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知道大长老逼急了喜欢脱了鞋抡孩子，没想到我爹也有这样的爱好，不愧是都姓雷的，连打孩子的特色都同出一辙。


    但是作为被抡的那个，我可不能像阿鸩那样没出息，跪在那里任打任骂。


    我发挥出了此生轻功的最佳水平，虽然鸡飞狗跳，但还是从我爹的鞋底下成功脱逃了。


    跑路的时候，我正好和陪在我爹身边的那个漂亮小子打了个照面。


    趁着我爹身上有伤追不过来，我还调戏了他两句：


    “贵姓啊小飞惊？”


    清雅得犹如世中仙的少年看着我：“我以为二小姐知道的。”


    “为什么？”我愣了一下。


    “因为每年往江西送节礼，帖子落款都是我。”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就尴尬了，那帖子我都是当废纸拿去给厨房引火的。


    算了，我继续跑路去了，美人好看不好撩那就不撩了。


    “我姓狄，狄飞惊。”


    远远地，我似乎听见他叹息了一声。


    ——


    虽然跟我爹没说几句话，但我也不打算再回去找抽了。


    意思意思在寺庙旁边的纸扎店铺订了几个李师师，我就整理行装打算远行上京。


    反正回江西是不可能的，我好不容易出来的。


    自从被要求禁足，我整个人都快憋疯了。刑门真会折磨人，看人下菜碟，别人就是挨鞭子，到我就是限制自由，太过分了。


    我爹虽然出家了，但是还是六分半堂的老大。


    他出家的寺庙不远地方，我看到了挺多明显是雷门弟子布下的监控点，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雷门的分支六分半堂的。


    因为这些点位，虽然还是雷门的法子，却带着和主支江南霹雳堂不同的精悍味道。


    我经过的时候，这些探子有几个反常的聚在一起聊些什么，像是在八卦，可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忧虑。


    我有些好奇，便潜过去，偷听了一会儿。


    他们果然在谈六分半堂的事情。我爹出家了。那六分半堂的事务，总要有人来打理，按我爹的安排：一个姓狄的年轻人空降上位，即将成为六分半堂未来的大堂主，从此之后，在堂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一个默默无闻地小透明突变成大佬。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才是六分半堂铁板钉钉的继承人，这个“姓狄的”又是从哪块地里冒出来的葱啊！


    我爹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进面粉搅浆糊了，怎么在六分半堂不给自己亲女儿铺路，反而交给一个外人？


    等等……


    姓狄？


    不会是刚刚那个美如画的大美人吧？！


    0.0我爹改性取向了？


    啊呸！这个思考方向有点太可怕了，我接受不了。还是想点合理的可能吧——比如说，这个小子其实是老头的私生子之类……


    我越想越有可能。


    大堂主，六分半堂弟子皆要听从号令。这么大的权力，按我对老头的了解，他能眼都不眨的下放，对狄飞惊肯定不是一般的信任。


    至少胜过信任我。


    有点过分了啊死老头，不就是管我要火器配方我让他去祖坟里刨，管我要霹雳弹我给他送俩臭鸡蛋嘛，我都舍得花钱给他订李师师了，这么孝顺的我，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越想越生气。


    我是我爹的女儿，又天资聪颖。这天下还有谁比我更适合继承我爹的位置呢？


    我爹出家了，那我雷洁就应该是未来的帮派老大。


    以后我爹打不下来的江山，我来打，


    我爹收不来的保护费，我来收，


    六分半堂就应该交给我，老头就应该安心的去，最好走之前顺便把狄大美人和那几个李师师带上！


    这么想着，我最后又回了那个寺院前面——我得去找老头聊一聊，顺便掂量下狄飞惊的斤两。


    “去通传，我要见我爹。”我找之前那个告诉我我爹受伤的小师傅去通报。


    结果这个小贼秃这次居然不愿意！


    小灯泡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深深地看了小秃驴一眼：“那行吧，我自己进去。”


    然后指了指他：“你给我等着。”


    以我的武功，一只小秃驴是肯定拦不住我的，他也很清楚这点，哭丧着脸就看我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我顶着一肚子的气，冲回了之前见我爹的那个院子——


    可结果竟然没见到人！


    奇怪，院子肯定是那个院子的，那朴素无华的门窗，鸟不拉屎的院子，穷兮兮的破屋……


    居然没人？


    难道我爹被新上任的大堂主狄大美人给绑架了？


    我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生物体系上和伦理体系上的爹，在他没写明白遗书把六分半堂交给我之前，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啊！


    我踩着雷门秘传轻功踏影诀，无声无息地连掠几个院落，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二小姐打上门来了！”


    语气就跟巡山的小钻风大喊“大王外头来了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似的。


    我辨认了一会儿，就确定是那个不给我通报还劝我走的小秃驴了。


    你给姑奶奶等着哈！


    然后是我爹斥骂小钻风的声音：“慌什么……”


