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晋长安

作品:《曾见小山河

    长安南傍秦岭,北系渭水,乃前朝旧都,乱世里几次易主,凡在中州称帝者必以长安为都城。


    大晋自然也不例外。


    晨起,五更二刻,熹光微微,夏风习习。


    自太极宫正门承天门敲响第一鼓,随后各条大街和各个坊间及寺院的钟鼓依次响起。


    钟鼓叫早,长安一百零八坊坊门大开。


    朱雀大街上,两匹马踏踏飞过。


    马上两人皆着时兴的流锦宝相花纹圆领袍,腰间坠着三四荷包和青白玉佩,一路风风火火、玲玲当当地往城门方向驰去。


    杨景荐不爱骑马,这会儿在马上被颠得歪歪扭扭的。


    “他们又不连夜赶路,咱们哪用得着这么早,还有这马,你从哪儿淘来的,颠死我了。”


    “咱们可答应了阿驷的,等他‘凯旋’咱们就去城门迎他,这事宜早不宜晚,万一他还有事要咱俩帮忙呢。”


    说话的是窦方宝,他身材白胖,可马骑得比杨景荐稳当了不知几倍。


    “我真是上了你的当,孟五怎么不来?这还是他兄长和妹妹呢。”


    “是不是今儿起得太早,你脑子不大好使啊,孟五跟咱们是一伙儿的,可他也姓孟,当初没拦李兖已经是孟五放水了,现在还来,怎么,他要改姓啊?”


    杨景荐揉揉鼻子,不再做声。


    这事说起来他也有点心虚,没别的,就冲他跟阿知的关系,放李兖去祸害她胞妹,这事儿......


    但话又说回来了。


    阿知的胞妹若真许给李兖,那也是一种祸害不是?


    毕竟李兖那性子,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而且还要忍一辈子。


    只苦恼了一瞬,杨四郎君就给自己找到了心安的理由。


    城门就在眼前,窦方宝早跟城门校尉打了招呼,两人翻身下马直接往城楼上跑去。


    *


    与此同时,长安外的官道上,马车平稳驶向前面长安城门,季姜半个身子探到马车窗外。


    官道上不乏有百姓挑着扁担进城,她一个接一个的看,哪个都不肯放过,似乎看什么都有意思。


    五月的风不温不燥,混着淡淡的阳光落在小娘子圆润可爱的脸上,她单薄的柳绿衣衫随风飘动,轻盈如絮,随着摆头的动作,两个黑油油小发角上缠绕的碧绿丝绦也飞舞起来。


    后面骑马的朱温策见了直笑。


    “你说,这孟六娘子也算是在官家长大的小娘子,怎么性情也这样跳脱?”


    旁边萧屺笑道:“跳脱?不是都说她身子病殃殃的嘛,这也跳脱得起来?”


    “再病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嘛,”朱温策抬抬下巴,“你瞧。”


    前面小娘子跟她那个胖乎乎的小女使一起,两人正伸出手来抓飞絮呢。


    萧屺见此却有些发愁起来。


    “那麻烦了,阿驷就是个跳脱性子,若是如此,这两人恐怕不大相配了。”


    “他们不是已经不对付了吗?那还有什么要紧?”


    朱温策年及弱冠,比他们都大,看得也更明白,“而且,未必不相配吧,热热闹闹的,多好。”


    萧屺沉浸在担心里无法自拔“好在年纪不大,都可以教,而且还有谢夫人在,更不怕教不好。”


    朱温策闻言只一笑,却是不再聊这个,反而转头盯着萧屺。


    “怎么了?”


    萧屺被他盯得发毛。


    “我记得殿下你今年不也才十六吧,怎么这样......老成呢。”


    萧屺一甩马鞭,“哼,你懂什么,入了行伍就没有不熟的,你不熟就等着被那些老油子们吃干抹净,”


    “行伍里都是拿命办事的,是人就这一条命,真到战场上,落下来的大刀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宫什么殿的,你不熟,不熟就等死。”


    朱温策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人都往前去了,他才撇嘴道:“说得跟谁没在军营里待过似的。”


    此时的季姜还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在别人眼里有些过分活泼,更不会知道这份活泼很快就要熄灭了。


    她这会儿正玩得高兴。


    宝帘玩累了,靠在一边的车壁上,托着腮看自家娘子。


    “马上就回家了,六娘子开心吗?”


