女明媚的笑脸。


    对，他的主人就该是这样的，自信，明艳，温柔。


    “艾尔，”莉莉雅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艾尔，告诉我，你和魔族之间是不是有关联？”


    他和魔族？他和魔族当然有关联，甚至关系匪浅。可是，这能告诉她吗？


    她的父母皆因魔族死亡，她可以面无惧色地随手杀死魔族，如果告诉她了自己的身份，她会不会因此不喜欢自己，甚至是杀死自己？


    艾尔半张着口，却不敢说出口。


    看着艾尔的反应，莉莉雅心中也有了答案：“果然有关系啊，这就麻烦了，按照洛特的说法，我觉得你当初肯定是老妈带回来的，估计跟魔族的圣石也有联系……魔族后面不会来抢你吧？”


    艾尔眨着眼睛，亮晶晶的红色眼睛中闪过一丝迷茫。


    主人果然很聪明，从他的反应中就能得到答案，可是主人在担心魔族来抢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主人愿意将自己留在她的身边吗？


    莉莉雅胡乱揉着艾尔的长头发，将那一头柔顺的长发分成两股搭在艾尔的肩上，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不要你了吧？”


    艾尔一惊，眼中出现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甚至有些许发红。


    “哎哎，别……别哭呀！”莉莉雅这下才发现，变成人形的艾尔和原本狗形的艾尔性格差距太大了，后者虽然也关心自己，但傲娇得不行，而前者简直就是委屈小狗包。


    俯身向前，莉莉雅轻轻抱住了艾尔，将对方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与后背，温声道：“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我不仅不会不要你，还要给你延长寿命呢！我的小狗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才好。”


    艾尔的尾巴止不住地左右摇摆起来。


    主人……莉莉雅说自己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但是家人……他不想要只是家人……


    拍了拍艾尔的脑袋，莉莉雅察觉到他的情绪趋于稳定，便像往常一样松开了怀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


    话虽这么说，但自家狗狗突然变成人的模样了，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是个公……哦不对，男人。


    “艾尔，你和魔族圣石有关系，对吗？”莉莉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之前明明只是为了刺激洛特随口瞎说的话，现在隐隐有一种要成真的错觉。


    艾尔低下头，不明白为什么莉莉雅突然离他远了些。


    想要靠近一点。


    “艾尔？”莉莉雅感觉很奇怪，准确的说，是感觉艾尔很奇怪。艾尔平时很机灵的，怎么今天反应像是慢了几拍，就好像有心事一样。


    想要坐到她的身边。


    艾尔站起身，走到了莉莉雅的身边。


    莉莉雅抬起头看着他。


    “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艾尔指着莉莉雅身边的座位，眼中充满了期待。


    “可以呀！”莉莉雅一口答应了，“我也很想摸艾尔的尾巴！”


    尾巴！


    主人说想要摸他的尾巴！


    可是他现在明明已经是人形了，为什么主人还是愿意去摸他的尾巴？难道……


    主人还是把他当成使魔在看吗？


    “艾尔？”


    见艾尔又愣在了原地，莉莉雅轻声招呼着他，看他还有些恍惚，只当是第一次变成人形还不太习惯，便伸出手拉住他的小臂，轻轻一带，便把这个看起来还挺强壮的大狗狗轻松拉到自己身旁。


    眨了眨眼，莉莉雅没忍住又捏了两下艾尔的小臂。


    软软的，手感真不错。


    艾尔也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将通红的脸侧向一旁，张开嘴吐出几个字：“你的话……可以……”


    莉莉雅噗嗤一声笑了，她那使魔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明明看起来期待地不行，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


    她伸出双手，捧上艾尔的脸颊，没怎么用力就将他的头扭了过来，看着自己：“艾尔，告诉我好吗，你和魔族，还有魔族圣石的关系。你是最棒的狗狗，对吧？”


