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询问下来，千歌全然蒙在鼓里。宁忘夏一脚踩在怪鸟的头颅上，扯下怪鸟的头羽捏在手里。她困惑地凝视着怪鸟的头颅，转即道：“何时传去的诏令？”


    千歌面色冷漠，她冷哼一声：“殿下可真会说笑，我怎么知道天枢阁的事？”


    “前半个月我收到诏令，说是天汜有难。”千歌语气不善，道：“我千里迢迢跑来一趟，结果是有人从中作梗诳我呢。”


    千歌性格耿直蛮横，宁忘夏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世代生活在边境，常年与战争打交道。沾上过多战场的凶煞之气，性格也变成了如此。听方才千歌的语气，似乎想现在去天汜将假传诏令的人碎尸万断。


    宁忘夏道：“能将传召令给我看看吗？”


    “……”千歌缓出一口气，半响从衣袖里拿出天枢阁的调令。宁忘夏半信半疑接过来，在手里掂量着，纹路正确，是天枢阁的调令没有错。


    可……调令没有她的指示是不会递交给千歌的。


    千歌鄙夷地冷笑一声：“看来殿下的天枢阁也跟北觅边境，战况频发啊。”


    照常理千歌这般莽撞，早被宁忘夏拖出去杀了不知道多少回。但宁忘夏是不会这么做的，千歌是安定侯的独生女，是渊国威名远扬的女将军。其次，千歌是她小时的挚友，因种种原因两人被迫分开，后来再也没有交集。


    今日再相逢，已不是当年人。


    “不劳烦将军担忧，”宁忘夏道：“不过查内鬼罢了，我自会分寸。”


    千歌没接话，拿了剑要走。


    “既然来了天汜，不妨说说北觅现在的情况，”宁忘夏拦住她，说。


    千歌语气淡淡：“敌军压境，岌岌可危，殿下若真想帮忙，不如让朝廷多拨一些粮食和兵器。”


    “对了，她还好吗？”千歌忽然扭头，低声问道。


    “挺不错的，平日里没人敢欺负她。”宁忘夏想留她去天汜，但千歌万般推辞，雷打不动的态度实在叫人无可奈何。宁忘夏也不做坚持，道：“若是想见她，去中庭院就好。”


    千歌摆摆手，道：“不了，不同人，不同路，没什么好说的。”


    宁忘夏望向她的背影，心思忽然就沉重起来。


    不同人，不同路。


    她只是凡人，与上仙天差地别。像千歌所说，如果人间没有遭到神战的劫难，她和傅洵舟也就不会有机会相见。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①。


    相隔的距离是触不可及，镜花水月也有分崩离析的一天。


    解决完神战，上仙也会离自己而去。


    千歌没走几步，顿下脚步，道：“殿下，给你句奉告，斩草除根要趁早，晚了，覆水难收。”


    宁忘夏自是不用她提点的，敷衍地应了应就要扭头回去寻傅洵舟。此时此刻傅洵舟极大可能还在苍梧山的山顶处。天枢位已经解决，下一步是寻璇玑位。


    眼下当务之急，是与傅洵舟会合。


    ——


    孤月天布下的结界实在难缠，这具身体残留的灵力原本就零碎，破解个结界都让这具躯体摇摇欲坠。傅洵舟眼前一黑，连忙凝法定住心神。


    怕是撑不了那么久了。


    只能在原地稍作休憩，之后再与宁忘夏会合。


    他不禁嘲笑自己，果然如孤月天所言，连一具身体都做得七荤八素，不堪入目。


    被那群神君尊主看见，少不了一顿笑。


    ——


    宁忘夏使用轻功，蜻蜓点水般踏在枯木枝上，再借力飞上另一端的枯木。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到了苍梧山顶上，眼前除了熟悉的湖面与阵印，没有那个熟悉的人。


    傅洵舟去哪了？


    难道也遭到了怪鸟的袭击……


    她不禁攒紧了手里的烧焦羽毛，正想着傅洵舟会去哪里时，转眼再次看见千歌。她在回去的路上时最终还是犹豫了，苍梧山虽有龙脉庇佑，但灵气盛的地方凶兽也得了灵识，比寻常的野生更凶狠。


    好歹也是摄政王，若在荒山野岭被凶兽吃了，单靠那位帝皇，渊国怕是不久就会亡国。千歌也不端着自己将军的架子了，道：“怕你出事，特地回来帮个忙。”


    宁忘夏勾起嘴角，拍拍她的肩膀。


    “看样子，你还带了侍卫来？”千歌自然地说道，“找到人没？”


    “不是侍卫，”或许是小时的记忆还在，千歌记得宁忘夏出门身边绝对会有影卫。不过，这次带来的确实不是护卫，宁忘夏向千歌解释，道：“是同伴。”


    千歌挑眉，疑惑道：“殿下变得有点陌生啊，整个天枢阁都归你管，还带不起几个影卫了？”


    宁忘夏无奈摊手：“是了，带不起。”


    千歌：“……那殿下带了什么人来？”


    她常年在北觅，前不久天汜发生的事她是一概不知。宁忘夏也不跟她打哑谜，有话直说了。千歌听到她口中的同伴是上清境的上仙后，不仅没露出惊讶的神情，反倒神色凝下来，半垂着眼。