    “开心啊,宝帘不开心吗?”


    季姜缩进身子来,捏了捏宝帘与她同款的发角,这可是毓娘给她们梳的。


    “娘子开心,那我也开心。”


    两个小娘子没开心多久,外面就来人请了。


    听到是李兖身边的人来请,季姜愣了一下,她与宝帘对视一眼,刚要起身就被人摁了回去。


    宝莲仰着下巴,一脸严肃,“娘子莫慌,婢子去。”


    宝帘雄赳赳气昂昂一把掀开垂帘,只一眼她就放下垂帘,又怯怯缩了回来。


    “......怎么了?”


    季姜笑着掀开垂帘,看出去。


    马车旁站了个生得漆黑长得山壮的半大少年,季姜见过他,是那两个燕北人里年少的那个。


    “何事?”


    “嗯......那个,我家十四郎有话跟您说,六娘子能不能去见见?”


    “不能。”


    季姜嗓音温柔,拒绝果断,动作更是麻利,直接放下了垂帘。


    哥舒拉住垂帘,皱眉道:“六娘子就去一趟吧,您不去十四郎不肯上绑,免不了又要闹腾人了。”


    “闹腾谁?”


    若是闹他自己身边的人,那与她何干?


    哥舒没反应过来,只远远见那边闪过一个红影,他急道:“肯定会闹到六娘子这里的。”


    季姜扯过他手里的车帘,语气还是温和,只细眉紧蹙起来。


    “你们直接绑他好不好?他左右都不会安分了,直接绑岂不更省事?”


    “可那是十四郎啊。”


    哥舒为难。


    季姜张了张嘴,却觉简直无话可说,若非这帮人护着帮着宠着,李兖也不至于这么张狂无度。


    如今可好,连捆一下都不行了?


    而且,非得在别人高高兴兴的时候过来是吧!只图自己舒心快意是吧!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


    季姜越想越气,一把扯开车帘,跳下马车就往后面绑李兖的地方走过去。


    一队的兵卒连带着萧屺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娇小身影风风火火走过去,直奔队伍最后而去,沿途还扯了几个孟家的侍卫。


    “来了?”


    李兖靠坐在最后一驾马车的后面,一只腿曲着,一只腿垂在马车下面,吊儿郎当地晃来晃去。


    “说。”


    季姜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淡。


    “退婚。”


    李兖也很干脆。


    他跳下来,半大的少年身子尚未长成,可与季姜孱弱的身子相比,已经足够引起震慑。


    指了指季姜又指了指自己,李兖昂着头理直气壮道“你,叫孟詹山,去圣人面前退了你我的婚事。”


    季姜没被他吓住,只是攥攥拳头,忍耐地闭了闭眼。


    这事,他不去求圣人,不去磨李侯爷,偏就在这儿跟她杠上了,还不止她,五姐姐不是就已经被逼得退让了。


    李兖这狗东西,光顾着自己行事痛快却半点不管旁人。


    那总不能只叫她们姊妹受罪吧。


    他想退婚?


    他想退婚!


    他想都别想啦!


    她还偏就不了呢。


    有本事,他就继续去长安去圣人眼皮子底下折腾去。


    季姜想着,眼底的气愤已经憋不住了,本就圆圆亮亮的杏眼这会儿都染上一层水润。


    李兖被她盯得不舒服,瞥她一眼,凶道。


    “小爷说话你听到没?”


    “小侯爷想退婚?”季姜温语。


    “废话。”


    “可我觉得,这婚事很不错呢。”


    季姜一扭头,笑道。


    李兖愣了下,继而暴怒,“孟昭妗你敢,你要是敢应了这桩婚事,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在长安待不下去,你......”