    他……他当然是最棒的狗狗！只有最棒的狗狗才能站在主人的身边！


    “我……魔族圣石其实是魔族圣兽产下的不具有孵化能力的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会成为延长圣兽寿命的材料。”艾尔的声音干净而温润，就好像夏天清晨树荫下滴在水池中的一滴露水。


    莉莉雅半张着嘴，这下是真的“预言成真”了。


    但她又很快回忆起了当时洛特的反应：听完自己的话，它立即陷入了狂怒的情绪，很显然它本身并没有把圣石和蛋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哪怕是大统领级别的魔族，也不了解这其中的秘密吗？


    或许是主仆之间特有的心有灵犀，艾尔像是读懂了莉莉雅的表情，接着说道：“这个秘密只有魔王和几位魔将知晓，我也是在获得魔力后，脑子里才出现的这些信息。”


    “获得魔力后？是指第一次进行基因的融合吗？”莉莉雅快速回忆了一遍艾尔的经历，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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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艾尔闭上眼睛，长长的暗红色睫毛在光芒的照射下投影出一道暗色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又坚定，“在这之前，我虽然可以理解你的意思，但我听不懂你的话，只能从表情和行动中感受到你的情绪……”


    “但是那次……我受到了你的恩赐，获得了进化。也就是那段时间，我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可以听得懂你们的语言，同你们一样思考，并且拥有了魔力……”


    他把莉莉雅带给他的能力叫做“恩赐”。


    因为可以思考，所以他在短暂的喜悦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类”是两种生物，甚至自己是他的敌人，还比她的寿命要短得多。


    但也是因为拥有了魔力，他终于和她有了“正式”的联系——他成为了她的使魔。


    他终于可以保护她了，哪怕这个人类从小爆发出的巨大的能量可能根本用不上他这个弱小的“魔兽”来保护。


    “所以你后面就想要上桌跟我一块吃饭了？”莉莉雅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么一个完全不重要的问题。


    对面的少男耳朵一颤，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虽然狗狗罐头也很好吃，但他更想和主人一起吃饭，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


    伸出手，安抚性地摸着对方的头发，莉莉雅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袋烤肉干，塞进艾尔的手中：“来，给你吃，之前还担心你吃了身体不好，现在你可以吃了。”


    “我……”


    ‘我才不愿意吃呢’这样的话终究没有被艾尔说出来，他惊喜地打开包装的纸袋，伸手拿出了一条放进嘴里，很快一双眼睛便笑得弯弯的了。


    轻轻拍了两下艾尔的头，简单整理完几个问题，莉莉雅决定从最基本的开始问起。


    事情的信息量有些过大，莉莉雅思考了好几秒，才将信息全部梳理完毕。


    “艾尔，你说你是圣兽产下的不具备孵化能力的蛋，那你是如何被孵化成功的呢？”莉莉雅盘算了一下，艾尔就是魔族失窃的“圣石”，那么他至少出生在三十年前，并且出于某种原因，被自己的母亲带走了。


    吃着肉干一脸幸福的艾尔听到莉莉雅的问题，收起了嘴中的虎牙，认真回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是残缺的蛋，我也是残缺的，在蛋里的时候只能微弱地感受到外界的环境。”


    “我只记得我身处在一片充满着黑暗元素的混沌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身边的黑暗元素消失了，消失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是不残缺的个体也需要在黑暗元素充斥的环境下才能被孵化，像我这样残缺的个体，如果离开了黑暗的环境，只会逐渐死亡。”


    “再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突然被庞大而巨量的黑暗元素所包裹，也正是这样的黑暗元素，让我度过了最难熬的孵化阶段……我对这股能量十分熟悉，所以当我被孵化后，我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这股黑暗元素的力量来自你……我的……”艾尔睁开眼，一双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莉莉雅。


    不想喊她主人，想要更加亲近一些……主人她是怎么喊亲近的人的……？


    不知为何，艾尔的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