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熄火的炉鼎前，袁天乾衰落到极点的身躯已经皲裂，吞入腹中的炉火燃烧释放出的炽烈气息正在榨取着最后点滴生机，这些火光与生机抑制不住地从皮囊皲裂开来的缝隙间渗透而出。


    修道一千二百多个春秋，当了七百余年大夏国师的垂死老人却没有在意这些外泄的生机。


    本就留不住，何须再挂心？


    那双满是死气的眼睛当中迸发出最旺盛的火苗。


    暂时烧光了腐朽气息。


    聚精会神。


    瞳孔深处倒映出一线金色。


    一线金色愈发盛放，逐渐占据整个眼眸。


    “七百春秋，九世枯荣……生死成败，就看今朝了！”


    袁天乾的气息牵引着第十九根命线，连接着大夏江山的金色细线已经距离他的眉心很近很近了。


    就差一点点。


    就能够顺利地搭上灵台。


    将大夏国运系于一身。


    “咔……”


    一声轻响。


    袁天乾眼里大盛的金光倏然褪去，他瞳孔骤然一缩，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命线断开了。


    一寸寸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无形之中。


    “怎会……如此？”


    袁天乾猛然站了起来，外泄的气息扼住不住，如同决堤洪流般往外倾泻。


    先是掀飞了炉鼎，再是摧毁了这座大殿。


    修道一千二百余年的袁天乾从未有过今日的失态，因为他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彻底的失败。


    第十九根命线。


    断了！


    怎么会断？


    怎么能断？


    这连接着大夏江山的命线，看似有形实则无形，就算是剑魁沈良的剑也斩不断。


    怎么会突然就断了呢？


    顷刻间已经崩塌成废墟的国师府里，袁天乾抬起头，看到了御空而立的那道白衣身影。


    四目相对。


    两名道门大真人的灵力在天地之间碰撞，如同两股浪潮冲撞在一起，激荡起的阵阵灵气潮汐，在安封城里蔓延开来。


    徐年目光清冷，再次挥下手掌。


    如落快刀，斩断麻线。


    “咔！咔！咔……”


    已经系在袁天乾身上的十八根金色命线，应这声响一根根断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这意味着，大夏王朝的一处又一处山河国运，已经不再系于袁天乾的身上。


    没有了源源不断的国运撑起袁天乾这副已经残破不堪的身躯，他皲裂肌肤的破损处渗出的火光与生机都在飞速衰落。


    黯淡，衰弱。


    袁天乾已经腐朽的不成样的身躯浮现出一抹恍然之色，然后他勃然震怒，整张脸都在这愤怒之中扭曲，五官逐渐变形，如同一滩烂泥。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徐年，你都做了什么？你竟然真能操纵国运！你……你能够看穿我的命线之法？”


    面对袁天乾的咆哮，徐年没有做出任何解答，只是手掌起落之间，将那些束缚着大夏江山的命线一根根斩断。


    “徐年……好！好！！好！！！既然你们都不想我活，那你们也休想活下去，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们都拉入……无间地狱！”


    袁天乾仰天长啸一声，在目睹这些命线一根根崩断之后，他选择了不计后果不顾得失，尽情燃烧剩余的大夏国运。


    “轰——”


    国运燃烧化作的金色烈焰降临在国师府废墟之上，袁天乾成了一个火人，他的身躯寸寸成灰，魂魄点点崩溃，但在这一刻，他释放而出的气机已经攀升到了极点，超脱了人间的极限。


    触及神魔，俯瞰人间。


    徐年刚欲躲避，却发现鱼死网破的袁天乾并非是要跟他直接爆了，而是……


    先贤大阵！


    袁天乾肆意燃烧国运，在冲击着用来将天魔封印在人间之外的先贤大阵！


    徐年目光一凛，挥手之间万千道蕴衍化成了神通，炎阳、冰莲、青雷、血阳……神通齐出，消磨着袁天乾仅存的生机。


    “轰隆隆——”


    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将袁天乾彻底推入了寂灭冰冷的死亡深渊当中。


    金焰熄灭，生机无存。


    但在最后一丝生机溜走之前，袁天乾从天空坠落之际，却用这最后一口气，发出了沙哑而猖狂的大笑。


    ““没用……哈哈哈！没用！徐年，你再神通广大，也已经无力回天了！我先你……不，我先你们所有人一步先入地狱，我等着你们来地狱找我，哈哈哈……”


    袁天乾的笑声很快沉寂。


    身躯还未坠地，就已经灰飞烟灭。


    生机荡然无存。


    这位助大夏开国，在国师之位上坐了七百余年的道门大真人在熊熊燃烧的国运之下寸寸成灰。


    但是立于天地之间的徐年，神情却没有因为袁天乾的灰飞烟灭而放松下来，依然凝重。


    天空。


    被袁天乾这一撞，撞出了个豁口，如同已经有了裂缝的江堤，渗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水。


    “这……这天空怎么回事？漏了？黑水是什么……”


    “我怎么忽然心神不宁，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这不是什么水……天魔——这水里面是魔气，是天魔的气息！”


    安封城里的众人抬头都能看到天空当中的异象，下至贩夫走卒上到王公贵族，都有些惴惴不安。


    徐年目光凝重，挥手之间引动天地之力，试图将这渗出黑水的缺口堵住。


    “滋滋滋——”


    黑水滴落在天地之力形成的不可见屏障上，发出了烈火烹油般的巨响，飘散出黑气。


    但天地之力的屏障，也在这黑水侵蚀之下，飞快融化。


    这些黑水都是天魔气息浓郁到极点的天魔气息！


    徐年只能不断用天地之力，构建出一层又一层屏障。


    但这天空处渗出黑水的豁口却在扩大。


    越来越多的黑水流淌而出。


    徐年的灵力再怎么无穷无尽，这越来越大的天穹窟窿，显然迟早都会超过徐年构建出天地之力屏障的速度。


    只是在拖延而已。


    坐在龙椅上的周德玄猝然捂着心口，目眦欲裂，浑身冒出冷汗，抖如筛糠。


    “陛下！”


    “陛下您怎么了？”


    “御医——快传御医……”


    天上的变化已经让大夏朝臣们心怀不安，转眼间周德玄的意外，更是让夏臣们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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