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作品:《绣坊来了个男绣娘

    赵春娘是个心软的人,刘氏所言非虚,又尽早提醒了披肩一事,张成荣被官府带走数日都未波及她,可见两人的确没有勾结。


    这些年来与他成婚又被磋磨得不成样子,只是可怜家中还有个幼子。幸而现今她的眼睛还能视物,春娘也就没有过多苛责她,让她安然离开了。


    春娘刚将刘氏送出门,便见到门侧蹲着一团月白色的身影。


    是林非晚。


    “非晚?你怎么来这边了,快进去,地上凉。”


    这会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林非晚今日出门前还特地多穿了件外袍,太阳将整个人晒得都暖融融的。


    见出来的人是师傅,林非晚觉着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后微微偏头,错开开了视线,手这则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绦带的尾端。


    “师傅,我近日恐是惹了师姐不快,想等在这里待她一出来,便能够同她好好解释上一番。”林非晚声音低低的,颇有些已知醒悟的犯错孩童模样。


    “既来了,便先进来吧,阿榆今日应是需要忙上许久,你正好去她旁边学学试试。我今日还有些别的事情,你去后院找她们吧。”


    春娘说着便给他指了做工的后院的路线,随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


    这次只是林非晚第二次来商铺,第一次的时候还是他来询问店里的小厮该如何拜师,如今已经是师傅的正经徒弟了。


    虽然现下铺中没有客人,但他向后院走去的时候周身仍然散发着一股“我是师傅的徒弟”的自豪感。


    待进到赵桑榆所在的绣间,又换作了一副蔫头耷脑的认错模样。赵桑榆正忙着用竹尺丈量金叶子,预备裁切成小捻子,并未注意到林非晚的到来。


    “非晚,你今日怎么来了?”


    听到外间锦姨的声音,赵桑榆方才抬头,见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恐惧模样,还怕她广而告之不成。


    她明明都肯把他藏进耳房里了!那房间可是连她阿娘都未曾进去过呢!


    “锦姨,我是来寻师姐的,路上正巧遇见了师傅,师傅让我过来学习一番。”


    锦姨将身旁空着的竹推给林非晚,“去吧,阿榆正在做金捻子呢。”


    林非晚进入里间,顺势坐到了赵桑榆的身边。


    她并未理他,只将目光直直地盯着桌面,继续耐心裁切着小捻子,又逐片放进前面的小竹筐中。


    “师姐,你教教我嘛。”


    林非晚轻轻碰了碰她的袖角,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莫要说话,再把我的箔片吹飞了。”


    此时的箔片虽然不厚,但并没有到达说话吐息间就能将其吹走的程度,师姐这是又在生他的气了。


    便耐着性子观察起了她的动作,只见她右手执着竹刀,将每张金叶都裁成了十六枚小捻子,每一枚都是手指宽的方片。


    看着似是不难,林非晚便在一旁拿起了空置的竹刀,取来一片金叶有样学样地比划了起来,照着她的手法轻轻刻下,一分为二,再分为四…是齐整的十六枚小捻子,只可惜收刀的手微微晃动了下,半数有了豁口,半数长了“犄角”。


    “你若划不稳,就一片片地裁,不用学我。”


    赵桑榆见他划坏,给他指了一旁空空的废料筐,态度冷冷的,倒是给他点了一条明路。


    师姐终于同他说话了,林非晚便大了胆子开口搭话。


    “我今日本来是在外面等你的,原想等师姐忙完,第一时间就能同师姐解释。”


    林非晚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依然没停,乖乖地听从了她的建议,一片片裁。


    “嗯。”只一个字,语调却是比刚刚轻快了许多。


    林非晚这才松了口气,许是力度学得熟练了,裁捻子的速度也提升了些。


    见他操作得没什么大问题,赵桑榆才去院中将提前引好的炕火炉拿进来,又换了把矮凳,未离林非晚太远。


    赵桑榆伸手感受了一下炉面的温度,又添了块木炭进去,将预先做好的圆饼放在炉面上。圆饼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是用木炭屑和黄泥等物混合调配出来的,有保持温度的功能。


    许是不放心,赵桑榆又起身查看了一下林非晚制作的捻子,确认没问题才取了牛皮纸放在炉面上,将略宽于手掌的方形乌金纸放进竹笼中,然后才在炕火炉上慢慢烤制。


    这样一张张地烤出状态刚好的乌金纸,需要足足烤制两千零四十八张,相应的林非晚至少需要裁出一千零二十四片金捻子。


    十月的天气还不太冷,虽然烤制乌金纸的炉火温度需要控制得不能太高,但离得近待得久,此刻赵桑榆的额间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未等赵桑榆嫌热,林非晚却是起身径直走向了门口,将自己脱下的外袍挂在了侧面的衣桁上。


    “你今日怎穿许多件?”