    我笑。


    老爹，被我抓住了哦。


    这边的院子空旷得紧，所以我轻身无息再次掠回了那个穷苦的院子。


    手里捏了一颗雷小洁特产霹雳弹2.2专享版。然后温柔地比划了两下：


    不给我通传在哪是吧？没关系，整个寺庙全炸了，总会有人从地底下冒出来骂我的。


    可还没等我天衣无缝的计划执行，就有人赶来了。


    好迅捷的脚步声！


    大约是为了速度而放弃了隐蔽性，我能清楚的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没把霹雳弹收回，我只是平静地保持着姿势看向院外。


    “二小姐，有话好好说。”


    来人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清艳的脸上泛着丝红，犹如桃花初绽。


    脸红什么，知道的是明白你急跑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我了看见我害羞呢。


    我掂了掂手里的霹雳弹，笑笑问他：“我爹呢？我这不是过来要跟他好好说说话吗？”


    这时我爹带着伤的拖沓脚步声传来：“这就是你要好好说话的态度吗？”


    棕黑色的院门被关上时发出吱呀的一声。


    门下，我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气氛有点凝重。


    别这样嘛，我笑了笑，一派天真无辜：“那咱们重来一遍怎么样？”


    说着我直接翻墙而去，又回到了门口，把门敲得咣咣作响：“老爹！亲爱的老爹！开门啊！我是你最爱的宝贝女儿雷小洁啊！”


    “吱呀——”


    门开了。


    我看见狄飞惊低着的头，和俊逸的下半张脸。


    穿过飞惊，我乳燕投林似的冲我爹而去：“好爹爹！我来看你啦！”


    我爹额头暴起青筋，抬手拦住了我，但就在我以为他会爆发时，他嘴角抽搐了半晌，然后挤出来一个微笑：“洁儿来了。”


    跟忘了刚刚脱鞋追我几条街似的。


    “是又来了。”我补充。


    得提醒他我这是今天第二次过来了，孝顺×2。


    “过来吧，”我爹此时已经脸上满是慈爱了。


    “爹，你身体好啦？”我看他明显活蹦乱跳的模样，忍不住问。


    “那李师师我退啦？”这玩意还挺贵的，离寺庙附近的铺子更贵，更别提我还告诉老板说是急用。


    “……”


    老头跟没听见似的，只是脚步有些蹒跚地踏在黄土地上，他扭头吩咐狄飞惊：


    “飞惊，你去叫寺里的师父做了些斋菜送过来。我和洁儿父女二人也许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狄飞惊看似毫无波动地领命离开了。


    不搭理我，切。


    穿过院子，我扶着老头走进屋里，在桌前坐下。相对坐了一会儿，看我没有反应，老头无奈地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嗯，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


    他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你啊，你不是说有仇家过来了吗？”我睁眼说瞎话。


    “我还能指望你？”他没好气地讥讽，“你要是真不放心把你的霹雳弹留给我两个也比你在这里好，你在这里迟早有一天把我气死！”


    切，还惦记呢。


    自从我用这个霹雳弹把我们雷门武功绝顶高强的前大长老炸上天之后，我爹就三天两头地暗示明示我拿点好东西孝敬他，几乎是隔三差五的来两句。


    当然我今天也一如既往地没给他面子：


    “不行，大长老不让。”


    斩钉截铁的语气。


    不过我说的是实话，不管是上天那个前大长老，还是现在的大长老，都不赞同我把“雷小洁特产霹雳弹”拿出来用，更别说是给人了。


    “你倒是听他的话。”


    老头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改，让我确定不了他这话到底是不是阴阳怪气。


    算了，分不清的一律默认没好话，记住了，以后拿去炸大长老家厕所都不给你用！


    狄飞惊办事真的有效率，这会儿功夫，就有两个小和尚拎着饭盒来了，低眉顺眼地，行动无声地把一盘盘斋菜摆上了桌，又端上一壶素酒倒进杯中，这才退下。


    “你什么时候回江西？”老头喝了一杯酒，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回江西了，族长之前说让我滚得越远越好，我寻思京城比较远，我还是去京城吧，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被我气出个好歹的怎么办。”


    “不回也好，苏家的小子出师下山了，你和他还有婚约，过去京城的话记得去看看他。”


    “苏家？”


    我被他说得一愣，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苏家那小子到底是谁——


    金风细雨楼那家的少主！


    那时候，我爹本来想把苏家少主订给雷纯的，但是我不干：


    今天金风细雨楼少主归雷纯了，那明天六分半堂是不是也要归雷纯啊？一人一个就更不行了，那不是鼓捣我和雷纯闹姐妹分裂吗——金风细雨楼是少数在京城能和六分半堂并称的势力，到时候我统帅六分半堂，她统帅金风细雨楼？


    我又不傻！


    在我挟雷家祖坟以令我爹后，金风细雨楼的少主就归我了。不过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苏家的情况。


    毕竟这几年正是我在江南霹雳堂大显身手，大展宏图，大发淫威的时候，真没啥时间关注远在京城的六分半堂。


    “苏家那个病秧子还活着呐？我还以为他活不过二十呢。”我惊讶地问，实不相瞒，我都做好守寡的准备了，阿葕阿影阿鸩……这都是为了苏梦枕死后准备的，一个比一个帅。


    “何止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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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嗤笑了一下，好像对那个病秧子有什么意见似的。