    季姜没给李兖继续口吐狂言的机会,直接挥挥手叫来孟家侍卫。


    道:“堵上他的嘴,现在立刻马上。”


    李兖不敢置信地盯着季姜,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然晚了,两只手已经都被孟家侍卫抓住了。


    他扭身挣扎着,还不忘瞪着面前的季姜,目光好像要把她灼出个洞来。


    然而季姜这次也是铁了心要与李小侯爷碰一碰,哪怕心中再怕,面上也不露分毫。


    李兖重重哼着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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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姜这边扑。


    季姜慢慢后退一步,洁白无瑕的脸上盈满笑意。


    “我久病身子弱,手上也没力气,不能亲自给小侯爷上绑了,这次就叫他们来吧。”


    这话分明透着威胁,他下次若还嚣张,她还绑他。


    孟潇赶到时,李兖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到了马上兀自徒劳挣扎着,哥舒两人跟在他身边,防着他掉下来。


    孟潇瞠目结舌,“六妹妹。”


    季姜扯了孟潇的衣袖,两人往前面走去。


    “二哥哥怎么过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小侯爷想叫我给他上绑呢,可妹妹力道太弱了,还是叫咱们家侍卫帮他吧,也算尽上一份心了。”


    孟潇看看身边病弱的妹妹,又回头看看满眼写着‘我要咬人’的李兖,一时不知道改怎么反应。


    两人走远后,方才李兖待的那驾马车的垂帘被掀开。


    “这可真是稀奇了。”


    一个白净的小内侍惊叹道。


    “出什么事了?”


    萧岺双臂叠着,下巴乖巧的枕在胳膊上,似是刚睡醒,长睫静静地伏下,盖住那双凤眼,嗓音也略有低迷。


    “是小侯爷和孟六娘子,”慈安缩回马车里,难掩惊讶,“孟六娘子可真厉害,直接叫人把小侯爷绑了给扔到马上去了。”


    萧岺睁开眼,眸色淡淡道:“阿驷怎么在这里?”


    “哦,殿下方才睡着了,小侯爷说咱们在队伍最后,怕出什么事,过来看看,”


    慈安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小侯爷竟然没回前边,反倒压在队伍后面跟着了。”


    许久没有声音,慈安朝一旁靠坐的人看去。


    只见殿下面色如常只是又合上了眼,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


    *


    长安城楼上,窦方宝趴在城墙边眺望。


    杨景荐坐在城墙下,他嫌晒,又没带小厮,只好自己打着折扇给自己遮阳。


    “哎哎哎,来了来了。”窦方宝拍打着旁边的人,兴奋喊道。


    “我看见了。”


    杨景荐看着楼梯上正往上爬来的良患,和他身后跟着的一帮内侍和侍卫。


    “你都没回过身来,看得哪门子见啊,哎?我怎么看到李兖被绑上了?这......”


    杨景荐抓住拍打自己脸的长袖,使劲扯了扯。


    “你干啥,你看那.....”


    “哟,今儿这长安城吹得什么宝风啊,把您两位小爷都吹这儿来了?”


    良患登上楼来,一甩手上的拂尘,手撑在额上往四处望了望。


    窦方宝身子一僵,脖子僵硬的转过一半来看向杨景荐,杨景荐只是轻微摇头,眼神示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不是良大内侍吗?这不是巧了吗?”


    杨景荐起身走过去。


    “怎么,良内侍奉圣人命来接阿驷啊?我们也来接阿驷的。”


    “是吗?那奴婢和两位小爷可不一样,”


    良患走到城墙边上,倾身朝下边那对人马望了望。


    “奴婢啊,是来押小侯爷进宫的。”


    “押?!”


    窦方宝惊了一刹,看向杨景荐“他说押......”


    没等窦方宝再说什么,杨景荐已经一把楼上他的肩,手死死捂上他的嘴。


    良患恰时回头,“哎,两位郎君刚说来干什么的?接......”


    “不是,”


    杨景荐迅速道,他舔了舔唇,结巴道:“我们……就是来看看……看李兖绑得紧不紧,实不实靠,”


    “对,你也知道,他嘛,他那个性子,不肯屈服的,所以我们就是来看看。”


    他说着猛扯窦方宝的衣袖。


    窦方宝反应过来,立马找补,“啊,对,我们就是来看一眼,看......能不能帮上圣人的忙。”


    “那您二位这会儿看完了吧?”


    “完了,完了,早看完了,”


    杨景荐僵笑着,“这.....他又不是什么稀罕人物,都在城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看完了。”


    “那您.....”


    “哦,这就走,这就走,我们这就走了,家里马还没喂呢。”


    杨景荐说着,扯着胳肢窝底下的窦方宝就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