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吗？”


    “不想去。”


    狼把洗好的碗放在房间角落的藤筐里，被同屋男猿人们的讨论吸引了注意力。


    能住人的房间有四个，男女分开，他们这一间住了八个，除了他以外，还有壮、厉、索等，正在说话的却是三个新族人。


    索招呼道：“狼，上炕，暖和。”


    今天火炕烧了起来，刚才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温暖，和寒冷的室外简直是两个季节。


    等爬上炕，这种对比就更加强烈了。


    “怎么样？”索经常在这边驻扎，也早体验过火炕的好处，这里面还有他辛勤烧砖的贡献，很是得意地询问着每个人的感受。


    “真暖和，索你真厉害。”很神奇的是，狼能听懂他这么问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想要炫耀，所以故意说了些他爱听的话。


    索果然特别高兴：“哈哈，我厉害，商也厉害，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其他人早发过一轮感慨了，但是面对新加入的聊天对象，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真暖和，真不想出去。”


    “就是，冬天应该在房子里睡觉，我不想去挖铜矿。”


    “疤说愿意挖矿的给房子。”


    “我们不就住在房子里。”


    “单独的，只给你住。”


    “没啥不一样，我愿意一起住。壮你呢？”


    壮今天反常地很沉默，别人问他，他也不正面回答，反而躺了下来：“我睡觉了。”


    狼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心中却是意动，说实话他有点受不了和这么多人一起睡了。


    原因嘛……


    随着时间过去，大家都说累了，挨个躺了下来。火炕很大，但躺八个人还是稍微有点挤。炕上铺着巨大的拼接兽皮，再把被子一盖，骨头都被熏暖了，甚至觉得有点热，得脱两件衣服才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狼左右两边的人变成了光溜溜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臭味。


    他翻了个身，一股恶心的口臭从对面的人嘴里飘过来，再翻过去，呼声震天响。


    这就是原因。


    他快受不了了，这帮人一点都不注意卫生，明明商说了几十上百次，他们还是这幅脏兮兮的模样。


    他必须得拥有自己的房子。


    因为太暖和舒服，所以即便是噪声不断，狼也还是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疤报名。


    疤刚从厕所出来，往靴子窑那边去，狼追上去说：“疤，挖矿有房子？”


    疤点头。


    “我去。”狼张了张嘴，发现这声音并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他转过头，看见了壮。


    狼疑惑，他知道原来壮是不想去的，是也受不了那股臭味吗？他赶紧说：“我也去。”


    岑商蹲在河边刷牙，她用的是柔软的柳树枝，沾着盐摩擦牙齿。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猿人们的牙齿状况普遍都很不好，年纪轻轻就黄了黑了，缺一颗半颗也不罕见。她害怕自己以后还没死就变成满嘴秃的小老太太，什么也嚼不动吃不了，那就太悲剧了，于是在提取了盐之后就一直坚持刷牙。


    当然她也把这个知识传授给了族人们，目前鹰能够坚持一日两次，其他人能做到一日一次就很不错了。


    听到这边他们的对话，岑商吐了盐水，问：“狼，你要去？”


    比起其他族人，狼不算是强壮的那种类型，他擅长使用弓，狩猎时策应较多。挖矿很累，他身体能吃得消吗？


    “嗯。”狼点点头，一点儿也没有犹豫。


    “好吧，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受伤。”岑商不想过多干涉别人的行为，只提醒了一句。


    不过房子的激励作用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不只是狼，就连匡妇也找到她，表示也想去挖矿。


    匡妇说：“孩子老生病，需要休息，更好的照顾，和大家住不方便。可是疤不同意我去。”


    因为她是女性，身体素质不如男人，外出容易受伤，所以目前人手多了以后，狩猎活动女性都不再参与了，更不用说跑那么远去挖矿。


    “你等我想想。”房子出乎意料的火爆，获取的方式不应当再局限于挖矿一种。


    有了衣服，人类就不用像动物一样非得冬眠，冬天是大好的人力盈余时间，怎么能浪费呢？


    不过做任何决策都绕不开的一个人是疤，岑商感觉束手束脚的，她找到疤，直白道：“我之前不是向你索要一个机会吗？能不能把冬天人员安排的权力给我，明年开春，我一定让你看到一个满意的聚落。”


    疤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痕，在有火炕的暖和房子里，他也仍然会咳嗽，牙齿有好几颗已经松动了，小一点的族人窜得很快，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矮。