    “……那小子不会是长残了吧？”我看我爹表情，忍不住猜测了个可怕可能。


    晴天霹雳啊！我这么颜狗的人！


    “算了算了，就算他长残了，我也不会纳几个小的的。就算雷鸩唐?他们再好看我也不纳，等他死了再说……”


    唉，轻重缓急还是要分得清的。金风细雨楼的少主这个身份就足够压过他的脸了，除非他长得真的特别不好看，不然我都得忍啊。


    “……不愧是我的女儿！”我爹大概是被我的情深义重感动到了，夸奖了我一声。


    我赞同的点点头，是的，我就是这么有节操的人。


    “飞惊呢？怎么没回来？”我问道。


    “你问他干嘛？”


    “这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吗，多看两眼呗。”我夹了一口菜。


    老头听我这么说，却不夹菜了，他放下筷子，严肃且认真地对我说道：“你祸害江南霹雳堂蜀中唐门的那几个就算了，飞惊是人中龙凤，不要拿你那套对他。”


    “我哪套了！我对谁不是真心的！”我不服气极了。


    我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是我也没做什么实际行动不是？


    把他们放我心上有错吗？


    我不是渣，我只是心怀天下。


    “而且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觉得他天天照顾你辛苦得很，我得代表我娘和阿纯谢谢他啊。”其实是想看看新上任的六分半堂大堂主究竟几斤几两。


    “不必了，他马上就走了，你就放过他吧！”我爹给我了一记白眼。


    “哟？要走？去哪啊？”


    别是回六分半堂去占领我未继承的地盘去了吧……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自己一个人走多无聊，我陪他一起走啊。”


    “滚！说了别用你那套对飞惊！”


    ……


    行吧，滚就滚。


    煎熬的饭终于吃完了，我跟屁股如火烧一样和我爹告辞，在他张嘴之前跟一道闪电似的冲向门外——


    拜拜了爹，我不是不会给你的私生子任何机会的，六分半堂一定是我哒！


    老头的声音全部抛之耳后，我出了门，就往寺院马棚的方向冲。


    狄飞惊要回京城，总不能是靠两条腿走吧！


    越过白墙，翻过青瓦，踩碎了几个房顶，我终于在马棚那边截到了人。


    说来也巧。


    我到时候狄飞惊正给马喂豆子，他低着头喂，马也低着头吃，场面看起来还挺和谐。


    “哟飞惊，喂马呢？”我热情的打招呼。


    “……”


    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出门啊？”


    飞惊想避开我的动作似的退了一步，但动到一半就又停了，对着我轻声问道：“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他那清逸出尘的模样，突发奇想：“我感觉你有点眼熟，要不你把头抬抬我看看？”


    “我曾经跟着昭弟夫人的。和二小姐小时候见过。”


    他依旧垂着头，有一种好像水莲花般的羞美感。


    “那也抬头看看。”


    他却没有抬头，只是轻叹了口气：


    “恐怕要让二小姐失望了，”他的语气也非常的轻，好像无边的飞花，又好像飘散的烟雾，诉说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温柔：“在下脖颈旧疾已有十数年，历来抬不起头，还请您多见谅。”


    “好可惜。”我感觉到了一种白玉微瑕的遗憾，这么漂亮的半张脸，要是能把头抬起来看看眼睛就好了。


    “一会儿一起走怎么样？”我问。


    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那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惆怅：“我和二小姐不同路。”


    不同路？什么意思？


    我挑眉看他，感觉他有些话里有话。


    “你去哪里？京城？六分半堂？”


    “二小姐呢？”他没回答，反问。


    “我还没想好呢。”我不动声色，打定了主意跟他走一道，好好称量一下他。


    他半晌没说话，就在我打算催问一下时候，他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微笑，是笑出了声的清脆，好像石泉流落的清灵：


    “我是往杭州去的。”


    “哦，去杭州啊，我还以为你要去京城咱们可以一起……等等你去哪？”


    我看着他，痛心疾首，这么漂亮，怎么还爱骗人呢！


    你去杭州个蛋！我明明听见你新上任六分半堂大堂主，肯定要回京城的！


    “我去杭州。”狄飞惊依旧是在笑。


    我几乎能想象得出来他笑得璀璨的眼睛。


    我咬着牙也呵呵一笑：“这么巧，我也是去杭州，咱们一起走吧。”


    你想走到一半拐到京城去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我去杭州是看大小姐的。”


    大小姐……雷纯？


    雷纯那个爹的狗腿子有啥好看的啊！


    他最好真的是去杭州的——我都快被气鼓了，脸上还得忍着：“巧了，我也想去看看阿纯。”


    别想了，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单走的！


    “咳，”飞惊轻咳了一声，然后说话的语气很有几分意味深长：“既然如此，那二小姐就与我同行吧。”


    我：“……”


    他微微侧过头去，用手掩住唇，半晌后才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我说道：“我还以为二小姐想去京城看看呢。”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