    赵桑榆见他脱掉外袍之后,里面仍穿着一件长衫,不禁有些奇怪。


    “原想着今日会等上许久,恐见风受凉后又过了病气给你,出来前便多加了件衣衫。”


    林非晚的这件衣服倒增加了些他之前言辞的可信度。


    “难为你这会子不想着诓骗我了。”


    赵桑榆心情好上了许多,明知他此时不方便解释,更是起了出言逗他的心思。


    林非晚倒是不气,只有些急,多了些口不能言的挣扎感,颊边也染上了更多的红晕,倒比平时的白皙看上去更健康了几分。


    直到快到午膳的时间,两人才快将各自的材料做好。


    “中午先回去休息一会吧,下午再来弄。”估摸着厨房这会应该备好了饭,锦姨便出声提醒两人一起回家。


    赵桑榆正欲接下话来,收拾东西回去享用午饭,却被林非晚轻轻戳了下胳膊。


    “锦姨,你先回去吃饭吧,我这还剩两张金叶子没有裁好。”


    见赵桑榆转头看他,赶紧给她使了个颜色,让她留下来。


    “是啊,锦姨,你一上午在屋子里坐了这么久,眼睛怕是都要看坏了,你先回去休息会吧,我这儿得去把炭盆熄了才能回去。”


    赵桑榆倒是没有会错别人眼色的含义,出言附和了他。


    锦姨不疑有他,拆这云纹的确花了不少眼力,这会也是需要到外面让放松一下眼睛了,难为刘氏绣得细致,想来眼睛也是这般熬坏的。


    *


    锦姨走后,赵桑榆起身半靠在桌面,好整以暇地睨着林非晚。


    林非晚先是去门口开了个门缝,向外瞧了瞧,外间的绣娘也都不在,便放了心将门栓起来,在赵桑榆的面前郑重地行了礼。


    “师姐,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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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过他脸上不见悔意,而是有几分可怜的意味在。


    赵桑榆并未说话,只等他继续编下去。


    “此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那便是我隐瞒了师傅和师姐,我家中其实并不知晓我此行是来学习绣功的,我却未提及过此事,有意瞒了下来。”


    “你……”


    赵桑榆愿以为他会编些其他好笑的话语继续诓骗她,都做好和他争论上一番的准备了。他却坦诚地将实情讲了出来,而着实情并不在她的预料范围内,一时间有些失语。


    “家中人并不知情,故而今日行风其实是去书院取我与好友的书信笔记,便于我和家中人的书信往来不会露馅。”


    林非晚此时的面上已然没有了光彩,他自知这一说便没有了退路,无论绣坊决定是将他撵出去还是任何其他的处置方法,他都没法再辩解分毫。


    但他说过,他不会骗师姐的。


    “师姐若是去和师傅揭穿我,我亦没有怨言。”


    林非晚做了最坏的打算,此刻眼睛中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光芒。


    “所以,真的只是你自己想要学习刺绣?”


    赵桑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是,但家中人并不知晓此事,我也没跟他们提起过。”


    “你想我如何处理此事?”赵桑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但凭师姐处置。”


    赵桑榆一瞬间沉默了,心中并没有丝毫得到真相之后的舒爽畅快之感,也没有想揭穿他的欲望,甚至有些赞赏他的勇气和想法,一如他初到那日的大胆用色那样。


    “师姐可是要放弃我了。”


    许久无言,他看不出赵桑榆的想法,虽自知有错,但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只是应该再早些来到这里。


    半晌赵桑榆才理出自己的思绪,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这是你想做的事,那便放手做吧,你不是也见过耳房里我的东西了吗。”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只是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罢了,这有什么错呢。


    “师姐说过,那里放了你的隐私之物,进去后我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行风的也挡住了,绝没有偷看到半分,我保证。”


    说着还伸出了三指比出了发誓的手势。


    赵桑榆一时间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触动,眼前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转身快步向门口的方向过去,不给他机会看到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笨啊。”


    别人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地都讲出来,却不给自己留些讲情的空间,行事清白得让人不忍苛责。


    行至衣桁处,狠眨了几下眼击退了那层碍人的水雾,将他的外袍取下,转身抛到了他的手中,“走啦,回家吃饭了。”


    林非晚接过衣衫快速穿上,见她不等他,便又快步去追她。


    “师姐,你走慢些。”


    “师姐,你等等我。”


    “师姐,你不怪我了吗?”


    “师姐,你别告诉师傅呗?”


    “师姐,你眼睛怎么红了?”


    “师姐,你别哭啊。”


    “师姐,我错了。”


    “师姐,你打我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