    身体的衰老没法忽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曾和自己有类似境况的人，斑的回答是：“让商去做，她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疤在炉灶那边帮了一天的忙，仔细思考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让他脑子乱成了一团，但他觉得思考很有用，因为他至少想明白了一些事。


    如果商只是个普通小女孩，族群不会变成这样，只有听她的话，才能带来好的改变。


    晚上睡觉前，疤挨个房间去了一趟，宣布冬季所有人都要听从商的安排。


    得到允诺，岑商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立刻将计划付诸行动。


    为了不让挖矿队的希冀变成一张空头支票，她调动剩余人手负责烧砖、建造，并按照工作的辛苦程度计算贡献。


    “挖矿，一筐计2点，烧砖一百块计1点，盖房子，完成一栋所有工人计3点……换一栋房子需要20点。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工作，现在我来教大家20以内数字和自己名字的书写方法，我会把各人的积分记在泥板上，大家随时可以查看。”


    弄懂她话里的意思后，原本畏惧寒冷不想外出挖矿的族人也被调动了起来。


    只用在聚落附近做做活就能住进单独的新房子，这谁能不心动？一群人住着是热闹，但真的太挤了。


    很快，各种工作的名额被哄抢一空，犹豫着没能报上的人开始着急，找她央求。岑商说：“放心吧，等他们够了自然会退出。”


    这也是她设置一个较低达成目标的原因。


    就这样，外面虽然是一片寒霜，但聚落里却是热闹非凡。


    焰又加了两个靴子窑，除了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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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之前就偷偷尝试过烧陶技术的新族人加入了烧砖技术工岗位。索很不开心，两人暗中比较。谁的砖烧得结实、平整、数量多、成品率高，谁就赢了一样，恨不得大声宣告给全族人知道。


    他们两个都是一天计一分，有对照组刺激，省得两人偷懒。


    而一些受限于身体原因不方便劳动的人岑商也没让他们闲着，那不是有棒针钩针和羊毛、纤维绳吗？缺衣服就勾衣服，缺鞋子袜子就编，争取不让族群内出现一个闲人。


    很快，第三栋房子建好了，有三个人攒够了分数，每个人都认为房子应该归属自己所有。


    面对一齐找上自己说理的三个人，岑商把竖在墙角的炕桌搬到炕上，把棒针和织了一半的手套往藤篮里一丢，招呼道：“来，坐下，慢慢说。鹰，去倒三杯水来。”


    热腾腾的开水盛放在竖杯里，三个人说得口干舌燥，一饮而尽。


    厉率先开口：“我挖的矿最多，活最累，你知道那边多难走，两天就磨破一双鞋。”


    匡妇分毫不让：“冬天和泥很冷，看我的手都裂了。”


    建筑队的更是有理：“那是我盖的房子！”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中心意思就是，房子应该先给我。


    “嗯嗯嗯，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岑商点点头，她本来想的是等所有房子都建好统一分配的，因为那样比较公平，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要时刻谨记这帮人智商有限，朝四暮三比朝三暮四管用。得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其他人看见甜头。没错，就是徙木立信。


    问题在于怎么选呢？


    这三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他们不仅代表了他自己，也带了自己身后不同工种的人，选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让其他人心生不满，从而导致懈怠。


    岑商眨眼间就想到了注意，她说：“我有一个绝对公平的方法。”


    趁吃饭众人集会的时候，岑商道：“现在有三个人攒够了积分，大家都想要房子，但房子只盖好了一所，大家觉得应该给谁？”


    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不出所料，场面乱作一团，谁也说服不了谁。


    “好，既然这样，谁说了都不算，交给他们自己。”


    众人笑：“抢去吧。”


    岑商笑笑，让厉三个人去另一所房子里，在族人不解的目光中，拿出三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其中一块是白色的，另外两块则是青色。


    把它们放进腕口大的陶罐里，晃了晃：“谁拿到白色的，房子就给谁。”


    “不单是他们这样，你们大家都是如此，以后，每有一所新房子建成，都要抽一次签。”岑商宣布道。


    族人们先愣了愣，接着反应快的开始大笑起哄，觉得商怎么这么聪明呢？这样不管是谁没拿到房子，都只能怪自己，怪不了其他人。


    接着厉三人进来开抽，最终是建筑队长手气更好。他拿着白色石头乐开了花，高兴地跳来跳去。


    其他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有人切实拿到了好处，那份看热闹的心就变了，他们不禁开始幻想搬进新房子的画面。人人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失落的两个分母被他们果断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