    宁忘夏看她神情不对，问：“怎么？”


    “无他，觉着新奇。”千歌道：“上清境的上仙以往都是打着济世的名义，索取凡间的供奉，若如殿下所言，那位上仙果真是仙风道骨呢。”


    宁忘夏失笑道：“只要是能济世，索取供奉也没什么的。”


    千歌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就说说，殿下不要当真。”


    两人并排而立，结冰的湖面闪着磷光，中间的圆台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怪陆离的分散游移的符文，符文盘旋往上，直冲云霄。


    这就是阵印的真面目吗？


    宁忘夏心里头不由得想着，既然傅洵舟已经暂压被侵蚀的龙脉阵印，遇到危险也应该能解决，为何杳无音讯了？


    傅洵舟总不会扔下她一个人自己去寻璇玑位。


    千歌看出宁忘夏的焦急，道：“去找找，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


    “……”宁忘夏欲言又止，千歌什么都好，就是口直心快，很难让人不觉得她在催促。她道：“总之找找。”


    ——


    找着找着，两人一路莽撞就到了璇玑位的地方。


    山脚下的阵印与山顶全然不同，还没等进去，首先就被门口的结界难住了。


    那是一座倒立的七星阵法图，按宁远昭所画的图来说，天枢居上，璇玑居下。龙脉最主要的两个阵印若是逆转，人间也就完了。


    千歌一路上的臭脸就没下来过，她抱着双臂左顾右盼，索然无味地跟着宁忘夏。宁忘夏找不到人，心里纳闷着。


    阵印结界外，是枯枝残雪，一脚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


    千歌用长剑划断枯枝，却耐不住发丝里插了几根。宁忘夏伸手给她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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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转眼看见冒着幽幽绿光的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宁忘夏几乎一瞬间将手按在了喧尘上，千歌反应极快，当即将长剑对着那团幽光。


    幽光往后一缩，随后晃了出来。


    两人心跳到了嗓子眼，手里摆出架势，蓄势待发。


    “……”几只蝙蝠冲出灰暗，掠过两人。


    宁忘夏：“……”


    千歌：“我还以为是什么猛兽。”


    “没准儿真的有。”


    “听你瞎扯。”千歌翻了白眼，声音冷漠，长剑收了一半，后边突然传来咆哮声。


    “……”


    宁忘夏心虚地摸了鼻尖，尽量压低身段，朝着千歌走过去，生怕惊动野兽。野兽哪是这么容易忽悠的，她们还没走几步，庞大漆黑的阴影刹那间出现，拦在洞口。


    后面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前面是一只比两人加起来体型都大的黑豹。猩红色的獠牙暴露在外，口中不断发出低啸声。


    黑豹的速度快，单凭战斗力绝对比那只怪鸟要强，而且它更灵活。


    成了精的野兽极其不好对付。


    千歌呼吸漏了一下，宁忘夏几乎在黑豹扑过来的瞬间，使用请柬令强行打乱了野兽的进攻。她拉着千歌往里面跑，试图在里面找出去的路。


    可惜，很遗憾，里头四面八方全是石壁，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没办法了。


    洞口里堆满了人骨，有些挂着丝丝血肉，已经发臭。


    宁忘夏露出嫌恶的表情，盯着舔舐着嘴边鲜血的黑豹。


    方才一击，黑豹受了伤，它不断朝着宁忘夏发出嘶叫，仿佛随时会对宁忘夏发起攻击。它在洞口四周迂回，眼神凶狠。


    千歌明白了，这畜生打算消耗她们。


    要想活下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它，还得是一击毙命的那种。


    黑豹扑过来，咬在喧尘上，宁忘夏反手握住喧尘，用力一撬，几颗带血的牙齿飞溅出来。千歌瞅准机会，拔剑扎进黑豹心脏。


    谁料黑豹皮糙肉厚，千歌的剑根本扎不进去。


    此举彻底惹怒了黑豹，它疯狂甩头，将两人逼退。它移动速度极快，不出一会，两人就快坚持不住，筋疲力尽了。


    “我就知道这畜生打算消磨我们的精力，”千歌现在是不敢分神，“得想想法子杀了它。”


    宁忘夏与她背对着背，警惕地与黑豹僵持着：“我在想。”


    “非命非命，请尔赐命。”


    几缕丝线发疯般缠绕住黑豹，千歌明白了宁忘夏要做什么，赶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握紧剑的关节发白。


    黑豹抬脚正准备进攻，不料被丝线缠住，往前摔了个趔趄。


    千歌逮着机会，长剑准备刺下。


    ——


    “慢着！”


    急促的声音打断两人，千歌与宁忘夏同时扭头。


    宁忘夏定睛一看，惊奇地道：“上仙？”


    傅洵舟出现在黑豹眼前，黑豹见着他，不知怎就垂头丧气起来，像猫一般。


    千歌不情不愿收了长剑，眼神打量着傅洵舟。


    “上仙去哪了？”


    见着他毫发无伤，宁忘夏悬着的心最终放下了。


    “遇到了些意外，”傅洵舟转头看去那只黑豹，道：“这黑豹杀不得。”


    宁忘夏：“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